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晚带着丫鬟走在后面,前面两人明明知道,却仗着自己年纪长,走路慢,原本一刻钟的路,整整走了小半天还没到,茯苓几次想催,想绕道,都被知晚给拦下了。
也没有丫鬟给她们两个带路,不过看两人的样子,似乎不止一次来镇南王府。
半道上,刘妈妈还带错了路,仇姨娘则蹙眉道,“上次来,明明走的是这边,你记错了吧?”
刘妈妈则趁机拍马屁道,“还是姨娘的记忆好,奴婢只顾着瞧王府的景致了,总觉得与上次来差别好大,要不是跟着姨娘,奴婢准得迷路不可。”
仇姨娘望了望四周的景色,各种花卉争相开放,姹紫嫣红,亭台楼阁,精致奢华,九曲回廊被丫鬟擦拭的纤尘不染,王府的丫鬟也懂礼,对于她们的到来,有些疑惑,却没有上前打扰。
刘妈妈叹道,“国公府也是一品公爵,就是比王府差太远了。”
仇妈妈脚下一顿,扫了四下一眼,眸底闪过些光芒,“是差远了。”
继续朝前走,前面就是垂花门了,也就二门,有婆子守着那儿。
茯苓好奇道,“大门好进,二门可就难迈了,不知道她怎么闯进去?”
茯苓才说完,就听到有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是哪里来的两婆子,走路怎么不长眼睛啊!”
说话的是大太太,一个进门,一个出门,撞上了。
幸好仇姨娘有人扶着,不然要是撞倒在地,还不知道会不会闪了腰骨什么的。
刘妈妈扶着仇姨娘稳住身子,然后屈膝行了一礼,“大太太,我们是来见府上老夫人的。”
大太太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听刘妈妈介绍说是信国公府大老爷的姨娘,眸底的鄙夷之色不遮,“王府的门槛几时这么低了,连个姨娘和个老婆子也敢随随便便进来?”
不论是什么身份,姨娘总是妾,比奴才的位置高那么一点点,竟然也敢来见老夫人,老夫人是那么容易见的吗,便是她,想见老夫人一面,都难上加难,还得看老夫人的心情,她倒是想来便来了。
大太太刻薄了一句,想着还有事,就不多留了,谁想走了两步后,就顿了脚步,讶异的睁大了眼睛,回头望去,仇姨娘和刘妈妈已经进二门了。
大太太蹙拢烟眉,“我想起来了,十年前,大闹春晖院的是不是就是这个仇姨娘?”
许妈妈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正是呢,奴婢也想起来了,十年前,好像就是信国公府二老爷失手打死人,入了狱,信国公多方疏通,才判了个流放千里,仇姨娘就来找老夫人,奴婢还记得,她竟然求老夫人要王爷拿免死金牌救她儿子,王妃险些没让婆子把她打出去,奴婢还记得她当时说了句什么话来着,竟让老夫人脸色大变,答应救她儿子呢。”
大太太仔细回想,只是年岁久了,有些模糊了,好在许妈妈想起来了,“她说,她这辈子就两个儿子,今天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若是救不下儿子,她就随他一起去死,好歹她们也相识一场,她已经是走投无路了,若是老夫人不救她,她只能走绝路了。”
当时动静闹的大,老夫人没咬牙直接把她打死,起先老夫人连见都不愿意见她,最后竟然答应帮她,逼着王爷救二老爷,而且救的方式很特别,大赦天下!
如今十年过去了,二老爷也官复原职了,还升了两级,如今是正四品官了。
没想到大老爷又犯了事,如今人在监牢里呢,要是别人弹劾大老爷,信国公府大老爷最多丢官罢职,可弹劾他的人是越郡王,这一两个月,朝廷得了他们两夫妻多少好处,加上皇上一直就偏袒他,指不定还会罢免国公爵位,要说谁能救他,还真的只有老夫人了。
老夫人是长辈,是郡王爷的亲祖母,就算吩咐不动郡王爷,也能给叫王妃给那些夫人露个信,本来这事就可大可小的。
大太太朝前走,见到知晚带着几个丫鬟,就想起昨天的事,想起自己被坑的那些钱,心口就隐隐做疼,云袖下的手攒的紧紧的,再三告诉自己,别跟小辈一般见识,与他们打好关系,对将来有好处,便换了副笑脸,一副昨儿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熟络的笑着,问知晚累不累,弄得知晚很纳闷,她们关系有那么好么?
