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弯着腰,钻出密道,拱开半人高的擂台遮帘,翻身爬上擂台,看见大厅里乱成了一锅粥,地面、墙头鞭影乱窜,尽是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色影飕飕疾驱,那数千观众害怕被蛇咬到,没头苍蝇一般跳跃躲避,有的女人吓得阵阵尖叫;有的又嚎又哭;有的却颤着胆子,哑着喉咙,大声吓唬那些冷血爬虫不要靠近自己:啊呀,别过来,小心我打死你!啊吔,打死你,打死你!...好像蛇族能听懂他意思一般;有的竟猴子一般,攀在柱子腰上,双手死死搂定,不让自己滑下去;还有人提着脚在地面上啪啪地踩,嘴里不停地叫,踩死你,踩死你,狗日的,踩死你;有的被蛇衔住小腿,或者脚趾,或者衣领,慌里慌张地踢甩着脚尖,麻着胆子伸出手去扑打、拉拽蛇身,嘴里则一个劲的大喊大叫。
...
大厅地面上充斥着哭声、喊声、骂声,乱纷纷,喧扰扰,擂台上却只立着数人,也没有蛇类上去作乱。想是地上那些人被群蛇围攻,慌乱中没了主心骨,顾不上察看地形,只顾得着脚下爬虫的动向,即使有想跃上擂台避蛇的,也怕它被蛇群包围,是一座孤岛,上得去,下不来,不敢贸然跃上擂台。
我因曾见过群蛇从那铁箱里泉水般涌出,并未噬咬于我,心里已先有了准备,虽然见了群蛇乱舞,仍是提心吊胆,却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完全失去了主意。心说,刚才虽有雷小兵和婉儿搅和了赛局,但我与那老医生钻入隧道之时,这大厅中倒也是笑声朗朗,秩序井然,怎么突然就有这许多蛇到这里来搅乱呢?
原来,我与老医生进入密道后,大厅里的观众明白过来,眼看这拳赛乱糟糟,再也办不下去,害怕自己下的赌注被黑,各自牢骚满腹,有那熬不住性子,就先行喊了出来,要组办方退还购买入场券的票款,退还下注的赌资。
刀叔见这形势,心说,我三合堂堂口邀请各地武坛好手前来参赛,聘请裁判,修缮擂台,布置场景,又大力做宣传,投入了不少钱财,若悉数退还了观众的进场费和赌资,必然产生一大笔亏空。我三合堂堂口是一个江湖组织,又不是印钱的机构,哪里亏得起这么大一笔钱,可是,堂口着实又收了观众和一众赌徒的钱物,不能耍赖吞账,免得传到江湖上遭人耻笑,眼下只能先硬着头皮想一个办法救场,将拳赛继续进行下去。想到此处,便安排人手将那大意失手的无眉大师抬下场,遣上一帮美少女唱劲歌,跳热舞,将数千观众的目光都聚集到擂台上,将场子的中心重新拉回拳台。
美少女组合歌舞罢,刀叔又欲安排那帮小和尚再上台表演一番铁枪刺喉、铁头断刀的功夫,因虑及无眉大师被一个没名没姓的年轻人打得惨败,一时损了少林名头,估摸那几个小和尚也撑不住门面,只好暂让那帮小和尚在台下坐冷板凳,换作一批保安穿了整齐的服装,上场表演拳术。
那些保安虽然穿着保安制服,实为三合堂的弟子,平常也都在一起打拳踢腿,虽然比不上武林高手,但在擂台上也还动作齐整,有板有眼,显得训练有素。观众们见场内保安众多,个个精壮剽悍,都似不好惹的主儿,也就不敢太过聒噪,那下了注的赌徒本也知道这个场子是三合堂所开,有黑社会背影,不想真的闹翻,免教自己吃亏,又看见拳赛重开,可以转资再押其他场次,也就静下心来看悬在擂台上方的大屏幕上的选手信息,重选投注的拳师。
