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殊和萧九没有再说话,两人又重新开始对弈。
秋分在一边安静的煮茶,只是空闲了才会瞅着两个人。
小亭里很快便茶香四溢。
长安侯府占地面积很大,因为当初是建在京西,院子里的一石一木,都是萧九派人来打理。
夏阮喜欢的都有,她不喜欢都没有。
尤其是主院外,摆放了不少的茶花,哪里的茶花都开的极好。
萧九闲来无事,也会亲自去打理院外的茶花。
那个时候夏阮便坐在一边煮茶,等他回首的时候,便能看到妻子的笑。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对于萧九而言,现在的这一切,他就很满足。
只要他一个回首,妻子便会在他的身后,对着他微笑。
所以,在六皇子问他还想要什么的时候,他才能说出别无所求四个字。
六皇子觉得萧九当时太过于装腔作势,这世上男子,谁都想手握重权、美女环绕在身侧,最后爬的很高然后俯视周围的人。萧九不是仙人,很多事情也不能免俗,所以六皇子根本不相信萧九的话,他只是以为自己的礼物还没送到萧九心上。
于是夏阮前脚刚进宫,六皇子后脚便送来了不少精挑细选的美人。
这些所谓的美人当真是绝色,每一个都出落的水灵灵,而且还风姿万千没有相似的。她们眼里含情,尤其是在看见萧九之后,每一个容颜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
谁都希望自己来日伺候的男子,是一个夺目又吸引人的存在。
然而,萧九便是她们心中最完美的男子。
只是六皇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萧九居然看都没看,便婉拒了他的好意。
就算萧九再不喜欢这些美人,那么萧九怎么也不会违背他的意思。毕竟只是几个女人,几个玩物一样的存在,若是喜欢便宠幸,若是不喜欢便养在宅子里,不碰便是。凡是官场上的老爷,又有几个没有几个小妾和通房呢?
当然,李长风这个异类除外。
“若是这些不合你眼,那么下次我再送你一些。”六皇子眼光微闪,挥了挥让美人们退下,“又或者说,长安侯夫人是个……她不让纳妾?男子汉大丈夫,又怎么能被一个女子束缚呢?长安侯你若跟在我身边,你以后有福气的日子多着呢,这些……都不过是开胃菜。”
六皇子一边说着,一边让人将银两抬了上来。
对于六皇子的举动,萧九一点也不诧异。
可是,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包括这些财物和美人。
他的很心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
小的时候总是看到母亲哭泣,他不知母亲到底在哭泣什么。可是每次父亲来看母亲的时候,母亲总是笑的很开心,露出这个世上最好看的笑容。
萧九想,或许是母亲太喜欢父亲了,所以才会如此的卑微。
卑微到骨子里。
母亲的眼泪陪他度过了很多日子,那些日子他无能为力,只能努力的学习父亲喜欢的东西,让父亲多来母亲的身边。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甚至对武艺和骑射,他一样都不落下……
母亲曾问他为何要这样拼命。
他只是告诉母亲,想多学一点。
每天休息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都是在不停的忙碌。
他表现的很优秀,父亲也很高兴,看母亲的次数比以前多了很多。
“我很喜欢你。”父亲握住母亲的手说,“委屈你了。”
“你心里若是有我,我便不委屈。”母亲依旧笑着,只是那副笑容已经有些落寞了。
母亲骗过了父亲,却没有骗过他。
等父亲走了之后,母亲才喃喃自语:“若是真的喜欢,又怎么会受委屈?”
若是真心喜欢,又怎么会让那个人受一点的委屈呢?说的再好听,不过都是嘴上的言语。母亲嫁给父亲开始,她的身子便再也站不直了,她从武林世家的小姐变成了小妾。而他自己,也不过是南萧的庶子。
一个姨娘,一个庶子又能做什么事情呢?
庶出,永远都比不上嫡出。
无论他多努力,都一样。
后来,这一切都结束在了父亲离世的清晨。
可笑的是,这个口口声声说爱着母亲的父亲,却死了另一个姨娘的床上。
母亲大哭,第一次没有掩藏的在他面前哭了起来。
萧九每当回想那些日子,只觉得心口的疼痛难忍,为什么父亲不能好好的爱母亲一个人,为什么父亲身边总是有络绎不绝的女子?父亲真的看不到母亲的伤心吗?看不到他的努力吗?
