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啸面色微沉道:“转告白教主,他的心意我领了。你们让开路吧。”
众人听他语冷如冰,心头俱是一颤,几乎同时跪下身来。
方才说话的张姓护法开口道:“适才令师侄来报信,我们已尽知始末。这分明是有人设下圈套,欲引魁首入其网罗!兄弟们明知有祸,断不敢让魁首涉险。”
萧啸浓眉微挑,冷笑道:“这么说,你们真要拦下我了?”
一言未了,众人忽觉一股异样的气息袭来,几十人竟都定身不住,意荡神摇。
再看时,猛觉眼前的萧啸形貌大变:哪还是落泊乞食的叫化子,分明豪气重来,又是当年威震江湖的魁首,傲类独绝的奇男!
众护法大是恐惧,其中离他最近的一名护法忙抱住他道:“魁首,求您千万别去!您老不看别的,只看我们大雨天还守在这里,确是一片至诚,便请转回身吧!”
众护法也将他抱住,无不下泪道:“您老要真出意外,我们哪还有脸活着?求求您放下念头吧!”
萧啸心烦意乱,略一抖身,五人已飞出丈外。
余下几人方欲抱紧,陡觉他目光逼来,直透心神,霎时间外感皆失,向下跪倒。
待得惊觉,前额已触在地上,脑海中一片空白。
众护法骇然后跃,都知此乃攻击神魂的绝技,及见他大步而去,莫不扼腕顿足。
萧啸脱出身来,飞身向西,并不稍停。通州距京城不过数十里,这一展开身形,当真飘飞如电!
尚不到半个时辰,已见前面帝京广阔,城楼巍峨。
他略辨方向,少时寻到彰义门外。
眼见九城寂寂,皆被高墙所挡,城外西北方向,却有一大片屋宇,建的极是富丽堂皇,只是如今天黑,看不完整罢了。
他当年常游燕都,对这地方自是熟悉得很。心想:“我虽久未入京,料来锦衣卫气焰熏天,必早占了此府为其巢穴。王云说的北镇抚司衙门,必是这里了!”
当即纵身而来,离得尚远,已然失笑:“众人只盼我来,外面竟不设防,如此倒省了气力!”
不觉来到切近,却见此衙深广之极,黑黢黢少有光亮,望之实感阴森。
此时乌云漫天,不见星月。
他飘身到了一堵高墙外,屏息听了听,旋即耸身跃入。
未料落脚之处,竟是个花园,影影绰绰,只见四面楼台亭榭着实不少,此外如青松翠柏,假山幻障,更是密密层层,入眼迷离。
他内功深厚,耳力自是极佳,知十数丈内无人潜伏,便即纵身向西飘去。
正行间,忽闻远处脚步声响,有数人向这面走近。
待得看清来人面目,原来是几名锦衣男子。
萧啸不觉心中发笑:“哪会这么巧?分明前来接引!”
突然现了身形,袍袖挥动。
那几人尚未看清人影,便觉眉心一痛,宛似利电入脑,五人同时倒地,已然闭气无声。
一人正欲大叫,胸口已被拿住,萧啸虽是虚抓,这人脖颈登时软了,手足似飘絮般垂落,唯喉间发出“咯咯”异响。
萧啸略放宽松,低喝道:“告诉我天牢在哪儿!”
那人已无法开口,只眼珠向左转动。
萧啸会意,提着这人向北纵来。
片时出了花园,那人又向西望。
萧啸依其所示,也不怕有人拦路,转转折折,直掠过数重院落。
待得停步看时,周遭楼阁峥嵘,曲径迷离,已不知身在何处了。
那人仿佛与鬼魅同行,尿都吓了出来,眼见他露出疑情,忙望向不远处一座铁门。
萧啸细看四周地势,随将那人弃在草间,大步来到门前。
他心知猛兽俱在其内,不觉心神激荡,推门直入。
孰料那门十分厚重,方一推开,一股腥臭之气已扑面而来。
萧啸见其内微光闪亮,遂留心护住要害,直闯了进来。
却见过道上全是血迹,下脚一片湿滑,独不见有人看守。
行入未深,猛见两侧囚牢之内,统是奄奄待毙的男子,或皮脱肉烂,或折胫断股,尽被长枷铁索所制,竟无一人神志稍醒。
萧啸虽有虎胆,见得这般,亦不觉毛发耸然,转生无穷之恨,快步向里面寻来。
忽听得咔的一响,其声大是古怪。
萧啸急看时,却见左侧牢房之内,一男子蜷缩如球,早已毙命,颈上却套了两副铁枷,原来已把脊梁生生压断。
萧啸不由得怒火狂燃,只一脚踹碎木栅,跟着插刀在背,进来两手用力,猛将两副铁枷拉开。
那男子重负一卸,周身噼啪作响,可怜全身骨胳早被压断。
萧啸将他平放在地,出了牢房,又向深处寻觅。
方走出十余丈,心头忽地一颤,转而目瞪身僵!