刀叔立在场边,观察了一会儿,又走到大厅东边——那里是整个大厅的入口,给门口的几个兄弟仔细叮嘱了一番,将维护场内秩序的又调到门口几个,加强守卫力量,不让无关人士闯入赛场生事,又在大厅与地铁隧道之间的过道里加了几个暗哨,嘱咐如有人从这里进来,便堵着他不让靠近搏击赛场,定要捱到拳赛结束。
刀叔将诸事安排妥贴,向擂台上的裁判举手示意,二度鸣锣开赛,却见东边入口的大门砰地一声巨响,化成了碎渣齑粉,随后有数十名警察箭射般冲进场子来。那数十名警察悉数戴着头盔,穿着防弹背心,端着长枪,拿着警棍,当首一人一支胳膊吊在脖颈上,拿着一个遥控装置,显然大门是被他用遥控炸弹轰掉的。刀叔一下认出此人正是刑警大队队长郭真超,紧跟他身后一人,手里拿着一柄枪,却是经常与他狼狈为奸的尹文彬。
刀叔在水晶宫老板袁小伟处曾与这两人有过一面之缘,怕被他们认出,忙背转身去,树起衣领,又从身旁的保安头上拿过一顶大沿帽盖在自己头上,将头压低在胸前。
守在门口的十数名保安被刚才轰门的炸弹炸蒙了,因那炸弹本是一枚定向炸弹,虽然碎末木屑横飞,却并未伤及人身,但却也教他们半天方才回过神来,遂争先恐后地上前结成人墙,堵住那些警察进场的道路,不让他们闯进去。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不能进来。"一名保安高声道。
尹文彬用有些娘娘腔的语气吼道:"滚开,警察办案。"
一保安学着他腔调,怪里怪气地道:"警察办案?办什么案?我们这是赛场。"
尹文彬用手枪顶着这保安的脑门,圆睁双睛,道:"让开,小保安,叫你们领导来。"
那保安被冰冷的枪口逼得发怵,嘴里却并不发软,道:"领导是说见就见的吗,有什么事你跟我说。"
尹文彬听他语气傲慢,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不免满肚子是火,却不好真的就开枪,道:"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这里有人聚众赌博,还有本市悬赏通缉的疑犯在这里,你快滚开,别妨碍我们办案。"
那保安知道刀叔就在近侧,想要着意表现一番,竟出手将那尹文彬一推,道:"你哪只眼睛看到赌博了?"
尹文彬从两名保安的肩膀望向场内。
远端的观众听见门口轰地一响,只轰地双耳发麻,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心说这他妈的地下搏击场就是名堂多,下次老子再不来了,便又开始开了锅似地吵吵嚷嚷。
那距离入口近的观众看见许多警察涌了进来,正跟保安对峙不下,心里便格登一响,还以为是警察抓赌来,又听当首一个白面警察说"接到群众举报,这里有人聚众赌博",更是大喊完蛋,又听那保安据理力争说"你哪只眼睛看到赌博了",便齐声应和那保安:"警察同志不能乱讲,哪个敢赌博啊。"
尹文彬被近前的观众齐声一喊,因又无现成的证据,也不好就这个问题深究,只道:"我们来捉通缉犯,大家坐在原地别动,小心枪口走火。"
有个胆大的观众便道:"有枪怎么,有枪就了不起么?还要走火。"
另一个讥笑道:"哎,这位警察兄弟,当心啊,枪要是走了火,伤着了无辜的群众,你这身狗皮就穿不成了。"
