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德雷瓦看来,比拉诺奥的所谓"阻挠",更像是一种帮助。
"风之塔"的最后几层,本来是最难以破析的。但那些星光,阻碍了魔力的流转,反倒让他能好整以暇的解析阵纹。被星光挡住的魔力流,就如同被堤坝拦住的洪水,待到法德雷瓦,将下游河道疏浚完毕,比拉诺奥又重新打开了水闸,于是沛莫能当的魔力流,一鼓作气连下三层,让法德雷瓦顺利的接管了"风之塔"。
青色长袍的老魔法师,肃立于九层高塔之上,他的掌心里,逐渐浮现出一枚符文的虚影。果然不出其所料,"风之塔"的掌控印记,早已随它的前任执掌者一同消亡,否则他也不可能如此轻易,便凝结出了新的掌控印痕。
印痕到印记的转变,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但眼下却也够用了。法德雷瓦将心神沉入印痕之中,感受着这座至高塔的无上力量。方圆百里内的一切,皆历历在目,而且这个范围还在不断扩大。九塔之中,"风之塔"的探知能力,仅次于拥有"圣灵之眼"的白塔,而单论探测范围,它还犹有过之。
观察了一番脚下的战局,法德雷瓦轻哼一声,大袖飘飘,御风而下。与此同时,"风之塔"的附属领域砰然张开,一股磅礴威势,向下方的战场压去。
"王上,快退!"比拉诺奥眉头一皱,大声喊道。他是不太愿意看到,纳奇尼王与法德雷瓦直接冲突的。
可是纳奇尼王,与卡特罗曼相视一眼后,却不约而同的冲了上去。若是就此后退,那便功亏一篑了,等到对方完全掌握了"风之塔",就算是他们三人联手,也不可能扭转败局。
长剑突刺,长刀斜劈,两大传奇武者全力以赴,身周皆是激荡的气劲,炽热如火,浓烈如血。
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最终的决战,身负魔武之力的邪神"蝙蝠",孤身一人拦在他们身前,双手握拳,悍然迎上。
刀剑与拳头相撞,"圣血狂战"的朱红气劲,与"饮血妖刀"的血红气劲,连成一片,如血海怒潮,咆哮着扑了过去。神情凝重的范?辛克尔公爵,稍一迟疑,还是将口张开,吐出了一团变幻不定的血光。
时而是一弯新月,时而是一只蝙蝠,时而是狰狞的魔鬼面孔,时而是魅惑的勾魂双目,邪神"蝙蝠"的伴生之物,能够生出无穷幻境的"鲜血梦靥"。在伸缩之间,袭来的气劲被尽数吞下,丝毫不剩。
你们应该不知道,自己修习的气劲传承,皆是邪神"猩红"创制的吧,而我,恰恰是他忠诚的追随者之一呢。望着惊疑不定的两人,范?辛克尔公爵舔了舔嘴唇,说实话,他有点想念"猩红"大哥了,若是其还在,"丧钟"岂能如此肆无忌惮。
"杀!"将心中的惊疑抛之脑后,纳奇尼王再次挥剑进击,可他的气劲,根本无法通过"鲜血梦靥",也就伤不到对面的老者。
"莫要白费力气了,你们过不去的。"老公爵喘了口气,勉强笑道。一人面对两位传奇强者,绝对不是多么愉快的体验,纵使有"鲜血梦靥"相助,他也有些吃不消,体内的气劲涌动不休,随时可能爆发出来。
"我记住你了,"曾经意气风发的狮子王,从未感到如此无力,他深深的望了对方一眼,低声招呼道,"将军,我们走。"
"是,王上。"卡特罗曼嘴上答应着,但在长刀入鞘的一刹那,他却骤然探指,往刀刃上一抹。鲜血激迸,凝为一线,杀气四溢,笔直刺向了范?辛克尔的咽喉。
"尔敢!"天空之上,法德雷瓦飘然落下,他将手一挥,一道道无形的引线,向他们笼罩过去,就如一张大网,每一道都锋锐异常。
