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发生在70沛辖区的哨卡杀人事件,为所有新编师团军事主官敲响了警钟。他们忽然发现,苏浩绝对不是能够任由自己摆弄的人物。尽管他被师长们藐视,被军部委员列入打击报复名单,可他毕竟是一名少将,是军部正是任命的505集团军司令。不要是在因为哨卡纠纷当场于掉一名尉官,就算他大脑进水,一个人端着武器把所有新任师团长管全部杀死,也合乎逻辑清理。
现在是战争时期。上级官员有权在不经审核、批复的情况下,对所辖军官进行惩处。
这种事情就算把官司打到军部,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在西南地区十个新编师团的问题上,并不是所有人都站在与袁志成和军部委员相同的立场。至少,赵志凯那一系对此就持反对意见。虽然他们同样不喜欢苏浩,可是对于打击政敌,他们一向乐而为之。
为了不让自己的手下白白被杀,侯敬沾等师级主官已经商定:对苏浩开放所有军事禁区,任何人不得已任何理由对苏浩进行阻拦。在这个问题上,所有人必须无条件服从。哪怕苏浩神经错乱,想要冲进某个师的信息处理室,用中央电脑看日式,或者玩《植物大战僵尸》之类的傻逼游戏,都不得予以制止
总之一句话,在505集团军下辖十个师团的驻扎范围内,苏浩他相于什么就于什么。就算他偷窥女厕所或者女浴室,被窥视者本人也不能反抗遮掩,只能把腿分开,让他看得更清楚。
越野车开进8l沛辖区的时候,侯敬沾就已经收到哨卡警卫发来的信息。当时,他和师长等人正在开会,商议两个新兵团的训练和装备问题。苏浩的突然出现,并未引起与会者的重视。包括侯敬沾在内,都认为苏浩只是从8l沛辖区经过,返回集团军司令部而已。直到他收到第二份电讯,报告苏浩进入军官食堂以后,这情况才引起重视。
他究竟想于什么?
吃饭?
还是故意找借口发飙?
无论与会者的猜测是否正确,8l沛长和侯敬沾都觉得,应该减少苏浩与师团各级军官接触的机会。因为人都有念旧心理,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绝对愧疚,跟着苏浩又回到第十一独立部队。在这个问题上,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既然已经把人拉过来,就永远不可能放任他们离开。
侯敬沾当时就想过来一探究竟,却被师长拉住,让他另外派人,邀请苏浩到师指挥部共进午餐。
师长的理由很充分:“我们与苏浩在这件事情上处于敌对立场。如果他的目的只是想找麻烦,我们过去正好符合要求。军官餐厅的人很多,那家伙话做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还记得合肥战役期间,苏浩在军部会议上的公开表现吗?他很喜欢在公众场合收拢人心,我们在那种地方出现,只会让他发挥更多的话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请过来。只要进了师团指挥部,事情无论朝哪方面演变,我们都可以控制。”
侯敬沾承认,师长的话得很对,考虑问题也比自己更加全面。
然而,苏浩的举动的确令人震惊。接到自己侄子死讯的时候,侯敬沾只觉得整个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再也没有多余的念头。
与六名喉管被割断的卫兵相比,少校的死状最为凄惨。他的腹部肌肉已经溶化,从腹腔里涌出的大量液体,把附近地面染得一片狼藉。内脏、骨骼和肌肉组织被彻底粉碎,地面上很多肉块表面渗出粘液,呈现出不断液化的迹象。
少校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嘴唇大张着,嘴角挂着几缕血丝粘浆,似乎想要些什么,却被死亡永远固定住,只能保持着唯一的姿势。
侯敬沾蹲下身子,用骨节嶙峋的手,慢慢把少校的双眼合拢。
拥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之间,往往有着某种奇妙的意识联系。就像现在,少校已经死了,显然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可侯敬沾仍然从自己侄子张开的口型里,读懂了对方在临死前想要表达的意思。
四个字:“帮我报仇”。
师长是一个颇为强壮的中年男人。他分开人群走过来,站在侯敬沾身后,沉默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这是我的错。”
师长的声音很沉重,充满愧疚:“我不该在那个时候阻止你,应该跟着你一起过来。哪怕苏浩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对我们动手。我……我……”
到这里,师长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抬起手,用力拍了拍侯敬沾的右肩,发出极其愤慨,却无可奈何的叹息。
如果可以的话,师长自己也不想与苏浩为敌。
平心而论,那是一个非常值得尊敬的男人。他能力出众,有过人的战绩,总能针对不同情况,制订出行之有效的战术计划。不光是自己,很多军官和士兵都对苏浩抱有好感。
