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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议事厅,秋瑾的娘子军们一涌而上,最先受到的攻击的,就是副议事长冯和清。他被一位妇女劈头盖脸煽了两耳光,鼻梁上的眼镜都打到了地上,欲哭无泪,在这议会里又上演了一场全武行,变成了男女的拳脚之争!
秋瑾的娘子军们平时都是受过训练的,广州议事会的国民代表,都是些文弱书生,有的还上了年纪。有年轻力壮的议员,如洪承夫,也恪守着“好男不跟女斗”
的观念,礼让这帮闹事的妇女们。议员们纷纷躲到休息室躲避。有些没来得及逃出去的,都大喊着要议长钟声国主持公道,有的议员还偷跑到黑板上写字:“议长无能,连累我等受此奇耻大辱”。娘子军们却认为,议长钟声国是主持了正义,是支持她们的合法诉求的,他是个好人。
秋瑾的娘子军很彪悍,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控制了议会的议事大厅。一些妇女们觉得自己控制了议事会,有了话语权,激动得大洒热泪。她们开始重申男女平等的立场和诉求。秋瑾坐到议事长的席位上,摇铃宣布重新开会。有一位叫董文芳的妇女党代表,走上讲台,指控副议事长冯和清刚和她拉扯时,扭断了她的左手腕,把她推倒到地上,擦伤了她的脸,要求秋瑾主持公道。
秋瑾拔出手枪,交到董文芳的手中,说:“冯和清交给你了。任你处置。”
这时,冯和清被两名手臂粗壮的娘子军押着,大喊冤枉:“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们这是滥用私刑。”
与此同时。逃出议事厅的议员已经给陈炯明打电话,要求广州市政府派兵来保护他们。陈炯明先是回答:“我早就告诉你们不要修改我的提案,直接通过法案,让妇女拥有选举权,你们没有认清时代发展的大潮流,非要修改,不听我的意见。我没法帮你们摆脱困境。现在,拿出你们的样子来,因为男女平等已经是不可阻挡了。”
议员们无奈。只好给广东省的民政长张人骏,他是李鸿章的家人,叔叔就是张佩纶。请求他的支援。张人骏听说秋瑾的娘子军占领广州市议事厅后,怕闹出人命。迅速派兵去解救那些被困的议员们。
秋瑾听说张人俊派兵来后。把议事厅内的议员,扣为人质,然后跟唐群英打电话,让她跟女校沟通,派女学生来集会援助。唐群英组织了近8000人,到广州议事厅前集会,和士兵们对峙。唐群英在集会上演讲后,组织她们走上街头游行。她们一边进行游行,一边散发传单。上面的内容大意是:“男女皆为国民,女子也应拥有与男子同等的权利,在过去数千年中,中国妇女们受到男人们极大的压迫,现在我们决心夺回属于我们的权利。”
游行的队伍一直从广州市议事厅,到了广东省政府楼,锣鼓和口号震天,她们还四处燃放鞭炮。当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晚霞烧红了广州的半边天,透出诧异的光芒,仿佛在为她们加油鼓劲。很多泰西报纸和通讯社驻广州的记者,也纷纷走上街头,报道中国妇女的集会。
广东省的民政长张人骏,不得不走出来,跟唐群英他们谈判,承诺尽最大努力,满足妇女代表们的要求,承诺尽快给妇女们选举权。唐群英还要求将当日攻击侮辱秋瑾她们的国民代表出来道歉,还要接受她们的惩罚,否则她们还将绝食抗议。这让张人骏很为难。因为当时的国民代表们,都是很有骨气的,也特别要面子。张人俊劝说他们向妇女代表道歉,他们回答说:“我们宁可羞愧自杀。也绝不向这些不讲道理的妇女们道歉。”
于是,唐群英等人就继续占领着广州市的议事大厅,和维持秩序的政府军和警察对峙。秋瑾她们坚持了三天三夜,给广州带来了极大的混乱。广州市民历来重法治,讲理性,待人处事务实平和。这次事件发生后,市民们清楚看到,唐群英等妇女党对政府机构应有秩序的肆意挑衅,那不顾一切的狂躁、暴戾之气,让人大跌眼镜。很多广州市民也自发走上街头,游行示威,要求省政府强力清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张人俊只好电话跟大总统宋骁飞汇报请示,没想到宋骁飞这次一改强势,问张人俊:“游行集会的妇女,大概有多少人?”
