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厚一开始也是惊讶小闺女问出这样的话来,可看到儿子摇头之后,他这心思一转却是有几分明白了,就看向小闺女,想知道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既然这样,那咱们走吧。”七夕对着大哥二哥笑了笑,转头跟她爹道,“爹,咱们送我哥他们是来念书的,可除了念书这先生的言传身教也是极重要的,都说为人师表,我没念过书可也知道,这其中除了学问还有品性,他学问如何我是不知道,可品性我却是瞧得出的,爹,跟着这样的先生,你觉得我哥他们能学到什么?”
“那不在这儿念了?”沈承厚也知道小闺女说得对,刚才看了那吴先生的所作所为,他这心里头就打了退堂鼓了,只是有些为难离了这里让儿子们去哪里念书。
“嗯,咱不念了,可不是不念书了,是不在这儿念了,咱去县里念书,刚才不是说了田先生如今在县里教书吗?再说我表哥他们也都在,咱家现在也不是供不起,干什么不找教得更好的地方?”七夕跟她爹说出自个儿的意思。
敬晟一开始也被小妹大胆的话惊住了,愣愣地瞅着大哥,好不容易有机会念书了,这就放弃了?可不放弃跟着这样的先生,如小妹所说又能学出什么好来?
现下听小妹这么说,顿时就一喜道:“对,爹,我小妹说得对,大哥念书念得那么好,干啥留在这儿被耽误?”
他这脑子怎么就这么笨,记得去二舅家的时候问过文赋表哥,当时就觉得县里头的学堂比起乡下的不知道好了多少,那时候他就想着,要是能让他哥也跟表哥一样去县里念书就好了,只是那束脩高得让他只是想想而已。
可此一时彼一时,当时觉得简直是天价的束脩,如今家里不用两天就能挣出来,那做什么就非得死守着这乡下的学堂,更何况连田先生都不在了,他小妹问得好,他大哥留在这里又能学到什么,根本就是在耽误功夫,干什么不直接去县里念书呢?
七夕这几句话脆生生地让屋子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无异于响亮的一巴掌打在了吴友德的脸上,顿时就让他连涨红起来,而敬晟欣喜的语气更是紧接着又来了一巴掌,
“你说什么?”吴友德先是楞住了,可等听明白这小丫头的话却是忍不住笑了,刚才满面的怒气也是消了,冷笑道,“真是可笑,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这村里学堂都念不起的人,还提什么要去县城念书,真是可笑至极。”
也不怪他说出来这样的话,他不过就是一个教书的先生,平日里多是在学堂里头,加上他人缘不好,学堂里头无论是先生还是学生都极少与他来往,沈敬博自然不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又不屑跟村里头的人说话,自认是读书人要高人一等,这就使得他对沈家三房的了解还停留在敬文敬晟俩退学的时候,所以他是认定了七夕这是在为了死撑着脸面说大话,顿时就有底气了。
“我也觉很是可笑,你这样的人当真是可笑至极,怎么,你这是吃定了我哥就非得留在这儿受你的气了?”七夕转头不屑地看着吴友德道,“我告诉你,当时我家里没有条件供我哥念书,他们自个儿懂事就退学了,可现在我们供得起了,这才回来学堂,可却是与你毫不相干,我哥来这里本来就是奔着田先生来的,既然如此,自然是要跟着好先生走,难不成还留在这里让你误人子弟?”
“你……”瞧见那丫头到了这时候还满脸不妥协,她家里人也都没有求饶的意思,吴友德顿时就又有些拿不准了,迟疑地看着这几人,猜测着这话有几分可信。
“夕儿说得对。”就在吴友德心思急转的时候,沈承厚却是深吸一口气开口了,看着一直忍着的大儿子和满脸喜色的二儿子道,“是爹想岔了,爹干啥就非得把你们送来这里念书,上次去县里瞅见你表哥他们学堂,爹心里头就想着那地方是真不错,咋就没想着,我儿子也能去那儿念书?”
