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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捐弃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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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法国和俄罗斯帝国的战事爆发,欧洲在1848年的革命浪潮退潮后所得到的暂时的平静也终于消失了,尽管两国交战的地区只是欧洲东部最边缘的地区,但是两个帝国所迸发出的能量,依旧让整个大陆都为之震颤,而在英国人也投入到了战争之后,这个旧世界更加风云激荡。

欧洲大陆上的各个国家,都在浓云当中沉默,思索在当前形势下对本国最为有利的政策,他们莫衷一是,密切注视着战事的进行。有些人心怀不安,只想要在风暴当中保全自己;有些人则心怀叵测,想要在几个最强大国家互相交战无暇他顾的时候火中取栗;而有些人则要犹豫得多,他们满怀疑惑地注视着前面的岔道,只觉得进退艰难,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奥地利正是一个这样的国家。

就在盛夏当中一个最炎热的晚上,理查德-冯-梅特涅,现任的奥地利大使馆秘书急匆匆地赶到了特雷维尔大臣阁下的府上,他要从这里得到一个法国人态度的新风向标。

虽然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去确信,法国人接下来的步调会一定对奥地利有利,也知道这位特雷维尔大臣阁下不一定会以诚恳的态度对他,但是他还是不得不在这里寻求新的教谕。

“理查德!”他一来到夏尔的书房里面之后,大臣阁下就十分热情地迎了上去,然后握住了他的手。“很高兴又看到你了。”

然而理查德却没有那么热情了,他只是公式化地笑了笑,然后朝夏尔躬了躬身,不着痕迹地让开了他的手。“很高兴能够再见到您,大臣阁下。”

“哎,别见外嘛!”理查德如此冷淡的表现,让夏尔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请坐。”

理查德的神色有些尴尬,或者说有些对夏尔隐隐间的不满,不过这也很容易理解——之前夏尔通过他提出了对奥国皇帝访问法国的邀请,而理查德当时也认为这是扩大法奥友谊的极好方式和机会,所以他也兴冲冲地跑回国内,然后借助家族的影响力,最终一手促成了此事。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虽然一开始两国皇帝相谈甚欢,并且法国对奥国皇帝的招待十分殷勤和盛大,但是就在访问即将结束的时候,法国人突然却对俄罗斯帝国发出了最后通牒,要求俄国人马上停止对土耳其的进攻,而这个要求当然被俄罗斯拒绝,于是两国就进入了战争状态。而这时候,奥国皇帝的处境就十分尴尬了,人们很难不认为身在巴黎的他,没有对此事做出什么表态。

因为这件事,弗朗茨-约瑟夫皇帝不得不尴尬地提前结束了自己对法国的访问,而他也将心里淤积的怒气发泄向了理查德和支持他访问的人,只是因为当时他还顾忌着和法国的关系,所以才没有惩治这些人。

可想而知,理查德因此此时也受到了严厉的申斥,在那次风波之后,夏尔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了理查德,让两个人的友谊得以延续了下去,不过,之前的风波仍旧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蒙上了阴影,理查德-冯-梅特涅现在不再是完全相信夏尔所表现出来的热情了,他已经会对夏尔的话产生某些怀疑,更加不敢把希望都完全寄托在他的承诺上面。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明白,如今奥地利特别需要法国的帮助,只有法国能够让它在和已经闹翻了的俄国和居心叵测的普国之间维持自己的安全,也只有法国才是奥地利维持在德意志内部地位的最大助力,所以哪怕他心有怨言,仍旧不得不继续和夏尔交好。

当然,这种无可奈何的心态,和之前那种志气满满的心态可已经截然不同了,夏尔还是希望能够给他一些鼓励,让自己这位朋友能够继续振作起来,重新投入到法奥友好的光辉事业里面。

而这个光辉事业的核心,其实也很容易找。

那就是共同的敌人。

只要有共同的敌人,那么哪怕是互相蔑视憎恨的仇敌,也有可能突然站在一起,欧洲大陆上已经上演了无数次这样的戏码了,而夏尔就是要创造某种形势,以便让奥地利即使心怀不满,也要继续和他站在一起。

