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醒来,温璟庆幸自己没有被直接剁了就地埋了,只要还活着,便有一丝希望,她和父亲显然低估了这个戏班了,这些人恐怕都是亡命江湖的惯犯,父亲不知道怎么样了。
黑暗是个让人无比厌恶的东西,温璟跟瞎子一般小心翼翼摸了摸周围,地面有些潮湿,空气中也是一股难闻的气味,耳边突然传来几声呜咽的声音,温璟收回手,静心聆听了几分钟,像是某种生物喉咙发出的呜咽声,心中一喜,应该是那些被绑架了的孩子。
手脚同样被绑,嘴也被堵上,温璟慢慢向着声音的源头挪过去,脚突然碰到什么东西,呜咽声变得急促起来,向后缩去。
从袖笼里滑出手术刀,温璟慢慢割着绳子,手被反绑的很紧,使不上力气,而且粗麻绳似乎在热油里面滚过,异常结实,但也只是时间问题,绳子慢慢断裂。
绳子一断,温璟拿掉嘴上的布,继续割开脚上的麻绳。
“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温璟摸到呜咽声那里,小声道。
小心摸到孩子嘴边。
“我们现在很危险,我帮你解开,但你记住,千万不要说话,不然我们都要死。”温璟小声道。
那孩子呜呜了两声,表示懂了,温璟才扯掉他嘴里的东西。
旁边还有几个孩子,温璟也都帮他们解开了绳子,所幸都不是小孩子,虽然声音很惊恐,但都按照温璟的吩咐,没有哭闹。
“你们里面有没有叫弘文和秦哥儿的?”温璟试探问道。
“......”
难道那俩孩子被关在别的地方?
顾不上多想,还是先出去再说。
“你们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看看有没有出口,然后带你们离开这里。”温璟说完起身,慢慢向前挪动着。
门突然开了,温璟心道不好,有人来了,想退回去已经来不及。
“哎哟,本事不小啊,才这么一会子功夫,竟然自己就出来了,倒是小瞧你了。”青衫男子上前,一把抓住温璟。
“你们这里已经被包围了,还是去自首吧,我可以帮你们求情,让大人从轻发落。”温璟冷冷道。
那青衫男子笑道:“我们已经不光是被包围了,你们头儿还把我们头儿给抓了。”
“走快点,用你和你爹两个换我们头儿一个都不值。”那青衫男子推搡了温璟一下。
来到前院,果然看见季长歌正把剑搁在班主的脖子上,大理寺和戏班子所有人员正剑拔弩张。
温璟发现父亲也被从另外一边带了出来,看见父亲安然无恙,也是放下心来。
“人带来了,你快把我们班主放了,然后放我们出城。”青衫男子把手中的铁扇搁在温璟的脖颈处,冷冷道。
“你先放了他们,我自然会放了你们班主,放你们出城没问题,把孩子留下,你们走。”季长歌盯着那青衫男子道。
那青衫男子冷笑一声:“你们这些官差最不守信用,说的比我们唱的还好听,我若先把这父女俩放了,你下一秒就会杀了我们。”
“把我女儿放了,我给你们做人质。”温祁冉突然道。
季长歌突然对着温璟使了个眼色,眼神向左晃动了一下。
那青衫男子发现异常,手中的铁扇刚准备插入温璟的脖子,便停住了,人直直朝着后面飞了出去,眉心中间插着一支铁箭。
抬头,一个佝偻的黑影回到季长歌身边,原来是筌叔,想来也只有筌叔才能在这夜幕笼罩下,还能百步穿杨,这恐怕是青衫男子没有料到的结果,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温璟转身,发现温祁冉已经把原本抓着他的那名大汉按倒在地上,看来除了这青衫男子,别的不过都是些三脚猫。
“抓住他们!”
所有侍卫一拥而上,不出片刻便把所有戏班子人员都绑了个结结实实。
“说,孩子们在哪儿?”丁武一拳打在班主的腹部,班主疼的冷汗直冒。
“我知道在哪儿,跟我来。”温璟说完向后院走去。
那是一间阴暗潮湿的屋子,温璟拿着火把走了进去,里面十几个孩子一见到她,都吓得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是刚才那个姐姐,不要害怕,现在可以回家了。”温璟微笑道。
孩子们一听的确是刚才那个声音,这才一个个想站起来,无奈蹲着的时间太久,腿似乎麻木了,有几个竟然摔了一跤,顿时哇哇大哭起来,可能是憋的太久了。
十几个侍卫忙上前,干脆一人抱起一个,都抱了出来。
十几个人排成一行,侍卫们不断用袖子擦着孩子们脸上的眼泪和泥土,越擦越花,看着孩子们把眼泪鼻涕全蹭到了侍卫们脸上,温璟不禁笑了起来,这样的画面委实温馨,反观这些连孩子都下得去手的禽兽,定要处以重刑。
季长歌扫了一眼被救的孩子,面色却沉了下来,看着温璟道:“就这些?弘文和秦哥儿哪儿去了?”
