座谈会之后,张兴并没有急于启动地方的反腐防腐行动,他静下
来思考吴为提出的荒谬存在,荒谬的存在同佛教里讲的如梦如幻如泡影已经非常接近,荒谬的存在,在与不在只在倏忽间,这里恰是心性自明的大关节,如果以吴为讲的真心去面对这荒谬的存在,则荒谬的存在就变得淡然了,变得无影无踪。难得的是,这个吴为谈论起这样重量级、敏感性的话题,居然全无惧色,不像许多人那样,私下谈论可以,一旦在正式场合便噤若寒蝉,担心犯禁触电,他却从容自如、左右逢源、口若悬河,进入淋漓尽致的畅意,这才是自在。自在由小自在,也有大自在,小自在人人都容易达到,进入到吴为这样的自在,难度可是相当大。大自在便是随时随地无时无处都能自在,毫无障碍地自由穿行穿越。自己身在官场要害岗位,官身不由己,哪里会有吴为那样的自在。他是一个地道的学者,有学者的自在。即便自己真心清净了,自己可没有那种大德大智大能让自己官场上那些大小同僚们清净自在,人家会暗骂自己,你想清净自在就别在官场上混啊,当你清净自在的学者去。吴为谈论贪腐反腐防腐可以自由自在地谈论,在官场上一旦真正触碰到那个实在,立刻会显出恶魔的面孔,触犯了他的自在,打鬼不成反受其害。张兴想,自己实实在在面对的荒谬存在,里面隐藏着魔鬼般的凶残,要想赢得自己的自在,就要有应对魔鬼的本领,游戏周旋一番。
张兴从一个地方角度,想为尽快平稳过渡到政治清明时代做点什
么。张兴是一个富有想象精神的人,博士的充沛底蕴使他的烂漫想象总是有踪迹可循的。可不是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他的想象其实是在尝试如何开启新的工作思路,打开新的局面。博士生涯使他对各种主义学说了如指掌。好在张兴登上政治舞台之时,中国早已经结束了各种主义之争,齐心协力谋求发展,主张发展虽然谈不上主义,却更容易普天之下被人们所接受。
如今中国的江南,就实实在在地诞生了一个村庄,实现了村民吃穿住用行生老病死花销一切全免的水准,财富如同充沛的地下泉水喷涌而出。水准又极高,大大超过丰衣足食的小康标准,村民家家住别墅、人人坐轿车,又成为全国惟一的市级村,村就是市,市就是村,村长就是市长,市长就是村长,特别是。村长不但是正式批准行政建制的市长,而且还是合法注册的董事长,整个国家都在搞政企分开,这个村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堂堂正正地实现了政企合一,豪富和官职也可以合一。
也是受这个村级富豪市的启发,此刻张兴想的是,全中国再继续改革开放三十年。也恐怕达不到这个村级富豪市的水准,再过三百年,现在的联合国秘书长那时或许已经改称为联合国主席。也未必能和地球村的村长合一,实现大一统。但再经过三十年的改革发展,在中国大地上,一定会出现许多名副其实的富豪县、富豪市,甚至极有可能出现个别的富豪省。如果人人都变成了有产中产富豪,人人都变得舒服自在,贪腐也就变得毫无意义,如同儿戏笑谈。古人说,不谋万世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不足谋一隅。遗憾的是一个人的政治生涯太有限了,在一个地方从政的经历会更加有限,自己何况又是一个空降书记,他不能不想清楚,在嫩水市工作期间,自己究竟能有多大作为,不光在自己的履历上添上点什么变得好看些,以便成为在行政等级台阶上向上攀登的成功铺垫,更想给自己留下好口碑,丰富自己的思想和施政经验。他在城市大招商、大开放、大建设和城市治理方面,取得了有口皆碑、有目共睹的出色业绩。他对领导承诺的三年期限很快就会到了,他从高层领导那里学到一种思维,立足于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一定要把自己说了算的这一亩三分地看好管好建设好,叫做管自己能管的、管自己能管好的、管自己不留遗憾的,想办法开好局收好尾,要能放能收,大开大合,从容自如。
说来也巧,张兴突然接到领导秘书的电话,寒暄几句后,秘书直奔主题道,领导让我问你,你是否知道五千万的事情?他心想事情来的好快啊,不由得为自己的明智果断感到庆幸。半月前的周三下午,市招商局的李局长给他打来电话,说有事需要当面请示,来到他的办公室后,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小纸条,放到他的办公桌上道,这是你应得的五千万招商奖,纸条上写的密码。张兴并没有惊讶,道,放在这里吧。李局长道,我没有其他事情了,书记没有什么指示,我就走了。张兴点点头,李局长转身离去。看他走出门,张兴拿起桌上电话,给纪检书记、财政局长分别打电话,让他们来办公室一趟。两位到齐后,张兴拿着那张银行卡和纸条,递给财政局长,说你们把这张卡里的钱转入国库相关账户,作为公益支出。两人听了知道不便细问,马上去办理。此刻张兴听了秘书一问,如实说道,确有此事,我已经通过正式组织程序上缴国库转为公益支出了。秘书听了,也干脆道,好,我马上向领导汇报。说完放下电话。张兴此举既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自己那些拿奖的同僚们。他对此事的理解,水至清则无鱼,自己无事同僚有事,自己保护有事的同僚无事,自己无事便可以放心去为有事的同僚遮风挡雨,权当是对同僚们对自己工作相助之恩的报答,再说了,自己作为一个地方的最高官员,父母官,承担着地方发展繁荣稳定的最高责任,一想到百姓的口碑,其他一切尽可舍弃。