“我今天过来,是奉了皇帝陛下的命令来祝贺您的。”一坐下之后,理查德马上就进入了正题,“我们很高兴的看到,法国和英国的联军在和俄国人的交战当中占了上风,这是欧洲的幸事,你们的努力让我们免除了被斯拉夫人支配的恐惧……我深信只要俄国人受到这样的教训,那么他们会牢记很久的,至少一代人的时间内再也不敢在欧洲搅风搞雨。”

“既然是这么伟大的事业,那么奥地利什么时候能参与进来呢?我们十分欢迎自己能够多一个盟友。”夏尔略带讥诮地问,他当然知道奥地利是不敢直接对俄国宣战的。

“我们已经参与到了对俄国人的对抗当中了。”理查德板起了脸来,显然是想起了之前那些不愉快的经历,“正是在我们的通牒之下,俄国人才退出了巴尔干,不再寻求支配瓦拉几亚。”

就在之前,经过了长时间的犹豫之后,奥地利终于下定了决心,选择了站队到英法联盟之间,然后对俄国人提出了通牒,要求俄国停止对巴尔干的入侵,保障摩尔多瓦和瓦拉几亚两个公国的完整。

他们当然不是为了英法两国着想,也对保全土耳其毫无兴趣,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因为奥地利同样对侵占土耳其人的土地很感兴趣,虽然这两个公国暂时还没有落入到他们的手中,但是他们已经视其为禁脔,难以忍受他人的染指,此时能够借着英法联盟的威势来压迫俄国人,自然也是十分正常。

而俄国人眼下形势已经十分吃紧了,他们当然没有任何兴趣再为自己添加一个难缠的对手,所以他们虽然对奥地利的恩将仇报十分愤怒恼恨,但是在权衡了许久之后,还是选择了听从奥地利人的话,然后撤回了已经深入土耳其领土境内的军队,准备依靠多瑙河继续和英法联军对峙。

随着俄国人的撤退,战事也为之突然平静了下来,各国又得到了一个新的喘息时间,一些人准备用它来调兵遣将,为死神准备新的祭品、而另一些人,则从中看到了耍弄外交阴谋的好机会,一心想要在其中大显身手,欧洲各国的首都又空前活跃了起来。

“理查德,我跟你说过的,在英法联盟面前,俄罗斯人是无法抵抗的,如今的战事进展你也看到了,当我们的陆海军进入到了黑海之后,他们连遭失败!如今他们已经放弃了最初的侵略野心,我想至少短时间内他们是不会忘记这个教训了。”夏尔笑着回答,言谈之间总有些夸耀。

“那么,英法联盟还会继续跟俄国人打下去吗?”理查德小心翼翼地问。

“会,而且将会很快。”夏尔马上答复,“我的朋友,你不用担心,我们是会和俄国人打到底了,除非他们答应我们的全部要求——”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理查德半信半疑地回答。

如今奥地利既然已经选择和俄国人翻脸,那么当然就希望英法联军把俄国人打得越惨越好,最好就让它一代人之内都无法喘息过来,不然的话,要是他们就这样停战,那接下来奥地利就要独自面对俄国人的压力了。

“理查德,请相信我,这种事我是不会拿来开玩笑的,你尽可以报告给国内。”夏尔忍不住苦笑了。

“这我可说不清楚……您说不定只是在跟我说假话。”理查德也苦笑了起来,语气里面多了一些抱怨,“就像上次那样,您让我为难了一个月,几乎都不知道该怎么给父亲解释!”

听到他这样的抱怨之后,夏尔反而心里松了口气,如果对方一直闷在心里,那么两个人的关系就难以弥补,既然他肯抱怨出来,那倒是有修补的机会了。

“哎……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不过,理查德,你也理解下我吧,我也很为难啊!”夏尔似乎多了一些自责,当然这只假装的,“作为外交官,我想您更加重视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您看结果……不是很理想吗?您的祖国已经告别了可恶的斯拉夫人,和西欧的文明世界连接在了一起,这是对奥地利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可是这只会让陛下气愤难平!”理查德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您欺瞒了我们,也让我们的陛下陷入到了难堪的境地,这让我们很为难,也对两国关系造成了永久的伤害!”

