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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廷轩负手站在监斩台上,望着徐徐走来的姒喜县主,神情冷峻得犹如千年玄冰。
这样冷冽入骨的气息和阴森的表情让所有的人心头一骇,金元匆匆瞟了他一眼,立即垂头敛容,候在一边。
姒喜县主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掩在裙摆下的腿,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但为了她的儿子能活,她不能害怕。
“郑玉触犯国法,天理难容,如何能刀下留人?”龙廷轩沉着脸,一双犀利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姒喜县主,停了一息,许是谅解她作为一个母亲的不舍与悲伤,声音于冷冽中渐渐柔和了几分,道:“本王看在姒喜县主爱儿心切的份上,不予计较,还有什么诀别的话,就尽快吧!”
姒喜县主没有理会逍遥王,她走到邢台下,抬眸看着被菜叶子和臭鸡蛋砸得十分狼狈的郑玉,竟忍不住当场嚎哭了起来。
这一刻,她顾不上县主的体面和架子,提着裙摆咚咚的顺着木阶跑上邢台。
“玉儿......”姒喜县主急切的呼唤着爱子,一个箭步奔到郑玉面前,跪坐在他面前,将郑玉一把搂入怀中。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郑玉的手被反绑着。身体有些僵硬的扑倒在姒喜县主的怀里,发出闷闷的呜咽声。
“母亲,儿不想死......救救儿......”
姒喜县主抬手抚着郑玉的后背。轻轻的拍了拍安抚道:“母亲不会让你死的,不会让你死的......”
围观的百姓们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这还斩不斩了?该不会是那郑玉的县主母亲请了什么圣旨来,法外开恩,赦免了吧?”有人声的道。
“有道理啊,人家怎么也是跟皇家沾亲的,求个情认个错,不定就揭过去了......”
一名穿着灰色布袍的高瘦男子躲在人群中附和道。旁边的百姓们听了,纷纷望向他,这下他担心自己祸从口出。忙低头躲闪,奈何一群人里,就属他个头最高,怎么躲也躲不开那些人的目光。最后竟吓得蹲在地上。一副你们都看不到我的表情......
人群哈哈笑了,不过邢台上姒喜县主响起的声音又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这是先皇御赐给本县主父亲的披挂,先皇过,见此披挂如朕亲临!”姒喜县主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取出一件宝蓝色镶金盘龙刺绣的披挂抖开,她含笑看着在这一瞬面色冷凝的龙廷轩,再一次将披挂抖了一下。
刑场周围的百姓们都安静了下来,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只有姒喜县主手中的披挂金光闪闪。泛着耀眼的,让人莫敢逼视的精光。
龙廷轩唇角浮现出一丝阴冷的浅笑。腮帮子鼓鼓的,一侧的阿桑和金元已经听到了他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少主,得下跪参拜!”阿桑冒着被出气的下场提醒道。
金元也打了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姒喜县主那披挂是先皇御赐,还见披挂如朕亲临,这不下跪相迎,那是对先皇的不敬啊,那是要被问罪的。
“王爷!”金元刚喊了一声,便见身侧的龙廷轩掀起袍角,单膝跪下,拱手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逍遥王都跪下了,其他人焉敢不跪?
于是,刑场周围百姓们纷纷下跪参拜,山呼万岁。
逍遥王握紧了拳头,起身冷冷看着姒喜县主,还未及开口,便见姒喜县主将手中的披挂翻转,拢在了郑玉的肩头上。
“玉儿有先皇的披挂护体,王爷你杀不得他!”姒喜县主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眸光森森,泪痕未干,再加上那晦暗不明的笑意,看上去十分诡异。
龙廷轩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手中的折扇隔着两台间的遥遥距离,直指着姒喜县主,怒喝道:“县主就是如此亵渎先皇御赐的恩物的?郑玉杀人贩卖阿芙蓉,触犯的是律法国度的大罪,如此罪孽深重之人,县主竟利用先皇御赐的披挂维护于他?先皇有知,大概也会因为县主此举而心寒呐!”
姒喜县主悲笑一声,仰头望着越发阴沉浓黑的天际,低喃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先皇一定会理解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情!”
她的话音刚落,邢台上空便闪过一抹刺目的银光,紧接着,轰鸣声滚扫而过,吓得刑场周围的百姓们惊呼不止。
邢台上的姒喜县主面容在不断的变换着,她忽而听到周围有人在喊:“变天了,变天了,这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啊......”
“......天日昭昭啊,郑玉不死,那还有天理么?”
围堵得水泄不通的刑场又开始躁动了起来,闪电雷鸣让姒喜县主和郑玉的心越发不安。
郑玉哽声含着母亲,姒喜县主跑过去,拢紧了披挂,安慰道:“没事,别怕!”
“少主,现在该怎么办呐?”阿桑有些焦急,看着越发混乱的现场,擦了擦汗。
龙廷轩绷着脸,指着阿桑道:“去,不管用什么法子,给本王将那披挂取了!”
阿桑有些犹豫的咽了口口水,这未经允许,私自触碰御赐恩物,可是要被处以谋反之罪的啊。
少主,这是要他去死么?
金元也是冷汗淋漓,这郑玉一天披着披挂。就一天动他不得,他刚刚什么来着,就该立马行刑。你看看,若是刚刚行刑了,还有现在这茬么?