“爹……”敬文这才一脸惊喜地看向他爹,他知道小妹脑子动得快,而且很是在意他跟二弟的学业,更是个舍得花钱的,可却是知道爹娘都是节俭惯了的,从乡下学堂换到束脩提高了好些倍的县城学堂去,他是真没想过。
“咱回家,你俩好好看书,爹回头去找你表哥他们打听打听,看回头是要咋考试才能进去念书。”沈承厚越说越高兴,伸手拍了拍俩儿子高兴道。
当爹的盼着儿子出息,如今能让孩子去更好的地方念书,咋能心里头不高兴?沈承厚说着还看了小闺女一眼,这孩子咋这聪明,他这死脑筋总是一条道走到黑,这要不是今儿个小闺女提起来,他可不是要耽误儿子了?
“嗯,我文赋哥上次还提起来了,说要是我大哥二哥也能去就好了。”七夕见她爹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心里头也是极为高兴,马上就凑过来笑道。
爷几个竟然是不顾周围满满围观的人,更是不理吴友德和沈敬博早已经是铁青的脸色,越说越高兴,也幸好沈承厚不是那爱计较的人,要不就冲着刚才沈敬博和吴友德联合起来羞辱他们的话,这会儿就够他反讽回去了。
可不得不说,他因为性子使然不想跟他们计较,一心惦记着马上带着孩子回去,他这就要进镇里头去打听一下进县里念书的事儿,他这无心的举动,却是最好的反击,再没有比这样完全不将吴友德放在眼里更好了。
“你们、你们给我站住!”吴友德一看人居然扭头就走了,顿时就急了,在后头有些跳脚喊道。
他是打定主意要好好羞辱沈敬文和沈敬晟一番,谁叫当时田济安在的时候总是夸耀自个儿的学生多出色,再出色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落到了他手里?
可他却是没想要真的将人给赶走,不过是要趁机下下他们的脸面,也趁机给自己个儿立立威。
学堂里头的学生本来就不多,还越来越少,要么就是念着念着家里头供不起不读了,要么条件好了进了镇里或者县里去读书了,每走一个学生山长都要痛心疾首一番,这要是知道原本回来了两个学生却是让他给赶走了,可以想到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你去、你去拦着他们……”吴友德眼看着人竟然就那么谁都不理要走出门了,不能自个儿不顾身份地去拦人,就急得赶紧催着身边的人,见都不动,就冲着沈敬博道。
“先生……我……”沈敬博这会儿却是一扫刚才耀武扬威的架势,干站在那里就是不动。
“你做什么?我让你去拦住他们你没听见啊?”吴友德恼了,冲着沈敬博喊道,这师生二人还真是挺像的,有什么事儿都是只会指着旁人。
“先生,他们……我拦不住……”沈敬博终于是嗫嚅着说出不肯动的原因。
“拦不住?”吴友德愣了,随后想起来刚才那爷几个的话,脑中有个不好的可能,登时就脸色发青地问道,“那他们刚才说去县里念书,他们……真念得起?”
“嗯。”沈敬博对上先生要喷火的眼神,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可还是得硬着头皮道,“他们家从我家分出去之后,后来……后来就开始折腾什么卖饺子,听说……听说还开起了铺子,所以要是想去念书的话,应该……应该是念得起的。”
说到后头沈敬博竟然已经是满心的不甘了,凭什么沈敬文沈敬晟竟然是有条件去县里念书了他们凭什么,他却是不想想,依照老宅的条件,想要送他去念书也不是不行的,只是他自个儿书念得不好,老爷子才会那么费事。
“你……你怎么不早说,我让你害死了。”吴友德一下子就坐在了椅子上,被沈敬博后头的话气得脑仁都疼。
他要是知道沈家三房如今是这个光景,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先生,先生别气……”沈敬博被吴先生的眼神给吓到了,忙搜肠刮肚想着如何弥补,半天才忙高兴道,“先生他们也不一定能去县里念书的,那县里不是还要考试,可不是光有钱就行的……”
“你给我闭嘴!”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吴友德就更来气了,别人他不知道,可沈敬文是田济安的高徒,这样的学生怎么可能进不去县里念书,还以为都是沈敬博这个蠢货吗?
学堂里头顿时一片低沉,沈敬博不敢再吭声,其他学生和先生看情形不好赶紧都默默溜走了,留下吴友德坐在那里后悔不已,还要烦躁待会儿山长回来知道了要怎么办。
外头爷几个却是全然不知,一路往家里走去,越说越高兴。
“夕儿,你是不是早就打算不让你哥他们在这念书了?”爷几个说笑了几句,沈承厚忽而开口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