“不,我不这么看。”夏尔笑着摇了摇头,“你应该是了解那位皇帝陛下的吧?如果我们说了全部实情,那么他就会犹豫不决,然后任由宝贵的时机错过,最后什么都没有做成。考虑到他这样年轻……我们事实上也只能这么做。我很抱歉我把你也隐瞒了,但是我想这对你也是有好处的,因为那样的话你就不用背负欺君的罪名了……你只是和你的陛下一样被骗而已。”

这话倒让理查德一时哑口无言了。

“这么说,我倒得感谢你了?感谢你让我被维也纳骂得狗血淋头?”他神色古怪地问。

夏尔确实没有猜错,比起自家皇帝被骗,他更加气愤的是连自己也被夏尔欺骗了,自己的热情和友谊遭到了背叛,对他这样的年轻人来说,这确实是极为重大的打击。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夏尔倒是给这个年轻的外交家上了一课。

“倒也没必要感谢我,我只是跟你说一下,我们要从积极的方便看待问题而已。”夏尔仍旧微笑着,“理查德,我知道你现在未必会理解我的话,但是我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原谅我这点小小的过失的。因为我的目的,终归还是为了促进两国的友好……而且,我已经坚定不移地把法国向这条路上推了一大步。”

夏尔没有明说的是,奥地利也已经被他推了一大步,不过理查德当然能够听得出这种潜台词,而且他自己也知道,现在奥地利确实没有更多的路可走。

因为,比法国人更加险恶的敌人,现在也在咄咄逼人。

“好吧,过去的事情终究是过去了,我们只能向前看……虽然我相信你还会试图欺骗我们,但是我想我们两国还有继续站在一起的理由。”过了片刻之后,理查德叹了口气。“没错,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们两国现在还有太多的地方利害一致了。”

眼见对方终于暂时抛弃了上次被骗后的愤怒,夏尔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他上次那么做,虽然达到了目标,但是也狠狠地得罪了奥地利人一把,现在是准备修复和他们关系的时候了,好在这并不是特别难办的事情,因为奥地利人有求于人的地方太多了。

“那么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他微微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显得更加轻松了许多。

“我跟您说实话吧,我们十分害怕普鲁士人在背后给我们一刀。”理查德也不再隐瞒了,他径自对夏尔说,“最近,普鲁士人似乎有些骚动,兵力调动也十分频繁,我们听到了一些传言,曼陀菲尔将军……似乎有可能进行某种军事威慑或者军事冒险,而他们的假想敌之一可能是俄国,可能是法国,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他们已经成为了欧洲的一个新的不稳定因素,而且他们想要利用现在的形势来进行某种冒险。”

他口中的曼陀菲尔将军,就是奥托-冯-曼陀菲尔,也就是现在的普鲁士首相和外相,他一贯是个右派人士,极端保王,而且对外事务上面也十分强硬,一心想要为普鲁士赢得一个更加有利的国际地位。

自从英法联军和俄国人的战争爆发了之后,欧洲现在突然出现了某种权力真空,几个原本最有力的列强,突然都无法按照原本的力度来干预欧洲大陆上的问题了,而普鲁士人也从中看到了某种机会,他们当然会想到,这也许是一个普鲁士更加壮大自己的时机。

不过,他们的目标也十分明确,那就是赢得对德意志的主导权,其主要的步骤自然就是排除奥地利人。理查德所谓的“可能是俄国,可能是法国”,当然只是对奥地利人的压力的铺垫。

“普鲁士人应该是知道英法联合起来的威力的,他们不会对法国怎么样,如果他们胆敢现在对我们动手的话,那就更好了,我们和英国人乐于多解决一个对手。”夏尔装作没有听清楚对方的言下之意,只是顺着说了下来,“他们要是敢于对俄国人动手,那就更好了!我们乐于增加一个可敬的盟友,以便对俄国人形成更大的优势。”

“您说得对,我们不担心普鲁士人冒险。不过,他们如果真的冒险的话,至少也会打乱欧洲目前的秩序,给大家打来更大的困难,也让俄国人会借此脱身。”理查德的脸上有些尴尬了,他知道夏尔是打算逼他说出真实的话来,而他也只能说出来。“他们在集中加利西亚集结兵团,只会让欧洲的形势更加复杂不是吗?”