吴为的荒谬论。又在启发张兴继续思考。政治清明是否回到过去那种一贫如洗的清明状态。他为自己脑海中闪现的突发奇想触动了思绪,不由得沿着这个思绪继续想下去。关键是合法性,合法性的内涵,法律如何确定刚性的界限。他又回思那个江南富豪村,富豪村的村长就是市长,又身兼董事长,董事长自然是企业家。他顺势想象着,假如自己的妻子不是旅游局的局长,而是辞去了旅游局的局长职务承继了父亲董事长的位置,或者更加干脆一些。自己娶的媳妇并不是当局长的唐秀芳,唐秀芳也从来就不是公务员,只是一个高学历的富家千金,两人结为夫妻,一个经商一个从政,自己甚至不必拿工资,自然也不必需要什么高薪养廉,直接由当企业家的妻子供养就是了,是豪富养廉。比高薪养廉更进一步,自己也不必象自己那些寒酸的同僚们通过**的方式去成为富人,可以象现在的自己这样干干净净地从政了。更加进一步地想,如今的企业家。可以当选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党代表,未来可不可以当选市长甚至书记?那天座谈会上,他听到大家七嘴八舌议论时,有人说道。干脆让具备从政资质的有钱人来当官,不就免得贪腐了,可以干干净净地去从政。政治就会变得清明了,甚至比那个高薪养廉来的还方便容易,不必去花纳税人的钱去养廉。张兴又想到,如今的百姓也出奇的宽容,就象党章里兼容了贫富,容许私营企业家入党,如果再开点口子,容许他们当市长、书记,可不可以啊。其实,拿了超高薪的国企董事长们也的确有从了政当上高官的,却依然在贪而且贪起来没完没了,就实在说不过去了,是高薪豪富养贪,是富而又贪,贪而更富,那就不属于体制机制法律问题了,而是这种人贪心太炽太重太烈了,搅乱了全局,属于心机有问题。只好祭起国法利器严加惩处。百姓们议论起贪腐,可是够宽容的了,只要你把地方工作搞上去,让老百姓们富起来,看到市里的高楼大厦林立,繁荣发展起来,老百姓衣食无忧有房住而且越住越好,有车开车品档次越来越高,贪点也未尝不可以。张兴借着吴为的思维定势继续想象着,既然面对的是一个荒谬的存在,自己也就可以荒谬的想象下去,观者就权当是游戏小品相声,当笑话去对待,千万当不得真。
张兴判断时势世风已转,由过去长期追求高速发展转向谋求政治清明,这个政治清明更加需要在全新的时代背景下去理解思考。张兴想,自己身为一个城市的最高官员,能够在走向政治清明的时代做点什么。他对政治实践的认识已经由职场文明提升到政治文明的高度。他经过一番思考和评估,认为在反腐防腐方向要实现正面突破的风险太大,他不禁为自己刚才一番理解捏了一把汗,转念又为自己的这番想象感到庆幸,自己连政治清明的时代内涵都没有搞清楚,怎么可以为实现政治清明做什么,不等于稀里糊涂去做事情,而且是做高难复杂的事情。历史在前进,时代在发展,连贫僧都在变成富僧,富僧的说教比贫僧的说教会更加令人信服。在走向富裕的时代,贫官自然也可以变富官,而且富官比贫官做起工作来内心没有负担不再是寒酸相让人瞧不起,说起话做起事来更加有说服力感召力,知道如何才能富也就能够减轻百姓负担有效带动百姓致富,只是要搞清楚这个富官是怎么富起来而已。自己也应该应时而变,对这一切建立起崭新完备的理解,才能把握工作上的主动权。张兴觉得自己才真正想开了,心情无比的愉悦起来,想象着那个吴为只是看到了荒谬的存在,却被那个荒谬的存在挡住了没有进行更加透彻的思考,等于没有穿越荒谬的存在,大脑中还存在那种荒谬感,只有穿越了荒谬的清净才是真清净,实现了大自在,如同释迦牟尼穿越了色就是空、空就是色,无所谓空色才实现了大自在。现在的自己感觉豁然开朗,体验到只要真正想开了,有官也可以一身轻,自己这才是大自在,做起事来才可以游刃有余,应避实就虚,他想避实就虚逐步深入等待时机再一举正面突破。他不能象吴为那样可以不着边际清净自在潇洒的议论,工作需要进行,还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于是,经过一番构思谋划,张兴策划推出阳光工程。(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