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泰狐疑地看了顾莲笙一眼,刚欲开口,顾莲笙便已抢先一步。
“诸位请听在下一言,诸位都相信温七娘的为人,在下并无异议,温七娘本人自然不会做出这等杀人之事,只是万一这妖怪法力高深,日后恐怕后患无穷,所以顾某今日请慧觉大师来,一可不误伤好人,二亦可不放过真凶,诸位意下如何?”
顾莲笙说罢,淡淡扫视一圈众人,见众人并无异议,便对慧觉使了个眼色。
慧觉走了出来,施了一礼,道:“我佛慈悲。”
说完,带着几个僧人围着温璟坐成一圈,口中吟诵着佛经,同时快速拨动佛珠。
大厅内一片寂静,耳边只有庄严肃穆的诵经声,给人一种错觉,仿佛置身于寺庙一般,这在顺天府近十年的审案历史上还是头一遭。
温璟闭上眼睛,心中慢慢回味着方才那一回眸,心情逐渐平缓下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耳边依然只有连绵不绝的诵经声,除此之外并无异常发生,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众人的心也从嗓子眼回落到该有的位置。
温璟周围忽然冒出一缕黑烟,黑烟盘旋而上,越来越浓,诵经声随之骤然加快,慧觉手中的佛珠忽然“铮”的一声断了,佛珠四溅,滚在在地。
众人大惊,几个僧人却仿佛什么也未曾听见,继续诵经。
“快看那黑烟,像不像张牙舞爪的妖怪?!”
“不像!那明明就是妖怪啊!我的亲娘哎,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妖怪长啥样!”
顾莲笙听着堂下传来的各种惊恐的声音,嘴角轻扬,眼中的得意几欲掩盖不住,这才是他要的结果,不光是堂下的刁民,就连旁边方才那些来为温璟求情的大臣们也都吓得脸色苍白,一个个惶恐地看着上方的黑烟,完全没有了方才那股气势。
看着依然一动不动的温七娘,头顶的黑雾越来越浓,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一个疑问,难道温七娘真的被妖怪附体?
脚不由自主的往门口挪了一步,所有人都是一副随时准备跑的架势。
急促的诵经声中忽然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哀嚎声,且越来越响亮凄厉,听的人头皮发麻,仿佛有人拿把刀在轻轻刮着头皮一般,虽不算十分疼,却令人难以忍受。
“秃驴!你敢伤我!我要你不得好死!”
一个狠厉的声音在黑雾中炸开,大厅中狂风四起,吹得人睁不开眼。
“鬼啊,大伙儿快跑啊!”
终于有一些胆小的忍受不住连滚带爬的跑了,剩下的人倒不是因为胆子比逃走的人大很多,而是因为好奇心更旺盛些,而且仗着有得道高僧,便硬是忍着逃跑的欲望,围观这难得一见的捉妖盛举。
温太太眼神阴鸷,面色一番往常的慈祥和蔼,有些狰狞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就要结束了,结束了......
只要温璟一死,这温家才真正算的上是她的,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消失,而是她从踏入温家第一步起,便有的愿望,从前有楚夫人压着她,后来便是温七娘,虽为正室,却始终忘不了那份屈辱。
看着如同睡着一般的温璟,王玦心知其中一定有诈,他根本不信鬼神之说,只是不清楚这群僧人目的何在,而圣上依然无动于衷,他也不能轻举妄动。
此时,慧觉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双眼猛然睁开,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木剑,木剑直直刺向温璟!
顾莲笙眸子一亮,目光中射出一片渴望,那是一种对鲜血的渴求。
“躲开!”
王玦怒吼一声,同时欺身上前,想要挡在温璟身前,但已然来不及,慧觉出手太快,且毫无防备,这个老秃驴显然是早已准备下毒手!
就在剑锋距离温璟脖颈处还有半寸的时候,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慧觉突如其来的一剑震惊了所有人,除了顾莲笙,这原本便是他计算好的。
而出乎他预料之外的是,剑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停了,慧觉的眼神一黯,“咚”的一声连人带剑摔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惊的合不拢嘴。
王玦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明白慧觉为何突然倒地,但他要的,不过是她平安而已。
顾莲笙和温太太对视一眼,两人均又惊又恼,眼看着便要成功,这慧觉是怎么了?
“大师,你怎么了?”顾莲笙忙走上前,发现慧觉身上并无伤口,但已经没有了呼吸,到底是谁下的手?
扫视了一圈,顾莲笙有些失望,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难道是突发急病?这未免也太巧了......
“慧觉大师怎么样了?”曹泰问道。
一名衙役上前一探:“回大人,已经死了。”
再看看温璟,依然跟睡着一般纹丝不动,仿佛一切都听不见。
“传仵作来验尸。”曹泰扶着额头道,这当场又死一个,还是个得道高僧,不过幸好死的不是温七娘。
“大人,此妖女妖法高强,竟然连我师父都害了,请大人将这妖女立即烧死,以告慰我师父在天之灵”
旁边一个僧人目露凶光,对着曹泰道。
说来也巧,慧觉死了以后,那黑烟竟然也渐渐淡去,最终化为乌有。
“死因尚未查清,怎能轻易处决,请大师放心,本官定然会还你师父一个公道。”曹泰淡淡道。
那僧人欲发怒,但又兀自忍了下去,只冷笑道:“你们一个个偏帮妖孽,日后定然被那妖怪所害。”
说完,那几个僧人便扬长而去。
仵作验完了尸:“大人,慧觉大师,身上并无伤口,卑职私以为乃突发隐疾。”
不等曹泰开口,顾莲笙上前一步道:“大人,慧觉大师身体素来强壮,从未听闻有何隐疾,适才明明是被妖怪所伤,所以身上并未出现伤口,慧觉大师乃得道高僧,这妖怪竟然连慧觉大师都降服不了,日后必成大患,还请大人慎重,趁着妖怪元气尚未恢复,将她消灭。”
曹泰看了一眼赵构,发现赵构神情凝重,眉头紧锁,似乎在考虑顾莲笙的话,赵构素来深信鬼神之说,加上方才那一番变故,怕是已经信了十分八分。
“这不仅仅关乎我们个人生死,前有妲己,后有褒姒,但凡妖孽横生,便是大凶之兆......”
顾莲笙看着赵构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便适时的闭上了嘴巴。
“大人,我们不能仅凭一团黑雾和几个声音便判定温七娘是妖怪,黑雾可以人为的制造出来,而声音更可以以腹语代之,至于什么妖怪,我们根本没有看见,我们看见的,反而是慧觉大师拿着剑刺向温七娘,大家请看这把剑。”
王玦举起手中的剑,继续道:“这虽然是一柄木剑,但是剑尖锋利,足以取人性命,若不是方才慧觉大师突发急病,恐怕此刻温七娘已倒在血泊之中,一个出家人,竟然对一个弱女子痛下杀手,岂非侮辱了手中的佛珠?”
众人脸色一变,适才慧觉眼中的杀意一目了然。
看着众人再次犹豫不决,顾莲笙恨恨看了王玦一眼,道:“人妖岂能混为一谈?慧觉大师诛的是妖,降妖除魔乃大善!”
曹泰看了看两人,擦了擦额头的汗,又看了一眼赵构,表情难以捉摸。
就在众人犹疑时,温七娘忽然醒了。
“七娘,你怎么样?”王玦紧张问道。
温璟抬头,茫然看着王玦:“你是谁?”
王玦一窒:“你不认识我?”
温璟想了想,茫然摇了摇头:“初次见面,又怎会认识公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