他有太多的疑问,没有人来回答他。
此刻,看到六皇子的一举一动,萧九才明白了,所谓的一切,都源于男子骨子里的贪婪。
他笑着再次婉拒六皇子,然后再也不和六皇子来往,只是维持了表面的平和。
萧九想,他不想在夏阮的脸上看到那些绝望的神色,他不想让夏阮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独自哭泣。他那么的爱她,而她的心里刚刚有他这个人,他又怎么舍得将她刚放在他手上的心,狠狠的摔碎?
私下,母亲曾问他,是否要娶姨娘。
他都摇头,说此生不愿再娶别的女子。
母亲皱眉,说南萧子嗣单薄,就一个女子又怎么能维持南萧的血脉。
萧九挑眉看着母亲,告诉母亲,就算夏阮没有所出,他也不会纳妾,他不想在夏阮的脸上,看到和母亲从前相似的神色。
母亲当时错愕极了,然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是一个好孩子,可是子嗣也很重要,若是你一定要这样想,娘亲也不阻碍你。”林姨太太闭上双目,“她,会比任何都幸福啊。”
萧九垂眸:“儿子也会比谁都幸福,她是一个好妻子。”
从那以后母亲再也没有提过让他纳妾的事情。
白砚殊见萧九沉默不语,面前的男子从一开始就带着淡淡的疏离感,这样的感觉让白砚殊觉得有些微妙。
这个人,似乎与生俱来便是一个让人感觉有距离的人。
就算他时常笑着,可是这些笑容,已经让人分不清真假。
萧九是那种表面上能和你维持微笑,可是转身就能举起手中的长剑,将那个人杀掉的人。
就算血腥染满了萧九的双手,萧九依旧能笑着。
白砚殊很久以前只觉得四皇子是个可怕的人,在遇见了萧九之后,他才觉得萧九的性子比起四皇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明明是一个清冷的人,对妻子却是极好的。
白砚殊看着棋盘上的落子,秀气的长眉又皱成一团,这个人就算在分心,这落子的速度也不见慢下来。
白砚殊将手里的白子丢在了一边,然后身子往后一靠:“长安侯既然已经分神了,为何不让我一些?”
“下棋不就图个棋逢对手吗?”萧九拧着黑子,把玩了起来,“若是让你,怕是对你不够尊敬了。”
白砚殊撇过头去冷哼了一声,他才不想要什么尊重。
起初他下棋输给夏阮,这让白砚殊很不甘心,于是那段日子他看了不少的棋谱,希望自己能超越夏阮的棋艺。结果,到了长安侯府的时候,他和萧九对弈,一次都没有赢过。
这让十分喜欢对弈的白砚殊觉得心里有些抑郁。
不过,白砚殊也清楚。
若是萧九让他的话,怕是他会觉得更不舒服。
“长安侯说的是,可是长安侯,你也不该在此时分神吧。”白砚殊接过秋分递过来的茶水,又道,“若是担心长安侯夫人,便派人去看看吧。”
萧九挑眉看了看白砚殊,然后道:“已经去过了。”
夏阮进宫是为了他。
这几日夏阮的神色一直不好,他作为丈夫却不在妻子的身边,他心里很是愧疚。
皇上会允许安贵妃的让夏阮进宫,是因为皇上知道了他的软肋。
皇上,向来恨毒了萧家的人,想要折磨萧家的人。
萧九讨厌这种被捏住了软肋的日子,所以他当初才会毫不犹豫的跟在四皇子身边。
作为一个男子,若是连妻子都保护不好,那么还真的是可怜。
“侯爷,艾叶回来了……”
萧九见下人来通传,便和白砚殊告辞,等萧九走了之后,白砚殊看着棋盘上的棋子若有所思。
这次,又是他输了……
另一边,艾叶跪在萧九的身前:“侯爷,夫人她……”
“慢慢说。”萧九吩咐了人守在外面,“她怎么了?”
艾叶压低了嗓音:“夫人有喜了,只是……夫人不让杜若姑娘告诉侯爷,说是怕侯爷担心。”
萧九只觉呼吸快要窒息,掌心慢慢的握了起来。
他要做父亲了?
“我知道了。”萧九依旧故作镇静,若不是他双手微微颤抖,他掩饰的当真很好,“再送些银子进宫,还有库房里那些养身的药材,都一并送去。若是夫人问起,便说这些药材是给安贵妃的,不要让她知道我已经知道这些消息。”
艾叶没有注意到萧九的动作,只是点头退了下去,所以她没有看到萧九因为惊喜而扬起的唇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