这人的话音刚落,站在他身旁的十几个人便抬起来一阵哄笑,恼得尹文彬怒目而视,手里的枪柄捏得咯咯响。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郭真超,忽地伸出左手,从尹文彬手上夺过枪,向着天花板上开了一枪,砰——枪声穿透了整个大厅,这片喧嚣的空间立刻鸦雀无声。过了数秒,石膏板吊顶做成的天花板哗地一声,向下滑动了一下——估计是有一根搁石膏板的横梁被子弹打断了。那几块石膏板下坠了十数公分,抖落不少灰尘,迷了下方数十人的眼睛。那数十个人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惊叫着,疾走到一旁躲避。又听哗地一响,那一片天花板,大约有十数个平米,竟一齐彻底从屋顶脱落,倾斜下来,噼哩啪啦全砸在座椅上,又溅起一片呛人的白尘。
有一人捂着满是粉尘的脑袋,大骂道:"妈的,什么拳赛,把老子砸着了。"几缕鲜血正沿着他耳根、额角、面颊直往下淌。
其他地方坐着的人担心头顶的天花板跟着掉下来,悉数站起身向出口跑去,有人还惊惶失措地喊道:"我靠,快跑,别整个顶子都塌下来了。"
又有人几人跟着道,"快走快走,这地洞要塌了。"
那些本来觉着冷静,在一旁冷眼观瞧的人,听了这话,尽数慌了神,轰地一声跳起来,教身下的座椅噼哩啪啦乱响,一窝蜂涌向出口。
因这地下大厅中并无其他出口,又无紧急安全通道,入口和出口全在一处,却被那些警察占住了。眼见这一股人流如洪水势不可挡,还未待郭真超发出命令,那些警察连忙闪在一旁,有的甚至被这股洪流推到大厅外面的过道里去了。人潮中,有些人身体稍弱小,被人倚来推去,不期然倒在地上,直教数不胜数的脚板践踏成了肉饼,那没被踩断气的,免不了呼爹喊娘,惨呼连连。
郭真超没想到自己一枪竟打中了大厅顶上的横梁,以致造成了如此混乱的局面,生怕声势闹大了,自己吃受不起,不由地后悔不迭,急切间也找不到别的办法止住这纷乱的人群,便又举枪向对面墙上连开了两枪,希望人群被这两声枪响吓住,不再狂蜂一般乱走乱撞,谁知那数千名来此寻找刺激的人不明这枪声射向何方,怕被冷枪射中,竟然越发用力地向前推涌。
这时,大厅顶上的吸顶灯也因为吊顶下坠,断了不少线头,那些串连在一起的格栅灯,一个连着一个,只要断一根线,后面跟着就悉数熄灭,这一来,大厅顶上的灯倒黑了十有八九,弄得整个大厅的灯光昏昏暗暗、摇摇晃晃,真的就让人感觉整个屋顶随时就要塌陷一般。
郭真超和尹文彬被十来个持盾的警察围成一圈,涌到大门右侧,方才勉强站稳脚跟,心里忽然想到一个办法,要找一个替罪羊出来,便拿起喇叭,高声喊道:"喂——大家注意了,请问谁是这里的负责人?我是大江市刑警大队队长郭真超,请站出来跟我说话。"
那些躲着人流,闪在过道两旁的保安,听了郭真超的话,纷纷在场中寻找刀叔的影子,心说,枪打出头鸟,眼下这种场面,也只有老大的头皮最硬,由他出来顶着了。可是,找了老半天也没寻着个影子。
郭真超又喊了几声,并无一人应答,便让警员拉过一个最近的保安,问他谁是负责人?
这里的保安本来都是刀叔堂口的门徒,虽然也想那刀叔主动出来当事,免得自己跟着受牵连,但若刀叔不自己现身,作为堂口的门徒却也不好就将他供出来,所以,无论那郭真超如何声严色厉,皆只当作耳旁风,不予理睬。
郭真超见这人把着口风,昂首挺胸,十分倨傲,忍不住骂道:"去你妈的,给老子装江湖义气这一套。"一脚将他蹬倒在地头上。
那保安猝不及防,额头在椅角撞得嘭地一响。可是,他却煞是硬气,半边脸上挂着血条,双目喷火,翻身跳起来,作势欲扑郭真超,毫无惧色。有两个持盾牌的警员连忙赶前一步,用盾牌将他逼到墙角,教他无法靠近郭真超。
...