笑说了几句话后,便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等进了垂花门,茯苓见四下无人,就忍不住开口了,“一个姨娘,竟然能让老夫人救他儿子,还敢狮子大开口,要王爷用免死金牌,老夫人肯定有什么把柄被她捏着,不然怎么敢这般猖狂?”
知晚蹙拢眉头,傻子都知道其中肯定有猫腻,她倒是想叫暗卫去春晖院打探一番,只是想到老夫人的手段,下毒暗杀,知晚就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等回了临墨轩,知晚见到了郑妈妈,便问了一句,“郑妈妈来王府也有十余年了,可记得十年前信国公府仇姨娘找老夫人的事?”
郑妈妈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记得,仇姨娘是个泼辣性子,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她这样的姨娘呢,想忘记都难,打那回以后,老夫人就给几位老爷下了令,信国公府的事,让他们少管,无论信国公府是杀人也好,放火也罢,自有别人去管,让他们离的远远的,仇姨娘与老夫人有救命之恩,落井下石的事,镇南王府不能做。”
“救命之恩?”知晚挑眉,一个姨娘竟然会救老夫人?
郑妈妈点点头,“是救命之恩,好像是三十多年前了,老夫人怀胎七月,去卧佛寺求子,遇到信国公原配动了胎气生孩子,谁想接生过程中,老夫人不小心闪了腰,动了胎气,也生孩子,一群丫鬟老妈子忙前忙后,幸好仇姨娘赶去了,不然要乱作一团,老夫人是早产,王爷生下来时小小的,都不会哭,要不是信国公府请了大夫去,只怕早没命了,老夫人和孩子平安无事,可是信国公夫人母女却难产过世了。”
知晚听得愕然,只见郑妈妈摆摆手,把屋子里丫鬟全部谴了出去,才道,“奴婢后来派人去打听了,当日要不是老夫人同时产子,大夫只来得及救一人,信国公夫人不会死,那时候两位夫人都疼的意识昏迷,还不就是仇姨娘拿主意了……。”
做姨娘的盼着主母死,这还有什么怀疑的,所以仇姨娘对老夫人有救命之恩,出了事找老夫人帮忙也应当,可是老夫人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啊,为什么不给人家进?
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知晚点点头,郑妈妈就下去了,知晚端起茶啜了两口,听到有唔唔声,就去看尘儿思儿。
半个时辰后,华妈妈来了,彼时知晚正教尘儿思儿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华妈妈听到知晚读书,稍稍愣了下神,进来请安,知晚瞥头望着她,笑道,“华妈妈怎么来了,可是老夫人的药膏用完了,这点小事,差个小丫鬟来便是了,怎劳烦华妈妈亲自跑一趟?药膏已经在制了,明儿就给老夫人送去。”
华妈妈又是一愣,忙笑道,“药膏的事不急,老夫人这两日膝盖不疼,奴婢来是有别的事,仇姨娘于老夫人有救命之恩,若是没有王爷,哪来的郡王爷,做人不能忘本,信国公府大老爷做的是不对,自有别人去弹劾,让郡王妃转告郡王爷一声,让他跟皇上说一声,哪怕罚个三五年俸禄都行,别让人家丢了官职。”
知晚听得无语,更让她无语的是华妈妈说完,福了福身子便走了,完全是命令的姿态。
等她走后,茯苓就忍不住道,“怎么又是挟恩以报!赵家是,仇姨娘也是,好歹赵家只要钱,仇姨娘的胃口就大多了,出了事就来要老夫人报恩?!”
知晚心里也不舒坦,出门把冷石叫了来,低声吩咐了他两句,冷石诧异的望着知晚,“郡王妃若是不乐意,不与郡王爷说便是,老夫人不敢逼迫郡王爷的。”
知晚翻了个白眼,“连刺杀下毒都敢,逼迫却不敢了,你信?”
冷石顿时噎住。
“去办吧。”
对于这事,知晚只是有些无语而已,紫珠院,王妃却是冷笑,“笑话,就算仇姨娘与老夫人有救命之恩,信国公府立世子也是人家的家务事,仇姨娘一个妾,没什么见识也就算了,老夫人也陪着她胡闹,这样的人,直接打出去便是了,让本王妃以王爷的名义找人帮她说话,妄想!”
