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吞金妙如仙,灵指一动数目全,无价之宝学到手,不遇知音不与传”。
这首打油诗,得是古时一种民间速算的方法,叫一掌金,古代人的衣服袖子肥大,计算时两手都在袖中进行,所以又叫袖里吞金。
但在形意、八卦及太极等内家拳派中,这个一掌金则指得是‘达摩一掌金’,也就是唐代一行和尚所做的卜算方法,但在千年的演化之后,倒成了形意、八卦门收徒入门时,为徒弟问命的一个定语。
这种方法,都掌握在经历半生过比武成败的前辈宗师手上,以通神化劲之后对人体气机盛衰的感应,再辅助一掌金对门徒加以评估的算法,如今因为杨猛和若离两人的功夫到了,这才从李存义及李瑞东口中得知,便无论怎么都要加以传授。
在杨猛眼中看来,这种与后世影视剧中那种孤掌独鸣,一手捋着长须,一手五指连动,顷刻之间便以天罡地支掐算出人吉凶命运的神棍行径,压根就是装神弄鬼震慑徒弟的江湖术,可等到若离转眼便掌握了其中的原理,并以通神直觉辅助掐算时,种种迹象表明,竟然还颇为灵验。
“好吧,既然我都能穿越过来,那么这达摩一掌金,恐怕还真有其灵异之处也不准……”
但真正让杨猛无法解释的是,当李瑞东为大老远跑来天津,只求拜入门下的徒弟,以达摩一掌金掐运问命的时候。他才算彻底的重视起这门看似神棍,却在武门中流传了千百年的佛门算法。
“你前半生虽贵不可言,但却难以持久,后半生的命数与气机都是沉浮不定,却主要还是落在一个‘挂’字上,恐怕会身体失衡,重心难掌,学不得拳……”
老实地跪在李瑞东面前的,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五官端正、文质彬彬。脸上戴着一副圆形的黑框眼镜。身材看起来有些瘦削,镶着一块翠玉的黑色瓜帽下面,留着一根乌黑的大辫子,一看便是典型的清廷官宦人家。
事实上。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而且还要算是替其父前来。虽然名义上是拜李瑞东为师,实则是邀请李瑞东到京城,担任他们家的保镖头子兼北洋军的武术总教官。
来人叫袁克定。算是清末京城四公子之首,父亲袁世凯虽然因为慈禧及铁良的忌惮不得不辞官归隐,但他却留在了京城,替袁世凯掌控着一些不能放开的事务和官衔。
杨猛看着面色都有些尴尬的两人,心里在惊讶之余,不觉又有些发麻,“这袁克定后世骑马摔断了腿,所以外号又叫袁大瘸子,可不正是身体失衡重心难掌,至于李瑞东所的贵不可言不可持久,则是变相地应了袁世凯称帝失败后,痛斥他‘欺父误国’的法?”
袁克定虽然年纪轻轻,如今却也是清廷的候补道员,城府可谓极深,虽然他的心里对李瑞东这种丧门法十分腻歪,但脸上却仍保持着气定神闲的雍容气度。
袁克定自幼便随父亲东征西讨,虽然在统兵及政经这些官术上没能完全继承袁世凯的天赋,但在为人处事与眼光气度上,在这时清廷的太子党中,他可还是算得上远超同侪的。
“大师所,可谓是句句金玉警言,克定此后定然心谨慎、克己复礼……只是来之前,父亲便曾对我过,大师如今拳术神通大成,恐怕对俗务愈发不感兴趣,只是大师一人得道,却莫要忘记我中华亿万同胞仍在水深火热之中……”
到这里,袁克定的脸上的神情看着愈发真诚起来,轻轻抓住了李瑞东的双手,这才继续道:“袁家为相助大师以武报国的梦想,愿无偿资助大师在京城成立京都国术馆,助大师将毕生绝学,在民间乃至北洋军中率先传播开来,从而强国强种,强军健体……”
一番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既满足了李瑞东个人名声上的需求,又一举敲定他在强国救国上的大义之心,真可谓是得滴水不漏,即便是一向淡泊名利隐居八年不出的李瑞东,在听了袁克定这番精心设计过的话后,不觉也愈发尴尬起来。