这样闹了一阵,大厅里的观众竟推推攮攮地逃走了一半。
那些维护场内秩序的堂口弟兄眼见场面失控,四处找寻刀叔,却始终未见着他人影,还以为他畏惧警察,藏起来了。其实,刀叔因为与那郭真超彼此熟识,怕他认出自己,于水晶宫的袁小伟不利。
那袁小伟的水晶宫本是他堂口照护的场所,每月都有钱物发予三合堂,他寻思,不能因为这地下搏击场的祸事殃及堂口这一桩生意,便闪到一旁,别寻他法来解眼前之围,猛然想到会驱蛇的老巫婆,心说,若用那些毒蛇爬虫吓唬一下这些嚣张跋扈的警察,灭灭他们的威风,也多少可以起些敲山震虎的作用,好教他们不能轻意到我堂口的地盘上为所欲为。
那老巫婆听见这边又是枪声,又是咒骂,乱哄哄地吵作一团,知道这大厅中定然出了什么祸事,因有心留下燕燕在身边作伴,给自己养老送终,担心燕燕的安危,便丢下浆洗的衣物,弓着腰背,向这边叮叮叮地跑来。可是,大厅中人们你推我搡,又哭又骂,成了一团乱麻,竟然还看见有那被推倒在地上,踩断腰腿,踏烂头面,再也站不起来的,情况煞为凶险难办。
老巫婆想着身材娇小的燕燕,头皮阵阵发麻,忙不迭跑入大厅中,用那哑嗓子呼喊燕燕,一面又绕开那人挤人涌的出口寻找燕燕的身影。她在场中转了半圈,见到一长排软靠椅下露出一双小脚,脚上穿着那双大号露趾烂球鞋,妈吔地哭喊了一声,还以为那孩子被这些疯狂的大人踩没了,心怀悚惧跑上前,将那双脚从长椅下拉出来,却见那孩子正捂着自己的脏脸在酣睡,心里不免又是生气又是喜欢,心说,幸好这孩子憨直皮实,没头没脸地卧在这地头上死睡,没有随那些大人奔逃。
老巫婆见地上湿气重,便弯腰将孩子抱入怀中,让他在自己怀中睡着,也不吵醒他,仍是顺原路返回,走到那高台的台阶下面时,正抬脚捡级而上,台阶下的暗影里突地伸出一只手拉住她衣襟,暗影里有一人道:"大娘,你帮帮我吧。"
老巫婆甫见黑暗里突地有只手伸过来,条件反射地将身子朝反向一转,试图闪开那只手,却仍被抓个正着,无法摆脱,吓了一跳,却听那人说话的声音竟是刀叔,便矮身进入那暗影中。
刀叔便将大厅中所发生之事拣紧要的说了一遍,又说自己与那警察中的两个人彼此认识,不便于出面理事,要请老巫婆一展身手吓唬吓唬那帮警察,让他们不敢再来生事。
那老巫婆平常多承刀叔照顾,现下刀叔有求于她,自然是一百个愿意。他听明白刀叔的用意,便道:"这个好说,老婆子就吓一吓那些嚣张东西。"说完,将孩子交到刀叔手上,正欲拔腿向那些警察走去,不料那燕燕却被惊醒了,睁眼见到老巫婆,问奶奶到哪里去。
老巫婆道:"我去玩魔法,吓那些警察。"本来是哄小孩的话,谁知竟然吊起了那小孩的兴趣,一翻身从刀叔手臂上跳下地来,兴高采烈地道:"我也要玩魔法,我也要跟那警察叔叔去玩儿。"一派天真,完全不知自己正身陷险境。
老巫婆瞪眼骂了两句,"小东西,这也能玩的么?"
