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妍道:我瞧着不像呢。王爷壮实,肤色稍黑些,眼睛更有神。她连自己的丈夫都分不出来,可不就闹笑话了。
大门上,传来门丁的高呼声:老候爷回府喽
父子几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家门,进了二门就觉得有些不一样,家里多了一份热闹喧哗,还多了一份喜庆,就连下人们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江舜诚轻声问左右:今儿府里有喜事
婆子含着笑,答道:今儿一早,老太太遣人把郡主接回来了,这会子正在如意堂说话呢。
父子几人亦有些日子没见着素妍了,素妍一出阁,这府里就冷清了许多,待字闺中时,府是上下众人时不时提到郡主,这家里似乎也有了许多的话题。
几人进了如意堂,远远地就听张双双在那儿讲笑话。
有一户乡民,从来没进过城,更没到过皇城。某日,有过路的商人住在家里,说到外面的趣事,这丈夫就决定跟他们一走去县城瞧热闹。夜里,妻子说:听说城里好东西多,听人说城里的炊饼最好吃,你给我带一个炊饼回来。又说,我的梳子不好使了,你再给我买把梳子。生怕这男人记不牢,又说你记住了,明早见太阳,就想起我的炊饼,看到夜里弯弯的月亮,就想到给我买的木梳。叮嘱了一番,次日丈夫就随着商人们进城了。
一到了城里,这丈夫就把妻子说要的东西给忘了个干干净净,怎么也想不起自个该买什么了。他坐在路边想。只记得妻子说了太阳月亮的话。
正在犯愁。就瞧见有卖镜子的商贩,正在大声兜售。他想那像太阳的,莫不就是这东西了于是买了下来。又寻像月亮像的东西,好歹是想起来是梳子。
回到家里,妻子远远地就迎接上丈夫。
丈夫拿出镜子,妻子一看,那镜子里是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年轻女人,她立时就秀眉倒竖。气得破口大骂:你这个没良心的,让你进城,就带个狐狸精回来,还对我瞪眼睛。
老婆婆听到媳妇骂人,就接过镜子,愁眉道:天下哪来这么丑的狐狸精,也跟着媳妇一起骂,你好歹找个年轻的,头发都白了,弄回来吃闲饭
江舜诚父子站在花厅门口。张双双见长辈们回来,顿时起身相迎。
虞氏笑着打趣道:回头传嗣给你买了东西。可别给你婆婆瞧
张双双一脸臊得通红,原就是个笑话,反被虞氏给打趣上了。对江舜诚等人行礼道:祖父翁爹,我该去大厨房了。一溜烟就出了花厅。
江舜诚道:妍儿回来了笑眼微微,竟有说不出的欢喜,将素妍从头到脚地审视了一遍,似要寻出不同来。
素妍起身见了礼。
江舜诚脱了官袍,只着中单衣,洗了把脸。
江书鸿与江书鹏在一边坐了下来,吃了井里湃过的西瓜,两块下去,顿觉凉爽。
虞氏道:你们父子几个去偏厅说话,我让丫头取了冰块,搁在偏厅那边正凉爽着。书房那边太闷,就别去了。天热,仔细染了暑气。
江舜诚应了,领着儿女折入偏厅。
虞氏依旧坐在花厅,闭目养神,脸上挂着浅笑,看着素妍日子过得顺畅,她这个当娘总算是放心了,可想到素妍中毒的事,心里就有些担心,好歹得多几个儿女才好。只盼着降魔观的佐观主能替姚妃解毒,若是姚妃身上的毒能解,素妍身边的毒自然也能解。
身侧,站着两名打扇的丫头,不紧不慢,轻缓适宜地扇着风儿。
偏厅很凉爽,中间放了两只铜盆,盆里搁着大半盆冰块,正冒着白气儿。
江书鹏问:妹妹这几月在忙什么去年是百花图,今年又是什么
素妍道:就画了五幅花鸟图两幅大字。
江书鹏望着江舜诚,看女儿回家,江舜诚的脸上有了一些笑容,在儿子们面前,他更像是个严父,偶尔也有慈祥的一面,在素妍面前,更多的则是欢喜与宠溺。
江书鸿问:爹,皇上今儿找你商量什么事,到现在才出来
江舜诚捧着凉茶,一口下去,消了大半,再一口,一杯就没了。
素妍正要起身蓄茶,江书鹏却先一步蓄上了。
江舜诚道:君心难测,皇上今儿与为父说,平叛之事上得用釜底抽薪之计,瞧他的样子,是胸有成竹。他用眼瞧着素妍,一如他预料的那样,素妍神色淡淡。
她真是猜中了
江书鸿问:妹妹以为呢
在他们父兄眼里,很少拿素妍当小孩子看,尤其在说这些大事时,素妍更与他们一样。