然而单凭自己一个人,无法改变已经形成对立阵营的事实。孙湛和苏浩之间的矛盾永远无法化解,那些必须用血洗清的死仇,必须以生死决斗才能解开。能够坐上师长的位置,本身就明所在的立场。从接受新编师团军事主官职位那天起,师长和苏浩就是敌人,不是同僚,更谈不上什么同袍。
“不关你的事。”
黑框眼镜背后,侯敬沾的双眼微微眯着,透出一丝丝极其凶狠冰冷的光芒。他从站在旁边的警卫后腰上抽出格斗刀,用力砍下少校的脑袋,又从旁边死亡的士兵身上割下一块染血的布料,包住头颅。
侯敬沾并不知道强效溶解剂这种东西。但他看得出来,少校应该是死于某种带有腐蚀效果的特殊药物。收敛并不需要整具尸体,对逝去死者的寄托,有时候只需要某件的物品就已经足够。侄子的头部还算完整,至于身体,烂了也就烂了。
尽管从几名军官口中听过事件全过程,明白少校对苏浩实在没有足够的尊敬,反而毫不掩饰鄙夷和讥讽。可侯敬沾还是无法原谅自己。如果得知苏浩进入师属辖区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事情恐怕不会演变成现在的结果。
至少,苏浩不会毫无忌惮的杀死一名准将参谋长。
“苏浩这是在故意挑衅。”
师长的眉头紧皱着,仿佛两把相互交叉的利剑,自言自语发表意见:“他想激怒我们,想要我们自乱阵脚。他用这种方法显示力量,他在告诉我们,我们还没有掌握局面,他还有翻盘的可能。”
侯敬沾一直沉默着,眼睛里却不受控制的涌出泪水。
在自己这个层面,能够触及和拥有的最高力量,不过是三阶强化体质。从哨卡守卫那里传来的消息证明,苏浩一行只有四个人。他们在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轻而易举杀死了对手。
一直以来,侯敬沾总认为苏浩是三阶强化人,这何尝不是自己轻敌造成的结果?
满腔的怒意,终于突破了侯敬沾的理智防线。他用力扯开风纪衣领,像即将捕猎的狼一样活动着脖颈,随手从一名卫兵手里抓过突击步枪,用力拔出弹匣,迅速检视,又重新装好。
就在侯敬沾转身想要走出餐厅的时候,师长突然闪身拦在他的身前,沉声道:“你想于什么?打算去哪儿?”
侯敬沾扬了扬手中的枪,目光扫过横躺在地上的尸体,然后抬起头,与师长冷冷地对视着。
“当然是去宰了那个姓苏的狗杂种。他死了,所有事情就一了百了。别告诉我你什么也不知道。你是师长,我是参谋长,咱们俩是搭档。你以后再也不用为这问题伤脑筋,我带直属机步团和警卫连过去,第十一独立部队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他们不是我的对手。就算苏浩那个王八蛋真的是四阶强化人,也无法在饱和攻击的情况下存活。我要杀了他,就这么简单”
“你给我站住————”
师长用力抓住侯敬沾的枪,异常愤怒,毫无商量余地的吼道:“我也想宰了他。可是这样做行吗?他毕竟是集团军司令,是我们的上司。他既然敢这么做,就肯定做好了应对军部责问的准备。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任何话语权,人已经死了,单独的反击没有任何效果。而且我们没有稳定的把握。不要是一个机步团,就算你把全师的人都带上,于掉那家伙的几率也很。”
侯敬沾的动作凝固在原处,心底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悲伤情绪。他深深吸了口气,冲着师长以毫不弱于对方的狂暴语调咆哮:“那你该怎么办?看着姓苏的混蛋就这么离开?看着我们的人白白被杀?”
“我们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等下去”
师长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涨红:“把这一切情况上报军部,由他们做出最终裁决。”
侯敬沾眼里掠过一丝苦涩,慢慢摇着头:“没用的。我们都很清楚军部裁决是怎么回事。如果那帮大人物能够用命令的方式控制第十一独立部队,我们也不用出现在这儿,更不会有机会得到现在的职位。”
“不这次不一样。”
师长握紧侯敬沾的肩膀,压低声音:“孙部长已经掌握了局势,我们并不孤立,505集团军所有新编师团都站在同一战线。无论呆在这儿,还是返回军部,苏浩只有死路一条。哪怕事情演变成最糟糕的结果,所有新编师团也会向集团军司令部发动进攻。”
积蓄多时的愤怒,被这番话渐渐浇至熄灭。侯敬沾深深地看了师长一眼,带着眼睛里尚未散去的血丝,恨恨地问:“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师长神情庄重地抬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最多不超过三个月,这是底线。”
苏浩疯狂野蛮的举动,在8l沛内部掀起轩然大波。仿佛一块巨大的岩石投入湖面,打破了平静,激起滔天巨浪。原本蕴含在湖水里的能量被骤然激发出来,以巨石落为核心,朝四周散布开一圈又一圈剧烈动荡的波纹。
越野车以最快的速度驶入集团军指挥部防区,苏浩从车上跳下,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推开房门,他径直走到窗前,抬起头,目光空洞地仰望天空,英俊坚毅的脸上微微有些怅然。良久,才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没有第二种选择。虽然我一直想要做个善良的人,现实却逼迫着我行凶……这就是所谓真理?这就是他妈的正义?”