张人俊回答说:“大概有八千。要不要把她们都抓起来?”
宋骁飞说:“人数不少了。为什么要抓她们?她们要求男女平等,没有错。现代文明的国家,其发展趋势就是实现男女平等。英国、美国、德国、法国、挪威、葡萄牙、丹麦等国家,都已经实现了妇女参政。质问提出问题的人是何居心,背后是不是有敌对势力支持,挖空心思把提出问题的人抓起来,而不是去查问题到底存不存在,有没有解决方法,不是一个成熟政府应该有的态度。但这恰是大多数中国官员一贯的思维,这样民族如何进步?”
张人俊说:“大总统教训得对。我一定深刻反省。”
宋骁飞说:“而且,秋瑾等人争取男女平等,是值得肯定的。我们现在提倡依法治国,宪法里的权利,都不能依法保障,就会被别的国家看笑话。如果那些老议员们坚持说,中国的妇女因为受教育程度低而没有参政能力,我们可以给出一些限制条件,比如说,只有小学毕业文化程度之上的女性,才有投票权。只有中学毕业文化程度的女性,才有资格参加地方议员的选举等等。我也希望在广东搞搞试点,看看效果如何。”
张人俊说:“大总统高瞻远瞩。我这就去办。”
宋骁飞说:“等等,还有一件事,你必须去做。那就是把秋瑾娘子军的枪械给缴了。世界上任何一个政府,允许民众和平游行示威,但绝对不允许民众持枪瞎胡闹。以后,广州的任何一个政党,也不许拥有自己的武装。这是现代政治的底线。”
张人俊说:“我一定照办。”
张人俊挂了电话,马上给驻广州的武警部队司令打了电话,派出五百武警。他们到了广州市的议事厅前。跟唐群英转达了大总统的意见:给予广东地区妇女参政权。
唐群英听说她们的斗争得到了大总统的支持,欢欣雀跃,在妇女人群中高声喊:“男女平等万岁!大总统万岁!”之后。就组织队伍散去了。
接着,全副武装的武警们进入了议事厅,缴了秋瑾娘子军的械,解救出了被困在其中的广州议员们。那些议员们看到娘子军们被缴了械。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
在张人俊和陈炯明的劝说下,广州议事会的副议事长冯和清代表议员们,向秋瑾她们珍重道歉,握手言和。
秋瑾、唐群英、张竹君她们这么一闹,还取得了胜利,名声大震。很多当时的名流,纷纷以结识她们为荣。这一闹,也让鉴湖女侠秋瑾和三十五岁左右的洪承夫结下了缘分。
那几日。在广州议事会里和秋瑾见面后,秋瑾的身影。便留在了洪承夫的心中。洪承夫从美国留学归国后,一直未娶,一般的女子,他老是看不对眼。他打听到秋瑾已和她的丈夫决裂,便邀请她去上九街的茶楼看戏。
秋瑾的老公,是王子芳,比自己还小两岁,长得白白净净,其实是个湖南湘乡的“高帅富”,曾国藩表侄,少时就读于长沙岳麓书院。1896年4月20日,王家用彩銮、花轿,吹吹打打把秋瑾迎娶过去。后来,举人出身的祖父秋嘉禾和父亲秋寿南都去世了,人走茶凉,属于刚刚败落的官宦之家,在王家面前,自然显得有些灰头土脸。王家人一开始就给秋瑾脸色看,她的婆婆,也嫌弃秋瑾姑娘不是那种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她平时像男儿的作派,颇让传统的婆婆看不惯,因为秋瑾有点像现在的女公知,平时写个诗,“闺人欲负戈”、
“难将巾帼易兜鍪”
什么的,霸气外漏。
1902年,秋家与王家,合伙开了一个钱庄,这是亲家想帮衬秋家呢。可秋家没有一个擅长经营的,折腾到年底,破产了。秋瑾在婆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加上丈夫在志趣、爱好上也与自己毫无共同之处,她经常叹息道:“琴瑟异趣,伉俪不甚相得。”