素妍道:江湖门派中,有不少投到宇文琮名下,就是朝堂内也有不少上明里向着皇上,背里投靠了宇文琮,这皇城瞧起来平静如常,实则暗潮汹涌。皇上所说的釜底抽薪之计,要仿几年前爹对晋地的平叛之计。
一言落,江舜诚面色俱变,这可与上回不同,上回宇文理还没来得及起兵造反,这回宇文琮已经反了。
皇上不动声色,实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么久了,只怕朝堂上哪些人投靠了宇文琮,他已经了然于心,就是江湖各派,哪些效命宇文琮他亦心中有数。
几年前,宇文理的案子就牵连了不少人。
而今,又有个宇文琮造反。
江舜诚微微颔首,妍儿这么一说,为父明了。
有了这些人的名单,江湖各派倒也好应付。新皇手里握有兵权。遣出御林军禁军剿灭。不需所有门派都剿,拿出几家有声威的,杀鸡儆猴便能起到威慑之效。
对于私通叛贼的朝臣,恐怕这回更不会心慈手软。
宇文理的妻小为何会被乱箭射杀天牢,江舜诚觉得,这都是新皇寻了名目的所为,皇家子孙不能如百姓那般的斩杀,也只有这样莫名的死去。才能减少百姓们的非议,况且是他们意图逃狱劫狱,更被官员们说成了天牢暴动,既是暴动,朝廷就能镇压。
江舜诚对江书鸿道:告诉传嗣兄弟三人,事事谨慎小心,近来少与应酬,无事就呆在家里修身养性,多读些书。
江书鸿应下。
江舜诚猜不透新皇的用意,素妍却能说出个来龙去脉。
江家父子议论朝政时。新皇正负手站立于皇宫最高处:摘星台上,俯瞰着整座皇城。仿佛手握天下。
釜底抽薪
他心下暗自沉吟,普天之下,他以为再无人能猜透自己的用意,竟是她能知晓。
她太聪明了
也至于,他就算瞒过天下人的眼睛,却唯独不能瞒过她的眼睛。
大总管看到如此不安的新皇,抱拳道:明儿可要皇后请安西郡主入宫
新皇抬手,止住了大总管,他挺胸道了句:用不了多久,安西就能瞧见朕是如何不扰百姓生活平息了这次叛乱天黑之后,密令各路暗卫来见朕有事吩咐
大总管应声。
夜,漫长。
夏天的夜,炎热难耐,素妍摇着锦扇,在得月阁里来回踱步,宇文琰离开已经有几日了,明儿一早她也得回王府。
回娘家一住就是五日,不能再久住了。
再住下去,耀东就该把她给忘了。
就如他忘掉她,不再依赖她,只用了两三日的时间。
隐约之间,听到一阵步潮翻滚之音,府里的狗吠之声不绝于耳,她走到窗前,张望着夜色里静寂的府邸,府门外有火把掠过,人影憧憧。
白燕
白燕正闷热着,躺在值夜的小榻上睡不着,翻身起来。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白燕道:王妃,奴婢去打听一下。
她静心聆听,似从对面传来的,还有女人孩子的尖叫哭泣声。
等不回白燕,她摇着扇子下了楼。
白茱也出来了,借着月光,紧跟在身后。
后花园里,江舜诚与江书鹏正相对奕棋。
素妍止住脚步,折身进入凉亭,爹大哥
江书鸿笑道:妹妹最是个淡然的,今儿坐不住了
江舜诚落定棋子,便是泰山崩于前也不惊的淡定,当真是雷霆之势啊几日前连连捣毁了流星阁的两处分堂;名剑门神兵山庄一夜灭门
素妍暗抑错愕,难道说这些都是与宇文琮勾结的江湖门派。她目光定格在棋盘上,这么说,今晚动的不仅是胡家,还有其他人
江舜诚道:胡四姐儿是宇文琮的承仪,又育有庶子,两家是姻亲,胡家能脱得了干系皇上既然下令捉拿胡家,自是手里握有证据
江书鸿面含浅笑,为了今夜一动,皇上可从沧州秘密调回八万禁军,由十二卫心腹侍卫各领人马,捉拿叛党。
而这些,素妍没有听说过。
雷霆之倾的气势,只怕明日,整个皇城亦会人心惶惶。
这些朝臣里,第一次做了宇文理的党羽,新皇也许不会计较,只让他们上呈请罪书。这一次,再做宇文琮的党羽,他还能容忍么
素妍问:爹以为,胡家会获罪么要是皇上治罪,会至满门抄斩
江书鸿道:这要看皇上是否会仁慈
有她前世的记忆里,宇文轩直至失了江山天下,对宇文理宇文琮的妻小也只是软禁两府,没有杀他们。这也许是后来宇文理登基为帝对外宣布宇文轩丧命火海,不予通缉的理由。
但这一世,宇文轩杀了宇文理妻小,唯剩宇文轲一家苟延残喘。
如今的新皇,更像一个雷厉风行的帝王,说一不二,小心布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