华妈妈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神态却带着恭谨,“奴婢只负责传话,王妃若是不愿意,可以去跟老夫人说,奴婢承受不起老夫人的怒意,告辞。”
华妈妈这话可以说有些蔑视王妃了,王妃说这话,就是让她转达,结果她直接让王妃去告诉老夫人,王妃要是不去,那就是答应了,气的王妃把桌子上的糕点盘子直接呼地上去了,盘子碎了,糕点滚到到处都是。
“承受不起老夫人的怒意,就能承受的起本王妃的!”王妃冷笑一声,看着吓的直接跪到在地的华妈妈,笑意更冷,“老夫人胡闹,外人知道了可以当她是年纪大了,胡闹,本王妃连王府立世子的事都做不得主,还去管别人立世子,你叫本王妃如何在京都立足?还叫本王妃以王爷的名义,怎么不叫本王妃以王爷的名义立瞻儿做世子?!”
华妈妈虽然跪下了,可并不害怕,“王妃,奴婢只负责传话,您要是不愿意,亲自去回绝老夫人,也是老夫人自己的吩咐,并非奴婢擅自做主,奴婢还要去找大老爷三老爷四老爷。”
王妃气的嘴皮直哆嗦,虽然她是没怎么吃过婆母的苦,可是受气的时候,也经常会被气个半死,就像现在,华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要是不去,老夫人就当她同意了,办不好差事,回头会责问她,她要是同样让贴身妈妈去,老夫人会直接扣下赵妈妈,直到她去为止,她要是去,老夫人会问她多久没给她请安,让她要她福身行礼,就那样站在那里,半天。
明明说不用去请安的是她,她要这样驳斥她,老夫人就会说,“果真这般听话,怎么这次不听了?”
她要自己站起来,老夫人便冷笑,“果然胆子大,连婆母的话都不听,连行个礼都这样马虎,我还以为你要把之前的晨昏定省一次补齐呢!”
她要每天去请安,遇到老夫人烦闷的时候,她会说,“当我老婆子的话是空气是吧,没事就在我跟前晃,把府里打点好,我老婆子就高兴了。”
……
绝对是去请安有请安的不是,不去请安有不去请安的不是,索性王妃就不去了。
但是老夫人有吩咐,你要是不照着办,她绝对会整治的你有苦说不出,就连王爷都拿她没办法,遑论是她了,唯独郡王爷,老夫人不敢动真格的,那也是看皇上的面子,早前,老夫人也没折腾郡王爷。
不过想想,老夫人没派人往瞻儿吃食里下毒,也没派人刺杀他,王妃就谢天谢地了。
华妈妈起身走了,王妃也没敢拦她,待她一走,赵妈妈就忍不住怒道,“老夫人真是越来越不讲道理了,平素还好,闭门吃斋念佛,万事不管,要是有事,就必须依照她的来,无论对错,哪有她这样的?”
王妃云袖下的手攒的紧紧,牙关要紧,想到要去回绝老夫人,她就头疼的厉害,“她平素是不出门,丢不了人,可我的脸面往哪里搁,要是立国公府三老爷,我帮着说话也就罢了,偏偏是庶出的二老爷,既不是长子,又不是嫡子,还杀过人,官位还没有嫡出三老爷高!郡王爷弹劾信国公府大老爷,那是他活该,爵位都不一定保得住,还帮她请立世子?!”
赵妈妈也无话可说,都不知道该怎么劝王妃别生气,想了半晌道,“方才华妈妈是从临墨轩过来的,肯定也要求郡王妃了,要不问问郡王妃的意思?”
王妃冷笑道,“老夫人能叫的动越儿办事,也就不会叫我了。”
王妃说的不错,等叶归越回来,知晚把这话跟话跟他一提,他眉头都不皱一下,“你只需管好临墨轩的事就可以了,王府的事不需要过问。”
知晚却打冷战,“你说的是轻巧,可是老夫人那么吓人,连你和王爷都刺杀,要是找我去,我能装病不去吗?”
叶归越这下眉头皱紧了,依老夫人的性子,还真的说不准,没准儿老夫人就请了太医过来帮她把脉,要是真病了还好,要是没病,她绝对会把她押到佛堂跪着,直到她病倒为止,“真要遂了老夫人的意?”
知晚苦恼的皱紧眉头,“你要不去跟皇上说,老夫人肯定会气,可要是真遂了老夫人的意,将来只怕老夫人会变本加厉,我可受不了,不如就让皇上罚信国公府大老爷三年俸禄,官职不变,把他调去西北苦寒之地受苦去?”