那燕燕却摔着手,哭丧着脸硬要跟她一块儿去。
刀叔心说,若是真让这孩子去耍那些警察一顿,倒更合适。那些警察看是个孩子,自然也就不好出手伤他,而自己则更让这地狱搏击场多了一份神秘诡异。于是,便一扯老巫婆的袖子,示意索性就让燕燕去露两手。
老巫婆见刀叔有意如此安排,也只好言听计从,却因担心他终究是个孩子,怕伤着他,便牵了他的小手,与她一道走向摩肩接踵的人行过道,又在距离那些警员组成的方队前面停了下来,一老一小隐坐在靠背椅上。先是小的从腰上拿起葫芦,吹奏《金蛇狂舞曲》,那声音借了大厅四壁的共鸣,将声音传入隧道中:
呜呜呜——
嘟嘟嘟——
那些在隧洞里追着老鼠游走的蛇群听了这声音,悉数循着葫芦的声音赶来:要么从那垮塌的天花板黑洞中一跃而下,缠着那些还在惊慌中奔跑的观众的脖子、大腿、腰肢,盘绕在警员们的钢盔上,吊垂在警员们的枪杆、手臂上;要么却是从地上悄悄地潜上来,从人们的裤脚钻进去,在里面乱钻乱咬,一时那大厅中便乱成了一锅粥,要么在地头上拍得啪啪脆响,惊得一众人等手舞足蹈,满身拍摸;要么落入人的掌中,教那手握蛇鞭之人抛之不及,吓得脸色煞白,连话也说不出来;要么钻入人的腋下,教人高举双手,哭爹叫娘,这一阵群蛇奔袭,倒真是在地下摆了一道万蛇阵,直唬得众人有如群魔乱舞。
郭真超见前面不远的一排长椅里,突然多了一个老妇人出来,在那里呜噜咕叽哈呀啦巴地乱念咒语,引得无数蛇头在地上乱窜,心知那老妇人必定有鬼,便一面连开数枪打死逼近自己的毒蛇,一面跃过众人头顶,踏着长椅靠背,跳到那老妇人跟前,却见她旁边的椅子上还盘腿坐着一个小孩,嘴上正咬着一支葫芦丝,呜嘟呜噜地吹个不停,又见那些蛇族箭一般从他们脚下掠过,却并不冲撞伤害他们,心说,那印度有葫芦长笛引蛇逗虫的法子,这两人的办法却是比那印度人更加厉害。想着,便一伸手抓住那老妇人的肩膀,大喝了一声,"呔,老八婆,在这里叽哩咕噜念叨什么?"谁知手刚一搭着那老妇人的肩头,那老妇人领口里竟倏地窜出一颗火红的蛇头,照着他的手掌一口咬下去。
那蛇来的突然,毫无征兆,吓得郭真超冷汗直冒,慌忙缩手,反手用枪柄敲向蛇头。那颗火红的三角蛇头却又倏地从那老妇颈口钻入了她衣衫中。
郭真超心说,看来这个老妇是这群蛇的主人,只有制服了她才能驱走蛇群,因见她衣衫中藏匿有蛇,便咄地跳到她身前,飞起一脚踢向她的双腿,谁知她裤管里又窜出两根火蛇咬向他脚面,他忙又硬生生地收住弹出去的脚,改向那老妇人的胸口蹬去。
那老妇人见他一脚踢来,身子侧倒,双手一伸,又从衣袖里甩出两条蛇影,喷焰一般咬向郭真超的脚踝。
郭真超大喊诡异,收住脚,将手枪对着那老妇人的胸口,斥道:"老八婆,要再驱蛇咬人,我一枪打穿了你。"话音刚落,那老妇人滚落地面,同时,将双手在胸前向上一抛,立刻有两条火链吱溜弹出,一条缠着郭真超手腕食指,教他无法扣动扳机,一条缠着郭真超的脖颈,让他无法呼吸。
那郭真超只好松开五指,将手枪和蛇影同抛于地上。因他另外一只手曾遭到狼人枪击,尚未完全复原,用不上力,便仍是用这只抓枪的手,去脖颈上抓着蛇尾,欲将它扯离自己的脖颈,谁知那蛇竟然毫不妥协,拼了全力缠紧他的脖颈。郭真超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一时间各种表情:恐惧,吃惊,无奈,惶惑,愤怒...纷纷浮现于他脸上。眼看他被那蛇勒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突了起来,那蛇又昂起头来咬向他眼睛,也是他迫于险情,竟然用倒转枪口对准那耀武扬威昂起来的蛇头,扣响了扳机。手枪枪口忽地喷出一道青烟赤焰,子弹旋转飞出,将那颗猩红的蛇头削落地上,而后擦着郭真超的鼻尖额角飞到了天花板上,将天花板噗地钻出一个拇指大的黑洞。
