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气极淡,而且已经被森林中的混沌环境掩盖了不少,郝仁相信如果不是自己的体质已经属于半神,可以无视混沌环境对凡人感知的各种干扰,他是肯定闻不到这种味道的。
身旁的维罗妮卡一行显然就没有察觉空气中那丝丝缕缕的腥臭气息。
公主和骑士们现在只是感到高兴,在危险的混沌之地跋涉了这么久之后,突然看到一道仍然在闪耀的秩序之光所产生的鼓舞是巨大的,骑士也是人,也会感到疲惫和沮丧,他们坚持到这里完全是靠着一种强大的信念,而现在,那道在森林深处亮起的微光让这些疲惫的战士得到了新的力量:已经接近塔罗斯的哨站了。
对于在混沌领域中跋涉的人而言,看到这样的哨站就如同回到故乡,那是秩序世界的标志。
但郝仁不得不给他们泼冷水:“那前面情况不太对。”
“怎么了?”维罗妮卡虽然兴奋,但并没有失去冷静和判断力,听到“古代守护者”这么说她立刻就控制了自己的心神,“您看到什么了?”
她知道“古代守护者”有着特殊的力量,可以在混沌领域里感知到比普通人更多的东西,所以这时候完全没有怀疑。
“有血腥气,”郝仁简单地说道,“从哨站那边传来的。”
维罗妮卡的眉毛立刻皱起来:“……怎么可能,哨站里的炉火应该还燃烧着,混沌仆从不可能攻进去,而如果是腐化魔物的话,它们更不是哨站守卫的对手。”
维罗妮卡的自信是有道理的,“混沌仆从不可能在有秩序之光照耀的范围内凝结实体”这是科洛世界颠扑不破的真理,而腐化魔物虽然可以强行冲进秩序之光里,却也只不过是飞蛾扑火而已,或许它们对平民有巨大的威胁,但不会是前哨站里那些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的对手。所以这里有一个常识:在前线,只要一座哨站的炉火还在燃烧,那么哨站内就是安全的,哪怕外面的战场如何惨烈,怪物也攻不破女神的结界。
所以她立刻就做出别的猜想:“说不定是哨站附近生了战斗。”
郝仁微微摇头,没有吭声,但他知道维罗妮卡的猜想并不怎么可靠。
因为在混沌领域,所有东西的消逝度都快的惊人,与生命相关的事物更是如此,阵亡士兵的遗体如果没有秩序圣物庇护通常会在十几分钟内就被侵蚀成为魔力元素,所以在混沌领域的战斗通常根本不需要打扫战场——在第二支部队抵达之前,所有东西就都会消散一空。
如果哨站外生了战斗,那么血腥气是不可能留下来的。
这一点其实不光郝仁能想到,维罗妮卡大概也是能想到的,只是公主殿下未必愿意这么想吧:她宁可相信哨站外面生了一场恶战,也不愿意相信一座王国的哨所就这样沦陷了。
但郝仁的警示还是起到了作用,维罗妮卡下令所有人提高警惕,整顿好武装,老骑士莫里安在前面开路,这支小小的队伍慢慢向着密林深处的炉火哨站靠拢过去。
越过古树和灌木丛之后,炉火哨站的全貌一点点呈现在所有人面前,这种哨站只是很小的据点——它有一圈用石块和粗木垒起来的围墙,围墙对混沌中的怪物而言其实并没有防护作用,它主要是用来阻挡那些偶尔出现的腐化魔物,因此并不甚高大,围墙上可以看到一些出微弱光芒的符文,那些符文看上去并没有在运作,围墙里则可以看到三座高高的木质哨塔,站在哨塔上应当可以监视到周围所有角落的动静。除此之外,哨所内只有几座两层高的木质建筑,应该就是营房和仓库之类的设施了。
一道并不怎么明亮的光柱从哨所中央射向天空,那是炉火装置出的光芒,它位于哨所的核心,是这里一切设施得以在混沌中屹立的依仗——王国耗资巨大来维持这些哨站,其实其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投入都是用来维持这里面小型化的炉火装置。在这个远离秩序的地方,炉火装置需要依靠宝贵的魔力燃料和加持圣力的圣物才能持续燃烧,那可不是易得的。
一看到这座哨站,维罗妮卡的心就沉下去,她知道郝仁说中了:哨站已经出事了。
因为那里面没有灯光,除了炉火的光柱以及部分永固工事上的符文之光以外,哨站里所有灯光都已经熄灭,甚至就连那炉火的秩序之光都显得格外暗淡:小型炉火装置需要人工不断维护才能点亮,光芒黯淡就意味着至少已经好几天无人给炉火中添加“燃料”了。
淡淡的血腥气飘进鼻孔,这次连维罗妮卡都已经有所察觉。
骑士公主拔出长剑,以魔法掩盖剑刃上的光芒,她命令掌旗兵原地不动,随后慢慢摸向前方。
郝仁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地来到哨站大门前,他握紧手中长枪,准备随时援助。
很快维罗妮卡就远远地打了个手势,这个手势代表着前方安全,没有混沌的气息。
“大门紧闭,”郝仁走过去之后推了推哨站那扇包裹着铜皮的沉重大门,“没有被攻破的迹象。”
维罗妮卡点点头:“大门是从里面顶住的,这说明出事之前哨站的指挥官下令封锁了出入口,或许里面的人察觉到了什么。”
“但终究还是出事了,”郝仁把手按在那扇纹丝不动的大门上,“能用点暴力手段开门么?”