办公室的房门敞开着,身材高大的黄河从外面走进来。此刻,他丝毫没有先前在8l沛军官餐厅发威的凶悍和暴虐,整个人显得安静,粗鲁和蛮横的气息早已无影无踪。他走到距离苏浩身后五米左右的位置停下脚步,如同狮子般毛发粗长的头颅微垂,无论神态还是气势,都显得无比恭敬。
“我们没有退路。”
苏浩没有转身,目光依然注视着窗外的天空:“也许你会觉得我虚伪,觉得我是在无病呻吟,觉得我戴着前后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具。可我真的不想这样。他们是最优秀的军官,是最值得敬佩的士兵。他们不应该死在我们手里,应该在战场上与变异生物拼杀。然而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永远无法弥合。他们选择服从那些人,那些人却根本不想给我们活路。这就是他妈的政治斗争,残酷而肮脏,每走一步,都要踏过无数人的尸体,遍地的血。”
身为亲信,黄河与苏浩之间的意识想通已经达到具有相当默契的程度。他当然明白苏浩此刻的感慨来源。黄河很清楚,这并非什么多愁善感,而是苏浩自身意识困惑与理智的纠结————对于军人,苏浩总有着源自未来世界的本能尊敬与亲近。
迷茫终究不是主观意识,当内心深处隐隐的感慨消散之后,苏浩整个人的气势已经开始改变。
他重新散发出冷冽高贵的气势,目光仍然发散,眉头却凝聚着令人畏惧的深沉。他背着双手,没有转身,看着窗外没有什么变化的世界,以毫无波动的声音:“按照预定计划进行吧军部那些人估计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如果不是新贵阳基地市的建设速度太过缓慢,各个新编师团需要时间完善编制,新兵对机械设备和武器需要适应,恐怕他们早就已经动手了。”
黄河依然低头垂手站在原处。他知道,自己现在不需要插话。苏浩不是与自己讨论,而是在自言自语。这就是“工蜂”与“蜂王”之间的心意相通,很奇妙,任何外人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惊讶,难以理解。
“命令曹蕊和杜天豪,让他们加快对其他平民的意识转换速度。我们和那些新任师长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他们动手的时间不定会提前。”
带着强烈的波动,苏浩的思维意识朝四周迅速散开。在这股威严强悍的无形能量笼罩下,黄河脑子里只有“服从”两个字。这一刻,不需要回答,不需要任何肢体动作,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苏浩也明白自己的意识将得到毫无保留的贯彻。
过了近三分钟,苏浩收起散发开的意识,神情和目光重新恢复平静。他注视着北面方向的地平线,淡淡地:“我们没有退路,他们也不会放弃。该来的,总会来的。”
京一号基地。
孙湛又一次独坐在办公室里。
尽管已经年迈,可他是个骨子里却是个喜欢运动,爱好娱乐的人。自从病毒爆发后,孙湛从平民当中挑选了很多年轻貌美的女人充当秘书。从某种意义上,这些女人都是消耗品。因为“娱乐”和“运动”会消耗精力和体能,虽然孙湛给她们注射强化药剂,却不可能像高级将官那样,强化等级高达四阶。孙湛在很多方面的游戏乐趣异于常人,他总会把自己的秘书玩死、玩残。每当上一位秘书在运动和娱乐过程中出现意外,就必须有一个新人接替这个位子。
这种事情在孙湛的熟人圈子里不是什么新闻。很多人甚至以这方面为准,互下赌注,猜测某个女人能够在秘书位置上待多少天?
守在办公室外面的秘书惴惴不安。她亲眼见过自己上一任从部长私人健身室里拖走的惨状,也一直祈祷着自己最多只是被弄残废,千万不要因为意外被杀。也许是上天真的听见她虔诚的祈祷,也可能是对这种可怕的事情感到厌烦,总之,孙湛最近很多时候都呆在办公室里,新任秘书也因此得以幸运的活着。而其他人在这方面暗中累计的赌注数字,也随着这个女人出现在部长办公室外的每一天,不断往上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