不过就是借给金元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当面指责逍遥王的不是。
围观斩首的人群里,有江浩南和颜菁,还有桂勇和慕容瑾等人,此刻见姒喜县主竟然想出这个法子来保住郑玉的命。不由气得浑身发抖。
桂勇戴着围帽,掩下了那吓人的面容,此刻他抑制不住冲动想要冲上邢台一举扯下郑玉身上的披挂。却被江浩南给拉住了。他一个读书人,架不住汉子的力量大,被拖行了几步,忙扯过慕容瑾。让他一并劝着桂勇。不要轻举妄动。
“这个混球,老子亲自上去宰了他!”桂勇喘着粗气吼道。
百姓们看到他们如此激动的神情,这才知道他们都是受害者的家属,纷纷开口劝了他们。
“这不是还有逍遥王嘛,他要郑玉死,郑玉就得死。再等等,再等等......”慕容瑾声的道,一双黑眸望向监斩台。见逍遥王正对着一个银发太监着什么。
“本王恕你无罪......”龙廷轩冷冷一笑,拍了拍阿桑的肩膀。
任务下来了。阿桑不得不从。
这就是现实的残酷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呸,呸,想哪儿去了,少主不是了,不降罪的么!
阿桑凛了凛神,闪身下台。在人群里,他刚刚穿上了连帽斗篷,便感觉到一阵阵急劲的大风扑面而来。
“起风了......”
人群里有了喊了一句,随即,大家纷纷闭上了眼睛。
大风刮起了满地的尘埃,将人的脸打得生疼,沙子擦着脸颊飞过,似乎有人喊了一句:“沙眯眼了......”
呼呼的大风将人的衣袍卷起,郑玉低头闭上了眼睛,姒喜县主也忙拿手捂脸。
“飞走了,披挂飞走了......”有人大喊一声。
大家都将视线转向邢台,这才发现郑玉身上的披挂不知何时,已经被风吹走,在屋檐的一角挂着,随风摇曳。
姒喜县主大惊,忙指挥着随同自己而来的两个仆从快去将披挂追回来。
那俩仆从应声而去,才跑出几步,就被围观的百姓堵得死死的,任凭他们有三头六臂,也绕不出去。
姒喜县主脸色一一的苍白,她忙自己跑下邢台,凭她县主的身份,那些人定不敢拦着她。
怎奈她前脚才下邢台,龙廷轩便抓准了时机,信手捻起一支令箭,往邢台上一抛,大喝道:“行刑!”
郑玉惊恐的大呼了一声:“母亲.....”
姒喜县主听到儿子的呼唤,忙急急转身,向邢台跑去。
刽子手一直在邢台上呆着,早已做好了手起刀落的准备,此刻得了逍遥王的命令,拎着大砍刀,一步一抖一肉颤地往郑玉跪着的位置走去。
“不要.....玉儿.....”姒喜县主痛呼一声,睁大的瞳孔里,只看到那森冷的利刃挥起、刀落,儿子的头颅咕噜滚下,在台上打着旋儿,漫天血雾......
姒喜县主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扑哧一声,一道血柱喷涌而出,幕天席地而来的是一片殷红,她两眼一翻,晕倒在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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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钱大的雨从天而降,啪嗒啪嗒地砸在地面上,溅出一朵朵水花,很快地面便被湿漉漉的雨水覆盖。
江浩南撑着伞站在院子里,他的形容枯瘦,眼底有一层深深的淤青,灰色的布袍袍角,已经被雨水打湿,上面晕染着一片又一片深浅不一的水痕。
春桃从房间里出来,反手轻轻的将门合拢。
“江郎君,你怎么站在雨中?”春桃站在回廊上,有些不解的看着江浩南问道。
“夫人怎么样?”江浩南哑声问道。
“刚刚喝了药,睡了。”春桃回道。
江浩南头,吩咐春桃好生照料着,转身走出院子,往潘琇的闺房走去。
如今江浩南每隔几天便回来看望颜菁,然后独自一人去潘琇的房间里呆上半天。府上的众人已经渐渐习惯江浩南的这个习惯,心中一半嘘唏着江郎君的痴情,又暗自为他担心不已。
心伤,一向是最难治疗也是最难愈合的。
江浩南将油纸伞放在房门外沥水,推门走进房间。
里面依然打扫得整洁如初一尘不染,江浩南慢慢的走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的眼角有些湿润,恍惚间似看到一个穿着粉红色茱萸纹纱裙的女子缓步从内厢迎出来,她倚在檀木槅门边,含笑看着他。
“琇琇......”江浩南唤了一句,声音已经哽咽。
潘琇走过来,恬静的站在他面前,伸手握住他的大手。
“阿南,你瘦了!”潘琇拉着他的手往里面走,一面问道:“你是不是不听话,没有好好吃饭?”
江浩南微微一笑,摇头道:“我有听话,每天都吃好多!”
潘琇摇了摇头,眸子里蓄着一片晶莹。她将身子软软地倚在江浩南的怀里,抱着他越发消瘦的腰身,低声道:“阿南,你要振作起来,你曾经答应过我的,要读好书,考取功名,这个承诺,你该不会忘了吧?”
“我没忘,只是琇琇,没有你在身边,我就算考取了功名又有什么用?”江浩南紧紧拥着怀里的人儿,他将头埋在潘琇的颈项里,深深的吸着气,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怎么会没有用呢?十年寒窗,不就是为了一朝功名在身,报效朝廷,以一己之力,造福一方百姓么?这才是男儿该有的志向啊。阿南,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也是我的梦想。”潘琇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双手捧起江浩南的脸,笑道:“答应我,振作起来!”
江浩南已经呜咽出声,他头,应道:“好,只要是你的,我都会答应!”
潘琇在他瘦削的脸颊上落下一吻,低声道:“还要答应我,从今天开始,忘了我......”
“好!”江浩南闭着眼睛,泣不成声,怀中粉色的锦被已经沾满了涕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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