维罗妮卡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破门倒是没问题,不过我们要先弄个破门锤出……”
“轰——”
一声爆裂巨响之后,包覆着金属的大门在郝仁的蛮力下被直接卸了下来,一整个门框连带着附近两米范围内的围墙都被直接扯下,并被郝仁扔到远方的森林里去。
维罗妮卡和骑士们目瞪口呆:女神在上!这特喵的还是人类么?!古代人吃啥长大的?
但郝仁这时候却没工夫计较公主殿下那看不明生命体的眼神,因为他在看到哨所内的情况之后忍不住愣住了:
哨所中全部的士兵都在这里,他们倒毙在营房和哨塔之间的空地上,凝固的暗色血液已经染红整片土地,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然而哨所里却看不到任何战斗过的痕迹。
士兵们似乎是在无抵抗的情况下被杀死的。
维罗妮卡也注意到了里面的情况,这位公主殿下脸色微微有些白。她跟郝仁一起走入哨站,在路过一名王国士兵的时候弯腰翻动对方的尸体,当那个穿着布制军服的年轻人被翻过身之后,郝仁看到他胸口一片狼藉,那情形让人头皮麻:年轻人胸脯上的血肉几乎被抓烂了,肌肉一缕一缕地绽放开来,他脸上的表情扭曲到吓人的程度,似乎在死前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惊吓。
维罗妮卡抬起这名士兵的手,那手上沾满血污:“他自己把自己抓成这样的。”
莫里安在旁边蹲下来,老骑士脸上满是凝重:“看这表情,简直像是被活活吓死。”
“而且这些士兵大部分都没有穿铠甲,”维罗妮卡抬头看向前方,更多尸体在她眼前铺开,那些尸体基本上死状相同,一多半的人没有着甲:塔罗斯王国一线军团的士兵统一装备易于穿脱并且攻防均衡的附魔半身甲,而且只有在准备战斗或者轮班当值的时候才会穿上这种铠甲,平时都是穿着布制的军服,“很多人就像是正在营房里休息的时候突然跑出来的,你看,甚至有人没穿鞋。”
“他们从营房里跑出来,然后就这么活活吓死在外面,死前还抓烂了自己的胸口,”郝仁一边说一边微微摇头,“太诡异了。”
这时候一名在前探路的骑士突然高声叫道:“公主殿下!我们现了哨站指挥官!”
哨站指挥官也死了,但他的死亡方式跟普通士兵有所不同。
这位指挥官死在小型炉火装置前的空地上,似乎临终前想要守护这个地方,他穿着全套的甲胄,但盔甲上看不到任何伤痕,他手中紧握一把已经断掉的指挥官制式长剑,身边的土地上则可以看到无数纵横交错的剑痕——好像这位军官死前与某个看不见的敌人进行了一场殊死的搏斗。
指挥官的死因却同样是自杀:他在最后用手中的断剑抹了脖子。
维罗妮卡仔细检查着这位下级军官的尸体,确认对方是在狂乱之中自杀身亡的,而很快,她就在对方尸体旁边的地面上现了别的东西。
“这里有字!”公主殿下叫道。
那是用鲜血写下的几行遗言,似乎是指挥官在临终前突然恢复了片刻的清明,挣扎着写下的,那行字母歪歪扭扭,但还不影响阅读:
“梦境里有东西,它从我们心里跑了出来……”(未完待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