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妄心知道姬梦影受了重伤入定,接连见到了她身上有心魔出现,而且出来了自己最希望看到的“色欲”,又让她服下了“极乐丹”,深信姬梦影至少短期内没法露面。
姬梦影纵然有天魔万相,也不会有媚功气息。她心中最痛恨最抗拒的就是被称为天生媚体,如果她真在万门魔功之中练了双修之道,当年说不定早就把“色欲”心魔给灭了。
但适才这一声威力无比的天魔恸哭,除了姬梦影,“色欲”怎会有这样的功力?
姬傲剑被这一声巨响的威力震得气血翻腾,耳中嗡嗡作响,心中却是欢喜无限,“四姐,你真的回来了!”
姬梦影哼了一声,“我让你挡十招八招,算你做到了。”
她手中锁链一飞,如同天外飞来的长龙,喝道,“元妄心,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元先生虽然耳膜受损,但还能看懂唇语,狞声喝道,“姬梦影,你莫以为这一下偷袭,就定了胜局。”
他手中剑光一闪,姬梦影身上登时溅出一缕血花,向后飞了出去。
元妄心一喜,待要追击而上,连施杀招,却觉得腰上一紧。原来刚才姬梦影不惜露出破绽中了一剑,就是为了将锁链缠在他的身上,和那棵大树牢牢系在一起。
姬梦影双足一挫,翻身又扑了回来,左手一扬,砰地一声飞出大团烟雾,登时将两人的身形都笼罩在其中。她扮演萨满大巫师都是小菜一碟,这些玩烟弄雾的戏法自然熟极而流。
震耳、锁身、迷眼,各种限制手段一气呵成,环环相扣,立刻将元妄心逼到了绝境。
盲斗之时,最重要的就是听觉,元妄心的耳力已近乎全损,虽然练成六合心境的宗师高人有直觉感应,但在出手如风的激战之中,也只能起辅助作用。他欲待抽身退出烟团之外,又被锁链制住,只能是困兽犹斗,垂死挣扎。
姬傲剑只听到烟雾之中劈里啪啦,传出的都是拳打脚踢的爆响之声。姬梦影多年怒气,现下尽数发泄了出来,下手直如狂风暴雨一般,想来一定要把元妄心活活打成碎片才肯罢休。
忽然一声怒喝传出,“姬梦影,今天死的是你!”
砰地一声,一条人影从烟雾中倒射出来,落到姬傲剑身边,正是天魔宗师。紧接着又是喀拉一声,烟雾好像从内部生起了一团风卷,眨眼间被吹得干干净净。
姬傲剑望去,不由得呆了,只见元妄心身形足足粗大了一圈,两手更是把锁链扯断,各执一截,舞在手上急速转动,舞出阵阵狂风。
“他变成什么怪物了,怎么连钢铁打造的锁链都能扯断?”
姬梦影翻身站起,紧紧盯着元妄心道,“这就是他的最强妄心,无所不能的魔神出现了。”
姬傲剑大惊,“无所不能?魔神?”
姬梦影道,“心魔一道,如果生成远比自己强大的心魔,便如同魔神附体。世间各种巫教的请神之法,也是同样的道理。人身本来潜力无穷,但太多的人不相信自己的力量,却相信鬼神无所不能,那么就祈求鬼神来代替自己战斗。”
姬傲剑道,“原来妄心就是请神……那他这妄心一起,有多大的力量?”
姬梦影道,“他在妄想自己就是大宗师,所以现下激发的力量如同魔神附体。”
姬傲剑嘴张得老大:那原剑空以为自己成就名家高手,结果是在自欺欺人。这元先生妄想自己是大宗师,就真的实力大增,看来这自我催眠的手段也有质的差距。
他举刀挡在姬梦影身前,“四姐,我来挡住他,你快走!”
姬梦影道,“你慌什么,我又没说打不过他。”
姬傲剑懵了,“四姐你打得过大宗师?”
姬梦影道,“他以为自己是大宗师,难道就真是大宗师?”