根据奥地利人在普鲁士得到的情报,目前普鲁士人确实是在进行某种军事集结,而且他们内部也在进行着争论,这些兵力大量集结在了加利西亚。

加利西亚是他们于俄国和奥地利的交界处,所以既可以是用来对付俄国人,当然也可以对付奥地利人,而奥地利人对此是不存幻想的。

正因为害怕普鲁士人在这个紧要关头突然做出冒险的举动,趁着英法俄都无法干涉的时候和奥地利人进行决胜,并且最终独霸德意志,所以奥地利人才不得不放弃了对夏尔和法国人的怒气,重新回来努力修好法国。

很明显,在和俄国人交恶之后,能够帮助奥地利人摆脱普鲁士阴影的也只有法国人了。

“听上去这不太让人乐观。”夏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普鲁士人真的会冒险吗?”

“我们无法确定他们会不会冒险。”理查德回答,“我们要做的只是让他们不敢冒险——夏尔,这需要你的帮助,你既然口口声声说你热爱奥地利,那么你就应该在这种事情上面亮明立场。而且如果法国亮明了立场的话,我想普鲁士人是不敢发疯的。”

说完之后,他紧紧地盯着夏尔,仿佛要从中揣度这个人的心思一样。

“我能够做出这样的保证。”夏尔没有经过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绝不容许欧洲大陆的现有秩序遭受崩溃的风险,普鲁士人必须保持安静,如果他们对奥地利进行冒险,那么我们毫无疑问会站在奥地利一边。”

“这是您的保证吗?”理查德喜形于色,但是还是追问了。

“我想我能够代替皇帝陛下和法国政府做出这样的承诺。”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回答,“必要的话,我会跟普鲁士人说清楚。”

“哪怕……哪怕是面对那位俾斯麦先生吗?”理查德再度追问,大有一定要把他的底探听清楚的意思,“夏尔,我明确告诉你吧,在别的问题上你们可以敷衍我们奥地利人,但是这个问题已经不是可以耍弄两面派手法的时候了。”

“俾斯麦先生?什么意思?”夏尔微微有些惊诧。

“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普鲁士国王陛下即将任命他在法兰克福的代表担任驻法国的大使。”理查德颇为严肃地回答,“可想而知,他一定是踌躇满志,一心想要把法国拉拢到普鲁士人的那一边……”

这真是让人有些惊诧了。

夏尔想了想他所熟知的历史,在那个历史上,俾斯麦确实是成为了驻法国公使,不过那是在1862年,而且只任职了几个月就被调回国担任首相,从此走上了他一生的辉煌道路。

难道这也是因为自己穿越和发迹所带来的变化?应该是的。

我改变了一个伟人的生平史?应该是的。

夏尔突然有一种“我怎么不觉得我这么厉害啊?”的感觉。

“先生?”眼见夏尔突然陷入到了这种奇怪的状态当中,理查德禁不住忧心忡忡地问了,他最怕的就是法国人在奥地利和普鲁士之间选择普鲁士,而那对奥地利来说就将是莫大的灾难了。

“您不用担心,我不会因为某个人而改变自己的意志的。”回过神来的夏尔,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而且有了一种莫名的亢奋,“不管谁做说客都没用,不管发生任何事情!如果普鲁士试图用武力来胁迫贵国,我将让法国用武力来阻止他们!”

“您此言当真吗?”这个突如其来的承诺实在太过于美妙,以至于理查德一下子不敢相信这是真话。

“十足正确。”夏尔不容置疑地回答,接着,他站了起来,然后直接盯着对方的眼睛,“理查德……我的朋友,事到如今你也看得出来的吧?不管我是用了什么方法,无论是胁迫还是欺骗,还是别的什么,我的宗旨只是在维护我们两国之间的友谊,并且促进形成一个伟大的天主教同盟而已,我很高兴在这项伟大的事业当中有你来帮助我。很遗憾,之前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这条路我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的,我绝不会容忍普鲁士,一个可鄙的新教国家,一个满怀恶意的国家对奥地利不利,那将是德意志的灾难也将是欧洲的灾难,而法国将责无旁贷,她将亲自来解决这个灾难,不管谁对我们花言巧语,我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是吗……那就太好了。”理查德也有所触动了。

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心话,但是肯这么说,已经是一种表态了。

“先生,如果您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无论您做了别的什么,您依旧将是我国最伟大的朋友之一,我请您明白我这句话的分量。”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了,“也将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么,朋友,我们去干一杯吧。”夏尔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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