纳奇尼王与卡特罗曼抽身疾退,以免被卷入其中。很快,他们就赶到了比拉诺奥身侧,"星之穹顶"撑开了一方空间,三人在其护佑下,缓缓向后退去。
另一边的范?辛克尔公爵,还想以"鲜血梦靥",挡下那道血线。可卡特罗曼的"修罗血刺",将气血杀意凝于一点,居然洞穿而过,刺入了老公爵的肩胛。
他闷哼一声,伸手捂住伤口,指缝中,渗出了猩红色的血迹。这可是邪神精血,每一滴都蕴含着其本源力量。
更可怖的是,他纳入体内的敌方气劲,也有了爆发的迹象。范?辛克尔跌跌撞撞的坐倒在雪地中,运使气劲,试图压住翻腾的气血。
"不妨事吧?"法德雷瓦落在他身旁,关切的问了一句,方才抬起头来,向克莉丝汀娜施礼致意。
"幸亏大师及时掌控了'风之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克莉丝汀娜站在原地,吩咐众人莫要乱动。无形的风之引线,纵横交织,如悬刃刀网,触之非死即伤。
"殿下言重了,"法德雷瓦遥遥望去,随口言道,"此乃公爵大人之功,有他在,敌人便休想越过一步。"
克莉丝汀娜点了点头,见纳奇尼王退去,她长舒了一口气,挽着奥妮莎的手臂笑道,"走,随我回布亚达,那里的气候温煦如春,最是养人了。"
"全凭殿下做主。"奥妮莎轻声应道,她的目光逡巡着,寻找自己麾下的战士。加上炎魔骑士在内,只剩下最后百余人,而且大多数都有伤在身。
"今日之事,斯诺顿铭记于心,早晚有一天,你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纳奇尼王的吼喝声,远远传来。三人在洗玉河畔停留,卡特罗曼趁机命令治安军撤离,失魂落魄的士兵与法师们,挪动脚步,向河谷外行去。
而以布鲁克为首的派系,则茫然的站在原地,无人搭理他们,他们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法德雷瓦瞟了他们一眼,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只是一弹指,为克莉丝汀娜加持了一个扩音法术。
"我会在布亚达,静候王上的到来,"娇艳无双的长公主,咯咯笑道,"希望王上不要食言,那样的话,我可是会很失望呢。"
"走!"纳奇尼王牙关紧咬,随手一挥,剑气激荡,砍倒了一大片树木。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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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彻底摧毁此地吧。"待纳奇尼王远去,克莉丝汀收回目光,开口吩咐道。
"是,请殿下携众人登上'风之塔';,以免误伤。"法德雷瓦控制浮空岛降下,同时以风之引线,卷起无数碎石,构成了一道长长的阶梯,直通向高塔边缘。
克莉丝汀娜点了点头,正欲离开,旁边的奥妮莎,突然指着布鲁克等人问道,"殿下,他们...应该如何处置?"
"'风之塔';空间有限,载不了这么多人,还是任由其自生自灭吧,"法德雷瓦接过话来,出言建议道,"况且,带他们同行,又有何用?莫非殿下,认为阿莱格里,真的会投向布亚达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好歹也是一位大魔法师呢,"克莉丝汀娜耸了耸肩,她揽着奥妮莎,笑着问道,"奥妮莎妹子,你有几分把握,能说服他?"