那“魔神附体”的元妄心,已经不再有原先飘渺模糊的气势。只见他全身肌肉贲张,青筋绽露,面容也变得狰狞如铁,白眉白发立如钢针,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威力。
白发魔神在原地挥舞了一阵锁链后,硕大的头颅一转,看到了姬梦影,露出仇恨之色,一把扔掉锁链,空手跃了过来。
元妄心身躯虽是巨大,但这飞扑的速度却简直有如弩箭飞射,姬傲剑只觉得一阵无可匹敌的巨大力量冲撞过来,似乎可以把自己一下碾为齑粉。
被这个速度追袭,是根本逃不掉的。
身边黑影一闪,姬梦影已经弹身迎上,当空中相遇的一刹那,元妄心足可斩断金石的一掌顿时将她拦腰切断,震得地上溅起了阵阵尘雾。
姬傲剑心跳骤停,忽然见到姬梦影重新出现在了对方背后,这才知道刚才是两人速度太快,交错而过产生的错觉。
元妄心一掌落空,如陀螺一般急转向后,双掌一擒一拿,配合得天衣无缝,竟然是一招极为精妙的掌法。
一瞬之间,在姬傲剑的眼中,姬梦影又被他“杀死”了两次。但这依然是错觉,黑衣人影一闪而过,身形又从其他地方出现。
“魔神附体”之后,元妄心的力量和速度都大有增长,尽管双耳已经失聪,又是在黑夜之中,但却似乎拥有野兽直觉,追着姬梦影一路猛打。他双手挥舞之下,拳掌指爪,迭变无穷,各式各样的武功招数如同急雨冰雹洒下,又如天罗地网密布,好似是满天神将在追杀一个叛逆。
他的速度比姬梦影快上三分,但“快”却并不一定就有效用。
姬梦影仿佛真的变成了梦中之影,不管元妄心看上去是怎么抓住了她、打中了她,但最后捏到手中的,却只有一道空影。她的真身,总是倏然飘现到了其他方位,让对手一次次徒劳无功的攻击,像是陷入了一场幻梦。
一百招过去,姬梦影险之又险被“杀死”过九十次。
两百招过去,姬梦影又被“杀死”了八十次。
三百招过去,姬梦影又被“杀死”了七十次。
两条人影始终如闪电一般蹿来跃去,在地面上兜了无数个圈子。原本的草地被元妄心的巨力脚步无数次踩成了碎坑,地面变得松散无比,泥土层堆积得越来越高,仿佛化为了一片泥潭。
空气之中的尘土灰雾也随之越来越浓,渐渐地形成了一团沙暴。出没于其中的白色人影还时时可见,而那道黑色人影却已经渐渐消失,难以被肉眼捕捉。
不过姬傲剑已大致有数,白色人影尽管速度极快,但行动之间却缺少了灵性,仿佛只是凭着本能在追逐。而黑色人影有着料敌先机的感应,总是能在白色人影扑中之前,提前闪避。
四百招过去,灰土尘暴的浓度达到顶峰,姬傲剑连其中的白色人影都已经看不清楚。
忽然间,他听到那棵曾经锁住锁链的大树被重重撞中,无数木屑四下喷发,随后一截巨大的树冠带着满满的枝叶,竟然高高地飞了出去,那合抱粗细的树干已是被活活撞断。
尽管威势惊人,但只要灰雾不退,就说明激斗还在持续。
五百招之后,灰土尘暴转淡,开始有了散去的迹象。
六百招之后,姬傲剑重新看到了白色人影,他的速度已经明显缓慢下来。
七百招之后,姬傲剑清楚看到白色人影的身体表面渐渐起了变化,皮肤起了阵阵龟裂。
这些超常发挥的力量,正在透支他的本元,仿佛是体内的生命力量正在迅速燃烧。
八百招后,白色人影忽然如同走尽了发条的钟表,停住不动。
一条梦幻般的黑色人影也重新现身,一掌从后轻轻拍在他的身上。
高大静立的魔神,钢针般的白发白眉先是一根根坠落下来,然后是皮肤如瓷片般的纷纷碎裂,接着是筋脉如同藤条寸寸落地,紧跟着血肉一块块的发生崩塌,最后呈现出的亮如玉石的骨骼也在瓦解。
元妄心的身体,就这样一层层的崩裂,变成了无数破碎的零件,堆积在了地面。
姬傲剑奔上前去,见四姐身形摇摇欲坠,赶紧将她扶住。
姬梦影叹道,“魔神的力量,终于用完了。”
她白日中了两刀,刚才又中了元妄心一剑,再全力闪躲了近千招,已是身心交瘁。
姬傲剑道,“四姐,你真厉害,这魔神也不是你的对手。”
姬梦影道,“心魔也好,请神也好,都是为了激发自己的潜力。鬼神无所不能,是因为人们相信鬼神无所不能,实质上还是源自人心赋予鬼神的力量。所以增强本心,相信自己,才是自己的力量。鬼神附体,不是本心操控,不是相信自己,那就不是真正的力量。”
姬傲剑明白了,“魔神附体,并非本心,当然不会是自己的力量。”
姬梦影道,“这就如同请神之人请了关二爷附体,虽然有一些威猛力量和气息,但怎么可能会拥有关圣的武学造诣,使出精熟的春秋刀法?”
姬傲剑道,“刚才元先生和你相斗时,还有武学造诣吗?”
姬梦影道,“他已经没有了宗师的心境智慧,不过武学技巧和直觉感应还在,算是大宗师力量的天脉武士吧。李元霸复生,大概就是这样了。”
姬傲剑立时大有同感,“这果然就是天脉武者的表现。”
姬梦影道,“妄心生成心魔,是为了让本心降伏,增长力量。如果生成的心魔过于强大,就有可能永远迷失心智,这也是他不敢轻起心魔之故。今日元妄心生成大宗师心魔,万一他今后恢复本心,有了这番感悟,说不定就能降伏心魔,产生先天契机,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杀了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