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辰感受着从四面八方或鄙夷、或是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心中却并不在意,因为直到现在,他都有种没有实感的错觉。
在来到帝国前,他曾经幻想过很多种可能的经历,或是化身帝国平民暗中打探阿尔萨莉雅的下落,亦或是索性直接加入帝国的白杨教,顺便还可以刺探一下敌情,试试能不能将帝国愈见好转的局面再次搅乱,为联邦内部的整合争取一些宝贵的时间,无论怎么做,他似乎注定都只能躲藏在帝国的阴影中。
可谁能想到,刚来到帝都外围,就好死不死的被帝国人当作阿尔萨莉雅围追堵截,在鱼鳞舰坠落时,他都已经有了赴死的准备。
然而世事的变幻总是那么出人意料,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逃亡时随即钻进的一辆马车,就能碰见老熟人,更是阴差阳错的发生了那种事情。
一系列离奇诡秘的事件参杂在一起,便导致他一个原本无论是在联邦还是帝国都属于通缉犯的家伙,能够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帝国防备最森严的帝都街道上,有着帝国最美丽的第三王女作陪,在这颗美丽的星球上不停赏看与联邦完全迥异的风土人情。
而原本应该抓捕他的帝国军人,这一路上石辰便至少看到了十多个,不过石辰却完全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全,因为那些军人们反而要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纷纷沉着脸,警惕地注观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这一路上,石辰也看出了很多东西,帝国的国体虽然是帝制,但在各项科研水准上,却并不比联邦落后多少,哪怕有些落后的。也在那近百年统治联邦的过程中吸收消化了不少。
帝国的街道同样宽敞,街道上的主流也是汽车,入目同样是高楼大厦,只不过相比起联邦的首都伦萨,这里少了那种文明都市的奔放,多了一分封建国度特有的肃穆和束缚,当然,这种束缚是自上而下,虽然这种情况在联邦同样存在,只不过在帝都却是公开透明甚至是赤//裸的。身份地位的差距,不同阶级之间的压迫尤为明显。
如身为王女的苏耶雅颜出门,可以鲜衣怒马,从者如云,即便是那些开着豪车的富商碰到,也得谦卑的让道,而那些富商转过头去,摇身一变,又可以摆出上位者的嘴脸。肆无忌惮的压榨那些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
便比如此刻,一家小面馆前,便有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汉子,正抓着一个小女孩儿的手与身旁死也不放手不停哭泣哀求的女人厉声说着什么。他们大抵是一家子,却不太像是夫妇,那对母女都有一副出众的周正容貌,下颌的曲线像是同一个雕刻家刻出来的那般。
听四周街坊的议论中。似乎那对母女的男人死在了前线,无奈寄居在大舅子的家里,而大舅子好赌。一家小面馆养着一对孤儿寡母终究是一项很大的负担,此刻这位大舅子似乎因为巨额赌债,赖以为生的面馆面临抵债的境况,从而打算将侄女卖做瘦马缓解经济危机。
瘦马,这也是石辰今天才听到的词汇,着是帝国的一种畸形行业,先出资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后调习,长成后卖与富人作妾或入青//楼勾栏,以此从中牟利。因贫女多瘦弱,“瘦马”之名由此而来。
初买童女时不过几万帝国币,待其卖出时,可赚达百万之巨,一般百姓见有利可图,竞相效法,蔚为风气,
帝国腰缠万贯、富甲天下的商人很多,而高管权贵更是不知凡几,瘦马的出现,完全是用来满足这批人畸形变//态的心理需要。
瘦马还被分为三、六、九等。其中第一等瘦马被教授弹琴吹箫,长歌艳舞,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双陆,抹骨牌,百般淫巧。
瘦马与娈童一样,地位只比最底层的奴隶高上一等,不受基本人权和律法的保护,被赎买之后可以由主人任意玩弄处置,每年被玩残致死被扔入江河里的可怜人不知凡几。
此刻即将沦为瘦马的女孩,两只小手被两个大人拉扯着,原本便褶皱破旧的小花袄都被拉破了,露出内里灰暗的劣质工业棉。
小女孩立于寒风之中,也不知是因为那件小花袄太薄而泛冷,亦或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残酷命运而绝望,眼眸盈满了泪水,却强撑着不流下一滴,因为她知道,即使她把眼泪流干了,也不会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任何改变,就那么咬着唇,死死的盯着面馆远处,站在一辆豪车旁等待结果的秃头肥商。
那对夫妇的商议似乎最终还是以汉子的胜利结束,在妇女痛苦的嚎哭声中,小女孩如同木偶般被男人拉到那名富商面前,汉子堆起笑容对着富商不断说着什么,说着身体越佝越低,最后竟是跪了下来。
秃头肥商居高临下的看着买年前的汉子,抬了抬下巴,身旁就有一名浓妆艳抹的妇女熟练的抓起小女孩的手捏了捏,紧接着又掰开她的小嘴,似乎在检验着什么,和菜市场挑牲口没什么两样。
验完货的妇女躬身贴在富商的耳畔汇报着什么,富商这才百般不情愿的点了点头,掏出皮夹子点了一小叠钞票,洒在那名汉子面前,就要带着那个浑身颤抖不停回头的小女孩离去,这一幕让她的母亲哭的更加撕心裂肺起来。
就在这时,面馆里突然冲出一条瘦不拉机的大黄狗,它奔跑的很坚决,目的也很明确,张开嘴就要朝着那名富商的脚下咬去,骇的那富商和汉子俱是面色惨白,还是一名眼疾手快的黑衣保镖在黄狗扑来之前一脚踹过去。
大黄狗当即惨嗷一声飞了出去,在面馆的招牌上砸出一个深坑,似乎想要挣扎的爬起来,但似乎受伤太重,难以为继,看着要被塞进豪车里的小女孩不住呜咽着。
“大黄!!你们这些坏人!坏人!你们为什么要打它!”一直强忍着准备默默接受自己命运的小女孩终于还是恸哭了出来,在黑衣保镖手中不住挣扎着。
而因为发生了这种事情,那名汉子也没能幸免于难,一名保镖在富商气急败坏的痛骂声中,不断踢踹着不住惨嚎求饶的中年汉子。
石辰难得深入帝国本土,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一路走来,也见过类似的欺凌事件,但石辰一直把自己当作一名真正的旁观者,在他自小养成的世界观中,帝国人似乎与他行同陌路,而他在战场上,更是不知杀过多少帝国士兵,而每杀死一个,便意味着帝国内会多出一个这样的破碎家庭。
联邦与帝国之间有着无数仇恨,使他以为自己看待帝国人可以像看另一类智慧生物一样无动于衷,然而当他以另一种身份暂时融入帝国内部后,当听着街巷里人们用晦涩的帝国语讲述出那些真实的惨痛故事时,看着某些惨剧在自己面前上演时,他发现自已坚若冰封的内心竟是忽然有些动摇了起来。
尤其是在看到那个一直坚强的小女孩终于在连续的残酷打击中痛哭落泪,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被留在首都星圈的小千琳,不由脸颊微仰,深深的吸了口气。
眼看着石辰驻足不前,面色复杂的看着远处即将被带走的小女孩时露出挣扎时,苏耶雅颜忽然显出一丝温柔的笑容,似乎觉得石辰有这样的改变,极为符合她心中的期望,但离她的期望终究还有些距离。
于是她敛起笑容,看着石辰的眼睛道:“怎么?不忍心?可这样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帝国内上演,瘦马和娈童的买卖也是帝国的合法行业,其缴纳的税款,便占据了全国总税额的百分之七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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