知晚说的很云淡风轻,可是木槿和金盏都憋不住笑出了声,有一种坏叫焉坏,说的便是郡王妃这样的,明面上都照着你的吩咐做了,找不出错来,可是结果却能气的人半死不活。
西北苦寒之地,信国公府大老爷是文臣,在国公府享尽荣华富贵,怎么吃得了那个苦,肯定会皮包骨的回来,就是病死在那里都有可能,而且那地方不容易建功立业,一旦去了,想回来可是难事一件,除了活着之外,几乎就等于没有这个儿子了。
叶归越眸底全是笑,老夫人磨难别人可以,但是欺负他娘子,绝对是自找苦头吃,“好,为夫就依照娘子的意思办。”
用完晚饭,知晚就和叶归越在院子散步溜溜食,茯苓瞅着小花样,提议知晚道,“郡王妃,要不在这里也架个秋千吧,在水一方就四个秋千,好多人喜欢玩,都排不上号。”
茯苓这么一说,知晚恍然道,“差点把这事给忘记了,叫人再在在水一方建八个小点的秋千,两两放在一起,放在大槐树底下,还有会编写故事的老先生找到了没有?”
冷木闪身出来道,“郡王妃,目前只找到三个。”
知晚轻点了下头,在水一方有戏楼,也请了戏班子,只是好像吸引力不够大,她有心想把后世各种故事搬来,却心有余力不足,各种各样的故事,她也只记得个大概,就算全部记得,她也不想写出来,那得多少字,得写多少天,所以就想了个办法,写大纲,让人补充情节,编造对话,然后在戏楼以说书的形式给人看。
在院子里走了好一会儿,打算去书房,结果外面叶总管急急忙忙的进来,“郡王妃,出事了!”
知晚扭了下眉头,“出什么事了?”
叶总管气喘吁吁,“方才琉华公主府派人传话来,关姑娘失踪了!”
知晚脸色微变,关老将军随王爷一同出征了,关姑娘年纪不小了,这一场战不知道打多久,她的亲事不能耽搁,就托付给了琉华公主,让她代为照顾,再替关凌找个中意的夫婿,这些日子,关凌就和霁宁郡主住在公主府,“别急,好好地,关姑娘怎么会失踪?”
叶总管歇了几口气才道,“关姑娘要回关府一趟,没有和霁宁郡主一起回公主府,原本说好了最多一个时辰就回去,到这会儿都两个时辰了,而且关姑娘压根就没有回关府,琉华公主急疯了,满京都找她,还进宫求皇上,出动了京畿卫,来问问您,知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知晚摇了摇头,这她就不知道了,叶总管便要去回了来人,谁想才转身呢,就有另外两个小厮飞奔进来,“有关姑娘的消息了,她进了在水一方北苑,让郡王妃帮忙找找她。”
知晚眼皮子抖了两下,“说清楚,你确定她去了在水一方北苑?”
琉华公主府上的小厮行礼道,“是关姑娘的丫鬟说的,她随着关姑娘溜进北苑玩,后来玩的起性,她去上了个茅房,回来就找不到关姑娘的人了,她在北苑四处寻过了,见不到她,又怕毁了关姑娘的名声,才谎称是在大街上走丢的,要不是容姑娘说起,她都不会招认。”
知晚彻底无语了,还能怎么办,赶紧让冷木去在水一方传话,务必找到关凌啊!
关老将军膝下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要是出了什么事,关老将军这一脉可就彻底断了根,琉华公主哪敢让她有丝毫的闪失?
冷木亲自去了在水一方,把关姑娘的容貌比划给小厮们看,关姑娘个子不算小,但是穿着男装,个子就不算高了,又长的白净,还把穿着小厮打扮的丫鬟也带去,小厮就有印象了,“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小少爷,抱着一袋子牛肉干边吃边进来的,他喝醉了,被个俊朗公子抱走了。”
丫鬟直接吓晕了,小厮忙扶了她一把,冷木嘴角直抽,“那俊朗公子是谁?”
小厮摇头,“第一次见到。”
冷木叫了画师来,听着几个小厮的描述,把男子的相貌画下来,等拿给冷木看的时候,冷木差点摔地上去,“你们确定是他?!”
几个小厮重重点头,“就是他。”
公主府总管忙问,“冷侍卫认得他?”
冷木差点哭出来,“难怪你们不认得了,他极少出门,没想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闹出这么大动静,他是连郡王!”
还说什么呢,赶紧去连王府啊!
连王府门可罗雀,早早的落了栓,听到有人敲门,守门小厮还纳闷的好一会儿才开,见到乌拉拉一群人,小厮懵了,“你们找谁?”
冷木扯着嘴角问,“连郡王是不是抱了个小少爷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