到1903年,婚姻也到了七年之痒的时候,秋瑾和她的丈夫彻底决裂。当年,她的丈夫在盛宣怀政府的财政部里工作,当了个主事,相当于现在的副司长。秋瑾在京城认识了生命之旅中一个很致命的闺蜜:唐群英,眼界大开,女权意识大觉醒。这一年的中秋,王子芳说好要在家宴客,让秋瑾在家准备,但到傍晚就被哥们拉出去吃花酒了,到了**点钟还不归,秋瑾自然等得不耐烦,也摔门而出,穿着男装偕小厮去戏园看戏了,半夜才归。秋瑾的丈夫都大光其火,回来就把秋瑾痛打了一顿。秋瑾少女时代就练过刀剑马术,但毕竟裹了小脚,打不过男人家家的。但这口气忍不下去的,于是离家出走,找了一家宾馆住下。后来,虽然被劝回,但是秋瑾与丈夫的关系,变得很恶劣,因为丈夫竟然打女人,她对丈夫的评价变成了“禽兽之不若”,至此专心跟着唐群英四处奔走,再不回家,为中国的女权鼓与呼。
所以1906年秋天,高大的洪承夫约她喝茶,洪承夫在哥伦比亚大学时候,还加入了学校的棒球队,身体魁梧,又彬彬有礼,加上洪承夫在议会里投票赞成男女平等,她对他的印象不坏,于是没有多想,便答应了。
两人便一起喝茶看戏,十分惬意。等到戏终人散,两人不肯分别,便一起下楼,到河边走走。两人并排走着,洪承夫给秋瑾介绍美国的女权主义运动的历史,还有美国的政治情况。秋瑾像一个小女孩一样认真听着,不时发问。她穿着一身灰色西装,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住了披肩的黑发,却围着一条红色毛线的围巾,整个着装其实并不太协调。
洪承夫轻声问秋瑾:“秋小姐,为何每次见你,你都穿着男装。你每天都穿男装吗?”
秋瑾哈哈大笑,说:“是的。我要成为男人一样的强者。留辫子穿长袍,那是满族人的习俗,不是中国人的装束,所以我穿西服。”
洪承夫点点头,说:“我就喜欢秋小姐这样有主见的人。”
留过洋的男人如此直白,秋瑾有点不好意思,便岔开话题,说:“敢问,议员你是保守派,还是革新派?”
洪承夫说:“当然是革新派。”
秋瑾问:“你是孔子的信徒吗?孔子的信徒,那就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的信徒!我讨厌这样的伪君子。”
洪承夫说:“我不是孔子的信徒。不过我知道孔子这句话,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这里所说的女子,大概另有一番意思。他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说女子有了学问害多益少。这是对妇女的侮辱。也可以说是当头一棒。我希望我们注意自身的修养,而不必去计较这些事情。我一向佩服中国女子有勇气、好学习,所以我才在议会里投票赞成给女子投票权。我们虽初次见面,向你说这些话,完全出于内心。”
听了这话,秋瑾开心地笑了,感觉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一个知音,凉风习习,天上的星星,在夜空中闪烁着,照亮了脚下的路。两人聊到了半夜,秋瑾全然忘了,自己在北京,还有一位感情不和的高帅富老公、九岁的儿子和五岁的闺女,当时,他们还没有离婚。(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