“他们可能关在别处,再找找。”温璟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安起来,唯独秦哥儿和弘文不见了。
季长歌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班主脸上,冷冷问道:“最后问你一次,何将军和威远侯府的那两个孩子在哪儿了?”
班主两边脸肿的老高:“我真没有抓那两个孩子,都到这份儿上了,我还能憋着不说吗?”
“你这老贼,再不说,我现在就把你杀了!”季长歌双眼通红,抽出剑搁在班主脖子上。
“你还是杀了我吧。”班主说完闭上眼睛。
冷冷注视了班主几分钟,季长歌放下剑,看起来这班主似乎真的不知道。
温璟打量了一番院子里绑着的二十二名犯人。
“都站起来,抬起头。”温璟对着所有犯人道。
几个侍卫上去就是几脚:“站起来,抬头听见没!”
温璟一个个看过去,发现上次在顾家见到的那两个外地口音的男子,那大汉正瞪着眼睛看着她,旁边那个中年大叔弓着腰,似乎是个驼背,上次她只是匆匆一瞥,并没有太过注意。
温璟走过去,把火把举到他面前,发现他衣服上沾着某些污渍,看起来似乎是油彩之类的东西,用手捻了一点,问道:“你衣服上的是什么?”
“是画脸谱时沾上的油彩。”那中年男人十分自然地露出一个微笑。
那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却显得无比丑陋,温璟盯着他看了片刻,对着他身后的侍卫道:“把他的腰给我掰直了!”
两名侍卫一人拽住他一边胳膊,往后一掰,这男子痛的大叫起来。
温璟冷笑一声:“别装了,你根本不是驼背,你身上的油彩也不是画脸谱沾上的,而是给面人上色的时候沾上的吧。”
温璟说完从他衣服中摸出一个捏了半个的面人。
“快说,你把那两个孩子藏在哪儿?”季长歌走到中年人面前。
“哈哈哈,他们俩已经被我杀了。”那中年人见事情败露,也不再隐瞒。
“尸体呢?”温璟问道。
“扔河里了。”中年人撇开目光道。
“你撒谎,你到底把他们藏在何处?”
那中年人干脆闭嘴了,不论怎么打骂都不再开口。
季长歌转身看着班主:“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吗?快说那两个孩子在哪儿?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我真不知道,前两天因为忙不过来,这个家伙进来才两三天,不过是干几天临时工,我哪知道他比老纸还狠,老纸只想把那些孩子卖了赚钱,可没想要杀人,你们可别冤枉我!”班主急忙道,贩卖人口罪虽然重,可还不至于杀头,这杀人可是要掉脑袋的。
温璟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中年人,与她想象中相差无几,身高大约在五尺二寸左右,体型偏瘦,遇到人会习惯性地微笑,看起来十分亲和,尤其喜欢与小孩子亲近,他不喜欢成年人的世界,这种人在现代有个专业的词汇——恋童癖。
“看的出来,你也曾经是个受害者,这个世界对你不公平,你一出生便被归为下九流的那类人,除了乞丐小偷强盗,没有人愿意亲近你,他们嫌恶你,甚至打骂你,只有孩子愿意亲近你,所以你更愿意与孩子待在一起,我说的对不对?”温璟看着中年人道。
中年人的目光闪动了几下,却依然没有吐露半个字。
“你遇到秦哥儿和弘文,用你的面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们非常喜欢你捏的面人,你给他们讲故事,他们崇拜你,甚至羡慕你无拘无束的生活,你让他们跟你走,然后你虐待他们,虐待他们会让你忘记你童年时那个弱小的自己,看着他们哭,喊,你觉得好解恨,好惬意。”
温璟越说,中年人的头越低。
“其实你也是个受害者,命运的受害者,你不像秦哥儿和弘文那样,一出生就是人上人,不用受人白眼,不用挨饿受冻,这也是你选择他们的原因吧,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并不比你开心,大家族里的生活是你想象不到的,否则他们又怎么那么容易跟你走,他们比你更可怜,你告诉我,他们在哪儿?”
中年人双脚不断在地上移动着,内心做着最后的挣扎,片刻后,抬起头:“他们在后山的一个破庙里,旁边有五颗大松树,你们快去吧,去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又紧张起来。
“快去找孩子。”季长歌对着丁武道。
“是,大人。”
温璟看着中年人继续问道:“那日在侯府,你是如何把弘文带走的?”
中年人笑了笑:“我给他画了脸谱,然后堂堂正正从大门走了出去。”
季长歌瞟了当时看门的两个侍卫一眼,那两名侍卫忙低下头去。
这也不能怪他们,画上脸谱,就等于变了一个人,除非是十分熟悉之人,否则根本认不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