只见数步之外,一间极大的牢房内,一人竟被铁索吊在空中,手足俱被割断,却还连些皮肉,鲜血正缓缓滴落。
萧啸大叫一声,猛然撞开木栅,奔了进来。
身当此时,大豪杰亦是方寸大乱,不由悲呼道:“狂生,你怎么样了!”
那人却是难辨生死,一动不动。
萧啸这才想起出刀,一跃削断铁索,将他揽在怀中。
细看之下,只见怀中之人面色惨白,全然不似活物,一时心如刀绞,禁不住热泪迸流。
忽然间想到:“他等苦害狂生,只为激我神狂,我岂能自乱方寸?”
想罢,已然还刀入鞘,出掌按在狂生胸口,暗施手段。
直过了半晌,方见那人口内有些气息。
萧啸不敢停手,急声道:“狂生,你醒醒!”
那人口中连吐血沫,继而咳嗽起来。
萧啸大喜,右掌虚罩其腹,二目陡射异光,盯在他眉心。
那人伤了阴神,本已不能醒转,一点元阳将失之际,突觉一道骇人的光芒照亮了迷程,身子竟骤然离开无边的黑暗,只是仍然眼盲难觅归路。
萧啸忙将目光收回,轻声呼唤。
过了片刻,那人缓缓睁开眼帘,却仍无法视物,只听得他声如蚊鸣道:“师、师兄,是你来了么?”
萧啸又复泪下,心知不能停留,背起他道:“狂生,咱们走吧。”将他身上索链在腰间缠了几圈,感觉那人已被缚得紧了,决不致滑落,便要走出牢门。
此时,但听狂生忽道:“把、把我放下,他、他们要害你!”
萧啸不语,出了门,顺着来路走回。那人欲咬舌自尽,却连这点气力也无,伏在他身上哭道:“我、我气脉快断了。你莫要管我。”
萧啸回头与他脸颊相贴,强笑道:“又不听话,不怕我再打你么?”
话犹未落,前后灯光突灭,眼内一片漆黑。
只此刹那,四面已有六七股劲气逼来,也分不清是掌风还是剑气。唯觉冷厉无比,让人肌骨生寒。
偷袭者显已算准了方位,各从极怪异的角度来袭,一下子将对方闪躲之路尽数封死了。
黑暗之中,只闻劲气破空而来,直如死神降临!
便在此刻,更不可思议的事居然发生了。
斗场中,那六七人本是协力来攻,谁料袭近敌方身畔,蓦觉同伙几人力道已消,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竟仿佛自家独对强敌一般,谁人能不心惊!
忽听得哧的一声响,跟着似有长剑落地,随闻衣袂收束之声,六七人皆慌忙飘身远退。
却听萧啸大笑道:“这世上能刺伤我的,绝非该死之人!你们都出去等着吧!”
言罢并不追赶,只健步跟随。
少时出了铁门,只见七人立在不远处,个个黑衣蒙面,注目向他望来。
一人朗声笑道:“早闻魁首之名,不期已入神化之境!我等再来领教!”
言罢数条黑影齐上,两人使剑,一人用刀,余者各凭肉掌,飘忽来袭。
萧啸只看几人身法,精神已是一振,忽起腿高踢一人面门。
这一下已然犯忌,不想那人却躲不开,脚尖只在脸上轻轻划过,竟令其痛入骨髓,蓦然捂胸后跃,虚汗如雨。
他却不知,这一踢高妙非常,已含足之踩踏、膝之冲顶、腿之旋搓、脚之贯劈诸劲。
整条腿一气贯通,速去速回,倏乎若电劲之击,无论碰到对方何处,均与击中要害无异。
另一人自后袭来,长剑本如灵蛇飞走,猝见此状,忙暗加提防。
孰料萧啸最怕伤了师弟,起足后踢,一下又蹬在他臂弯。这一脚起落无踪,犹如微风拂过,触体方觉。那人登时丢了长剑,神色大变。
余者正惊骇间,萧啸已连出数腿,分向几人踢来。
这几腿更加来去无轨,直似凭空而生。
几人虽有防备,却挡不住、躲不及、化不开这神来的一腿,除二人略被抹中,余者皆身如电击,仿佛整个内脏都散了。
原来常人起腿必先移重心,否则无法平衡,故腿动肩必先动;那几人早盯住他肩头,原是正法。却不料萧啸技臻绝顶,周身各处均可做为重心,出腿时已与出腿前一样,哪还有迹象可寻?
一人看出奥妙,忽欺身直入,欲施揉手之法,迫近争锋。
哪知方搭其臂,忽觉对方全身透空,自家手掌如按在虚处,竟无半点着落。
要知揉手之法,原是大有讲究,彼此一攻一守间,高下立判。
如若两者功力相当,则对方劲力并非全空,而是若有若无之状,此时便需全神贯注,以洽合对方意镜,然后伺机摧敌。
若搭手即觉对方周身皆空,则自家必已暴露于对方无疑,似此便有性命之忧了。
那人大叫一声,正欲抽身而退,忽听萧啸冷笑道:“足下如今想走也难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