"三成。"奥妮莎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阿莱格里依旧双眼紧闭,不省人事。只是他的嘴上,却被一块布条勒住,看起来滑稽至极。
"这是干什么?"不仅是奥妮莎,连克莉丝汀娜都讶然问道。
"殿下不是说,莫要伤了他,但又不能让他乱说话吗?"卢比昂挠了挠头,这可是他绞尽脑汁,方才想出来的计策。
"你...放开,快放开。"克莉丝汀娜真是啼笑皆非,连忙吩咐道。
"是。"卢比昂把布条解开,架着阿莱格里,站在一旁待命。
"殿下且上去,看看余下多少空间,再决定带不带他们走。"法德雷瓦将手一压,碎石阶梯的另一端,落在了地面上。一行人,按照地位尊卑,此地向浮空岛上行去。
事态终于平定,老魔法师松了口气,走到范?辛克尔身旁,与其低声谈论着什么。卢比昂有些好奇,便翘起耳朵去听,具体内容没听到,耳畔却传来了轻微的呢喃。
"谁在说话?"他左右望了一圈,最后才发现,双眼紧闭的阿莱格里,口唇开阖,正在无声的吟唱。
卢比昂愣了一下,就想出手阻止,可长公主下过命令,不能伤了对方。他思忖片刻,方才急中生智,将手中的布条揉成一团,向其口中塞去。
阿莱格里骤然睁开双眼,勉强侧头躲开,吟唱仍在继续。
"怎么了?"法德雷瓦直起腰来,他也察觉到了不对。
"大师,他在吟咒。"卢比昂大声报告道,同时还在努力,想堵住对方的嘴。
阿莱格里毫不犹豫,一肘顶在了卢比昂肋部,趁其吃痛放手之际,使劲挣脱开来。可他浑身无力,只是奔出两步,便又瘫倒在地。
在此过程中,他一直在吟唱咒语,从未中断。
"不好!"法德雷瓦眉头一皱,便欲擒下他。可是阿莱格里,却昂起头来,冲他笑了一笑。
老魔法师随手一挥,施放了一个"风之束缚",阿莱格里身形僵硬,顿时栽倒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时候,法德雷瓦方才感觉到,背后有一股热浪袭来。
矗立在洗玉河畔的紫罗兰之塔,塔身上的魔纹空前炽热。阿莱格里早已醒来,只是在等待着一个时机,一个与敌偕亡的时机。
当嘴上的布条被解开,他终于找到了机会。趁法德雷瓦分神的工夫,他暗中激活高塔,同时开启了"能量熔炉"的自毁法阵。
在场诸人中,只有布鲁克,察觉到了这一变化。而他呆愣了片晌之后,也总算明白过来,自己被范?辛克尔与奥妮莎糊弄了。
"走,你们快走!阿莱格里老师,是被他们劫持的!"布鲁克大声嘶吼着,甚至动手驱赶,让身旁的同伴快快离去。
法德雷瓦神情凝重,匆忙抽调法力,构建护盾。风系流派以迅疾著称,火系流派则以暴烈为特色,只是瞬息之后,洗玉河畔,魔力爆发,汹涌的火系能量,以最纯粹的形态袭来,一道紫红色的火流,直冲半空中的"风之塔"。
下一刻,火流四溅,浮空岛剧烈的颤抖,结晶土壤簌簌而落。
大团大团的烈焰,自"风之塔"东侧燃起,烟火升腾,势头猛烈。
法德雷瓦控制魔流,试图扑灭这火焰,火势转小,却并未彻底熄灭。
阵纹被破析之后,"风之塔"的防御法阵,必须重新构筑。但他不得不立即投身战场,逼退纳奇尼王等人,因此现在,正是这座至高塔最为虚弱的时刻。
"大师,发生何事了?"克莉丝汀娜惊呼道,浮空岛晃动时,其上众人尽皆跌倒,还是奥妮莎,将她搀扶了起来。
"殿下勿忧,贼人垂死挣扎,我覆手可定。"法德雷瓦冷哼一声,不管长公主殿下这么说,此事之后,他一定要狠狠的惩治阿莱格里。
在他的精妙控制之下,"风之塔"终于恢复了原状,只是遭此一击,其运转之际,难免有些滞涩。
"本来打算用紫罗兰之塔,炸毁这片山崖,可如今..."范?辛克尔公爵也走过来,摇头叹道。
"用'风之塔';也可,只是会耗费大量魔力罢了,"法德雷瓦将衣袖一甩,转向卢比昂,训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拖上去。"
"是,是。"心惊胆战的卢比昂,拖着无法动弹的阿莱格里,向浮空岛上爬去。说起来,这可是他的过失,也不知道大人,会不会因此而怪罪自己。
"走吧。"老公爵倒是没有多说什么,相比之下,他更关心"丧钟"的布置,能否顺利完成。
利用阵盘炸毁"蹑光者之路",只是第一步,若是斯诺顿帝国南北合力,花上数年时间,也不是没有修复的可能。
所以他们要再添一把火,让斯诺顿南征军,彻底陷于绝望之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