冰冷的蛇血溅了郭真超满脸,郭真超只觉得脸上一阵剧痛,遂抬起中枪的手腕,用上面的绷带在脸上一抹,那张脸立刻横了数道殷红的血痕,多出无数个黑孔,海绵一般,十分阴森可怖。只因那红蛇的血液有毒,毒汁进入郭真超皮下三寸,便如强酼酸一般开始腐蚀他的肌肤,吱吱连响,痛得他浑身打颤,心脾欲摧,不由地便惨嚎连连。
待那剧痛稍弱,他也顾不得自己的警察身份,竟举枪对着老妇人一通乱射。那老妇人见他拿枪的手一动,便知他起了杀机,竟一下变得十分敏捷,倏地一缩头,滚落到地上,一个懒驴打滚儿,一连滚过好几排长椅,藏到暗影中。可是,她在缩头的那一刹那,却又双袖一张,甩出两条赤焰毒蛇,喀喀两口咬中郭真超拿着枪的左手的虎口、手背。待她滚到十米开外之时,那郭真超手上负痛,无力握枪,手一松,便将枪丢在了脚下。
此时,我恰好从那密道中弯腰出来,极目眺望场中各处,希望能见着婉儿的倩影,向他当面致谢,再与她一同去找那偷画贼,讨回我的古画,却恰巧在场子东面瞧见郭真超与老巫婆在惊心动魄地争斗,不知那郭真超本已从那密道中出去了,却怎么重又出现在这大厅中,心里转念一想,大厅中这多人定然不可能是从那密道中进出的,必然另有出入的门径,只是自己还不知道而已,那郭真超有了雷小兵在前探路,自然知道这大厅别有入口,必定是从那密道中出去了,又从另外的入口再度进来。我想到此处,听见那老巫婆在黑暗中哑声喊道:"燕燕,放蛇咬他!"
我在那些椅子中间没有见着燕燕小小的身影,却忽地见他从一排长椅背后跳起来,落到一长排椅子后的阴影中,伏身地上,脚手并用,向老巫婆的方向爬去。而他手里的葫芦丝却变作棒子似地在地面上笃笃地敲响,那些向门口飞窜的蛇影纷纷圈回身来,向郭真超咬去。
我曾见那老巫婆尖鼻高帽,诡得像童话里的魔怪一般,没想到这个小孩儿竟也犹如魔界妖童,能凭借一根葫芦指蛇咬人,心里不由地惶惑不已。又看见郭真超脚下不敢稍有滞留,迈开粗长的双腿,向那集聚在门旁的警员们飞奔而去,由于慌不择路,竟然砰砰地踩得那一排排长椅左歪右倒,想他那腿胫骨、膝头上也应撞出了不少青包,刮出了不少血痕。郭真超到了那些警员跟前,一纵身跳入警员们用盾牌构置的圆圈中。那些爬虫竟如有了思维一般,纷纷跃上半人高的盾牌,想掠过去噬咬郭真超。那郭真超见了这样的场景,脸上吓得青一阵,白一阵,惊惧不已,这些教我全然瞧在眼中。
那些蛇嘭嘭地在盾牌上飞撞了一阵,眼见过不了这一关,便纷纷作罢,各自爬入暗影中。
我从眼前这一幕中回过神来,再去寻找那老巫婆和小燕燕,却只见大厅中观众散尽,只有一排排一圈圈空椅,有那层层叠叠的台阶从上降到下,又从下走向上,根本见不着那一老一小的身影。
郭真超这时也起身翘足,观瞧那老小二人的行踪,却不期然瞧见我正立在台上,不由地大吼一声,用手一指,"疑犯左焰,快快抓住他。"
我一时寻思那婉儿的去向,一时又担心燕燕的安危,却被这一声大吼惊醒了,猛地想起自己眼下是一名警方悬赏通缉的罪犯,绝不能让警方逮住,慌忙跃下擂台,钻入台下的密道,向江滩边的出口跑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