这买卖不成仁义在,可自己给人家问得这命,实在是问得让人添堵,虽然手上这卦象上就是这么显示的,可自己到底还是没脱了武人的傲气,差让这位袁大公子有些下不来台。
李瑞东心中略微踌躇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位文弱的袁大公子愈发顺眼起来,想象之前为袁世凯代转的那番话,最后还是神色肃然地接过了袁克定手上的茶杯,随后指了指一旁观礼的李存义,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也罢,一人的命理虽然天定,但我辈武人向来都求人力胜天,就冲着大公子方才为国为民的一番话,老李便舍去顾虑,收你入我李派太极门便是了,这位是形意门李存义大师,与为师我同称京城三侠,也算是今日我们师徒结缘的见证人,你得先过去磕个头叫声师伯……”
“袁克定,拜见李师伯,孝心不成敬意……”
随着袁克定一挥手,后面那管家般的人物连忙送上了一具托盘,盘上虽然盖着红绸,可从那上面的形状来看,恐怕都是官府钦的官银。
“这个穿长袍的,是你大师兄李进修,这几位是你李师伯门下十大弟子,不过今天只来了四个,郝恩光、杨猛、傅剑秋和薛颠,按照入门先后,都算得上是你通门的师兄,日后你们多亲近亲近,你在京城如果有什么拳场的事儿需要人手照应,有他们几个便足矣,宫内那些个侍卫,比起你这几位师兄嘿嘿……”
袁克定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觉一阵狂喜,刚刚因为李瑞东问命惹来的不快转眼便丢在脑后,先是按照武门的规矩上前一一见礼,随后又招呼管家送上礼物还有卫牌。
当然,在他提前的刻意吩咐下,这一批标志着北洋军内卫亲军,在京城中都有着不特权的卫牌,显然看起来便比普通的银牌华丽了得多。
“一家人不两家话,以后众位师兄在京里有什么麻烦,可凭此牌去北洋军六衙内寻求支援,当然,品阶只能按照三品的闲职……”
尽管袁克定嘴上得轻巧,但杨猛早先从王亚樵口中便曾得知,这种标志着袁世凯嫡系的卫牌,不单在京城里有十分优越的特权,就连在地方上,也都可以暗中调动北洋一系府衙的部分力量。
也正因如此,此牌发放的总数十分有限,除了袁世凯亲自培训出来的嫡系铜牌亲卫以外,就只有他网络得各派武林尖高手的手上才有,且每一枚卫牌上,都有相应的职衔和名头。
当然,那些高手手上的卫牌多以银牌为主,像众人手上这种纯金打造,镶嵌翠玉的卫牌,据杨猛所知,恐怕还不到二十枚……
无论后世对袁克定这位‘欺父误国’的伪太子评价如何,但在眼下这个光景,袁克定笼络人心的手段,还是相当不错的,这一个简单的记名弟子,便让他与李派太极和形意门成了自家人,那么在武力培养和发展上,自然就比其他地方督抚大员更具有优势。
自古以来,武人的身影便无处不在,除了给皇族贵胄做贴身护卫乃至管家外,在一些见不得光的争斗中,他们更是主要的战力。
杨猛看着客厅里的宴席正式开始,一片亲上加亲、师慈徒孝的和谐气氛,不由在心里暗自一笑,拿着那枚纯金卫牌转身走了出去,到了后院客房里,“亚樵那边有消息了么?”
若离有些慵懒地抬起了头,轻轻地在琴上抚动了一下,“刚刚进城,路上跟宫师兄一行偶然相遇,如今正在帮忙先安顿下来,据送信的青鸟:“下午大概就回到这边来给师傅磕头……”
杨猛了头,将金牌随手丢给了若离,“一会让陈真把这个牌子送给亚樵,京城里的网络发展得一直不太顺利,有了这个牌子,一些麻烦总归能省去不少……”
若离看了看金光灿烂的牌子,忽然抿嘴一笑,“人家给你这牌子,还指望你这大高手能出力,不想你这做师兄的倒先借着人家的虎皮,暗中去京城里扯上大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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