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卡捷琳堡的陷落,在曾左二人看来,纯属必然,百万大军聚于城下,就是座山也能掀翻,更别区区一个异国要塞了。
洪杨之乱,在攻城之上,还是有不少创举的,土攻破城之法,无论是官军还是太平军都是极为熟悉的,作为剿灭太平军的两大功臣,曾左在攻城与守城之上,本事也是极大,即使他们没有这个本事,他们的一干属下,也是有的。
大军以十万死伤,撂倒了叶卡捷琳堡的城墙,城墙一破,叶卡捷琳堡就算是易手了,曾左二人的捷报虽早了一些,但大捷已成定局,再有三五日的功夫,就可肃清叶卡捷琳堡的残敌了,可来自朝廷的一份军令,却是搅乱了左季高的心房。
“涤公,此事是不是要争一争呢?若是照此做的话……仁义何在呐?”
虽是共同领军,但曾左也是有明确分工的,西北直系归左季高统辖,湘勇以及西亚兵归曾涤生统辖,这次攻城,用的都是蒙古人马,杀戮如何?死伤如何?之前是与曾左没多大关系的,但破入叶卡捷琳堡之后,局势就变了,无论蒙古还是曾左,都要拾起屠刀了,杨猛那边的军令,到了叶卡捷琳堡已经是深夜了,但深深的夜色并不妨碍左季高的忧虑。
“过是过了一些,但历朝历代,开疆拓土莫不如是,不前朝之事,单大清入关之时……更不要如今主事的是杨老三了,季公,万事俱在眼前呐!”
曾左二人话。没必要的太过清楚。曾涤生有清流之名。虽如今杨老三把持了朝政,但对于大清,曾涤生还是要留下些颜面的。
“话是如此,可大军过处鸡犬不留,太过酷烈!涤公可能不了解叶卡捷琳堡以西的局势,照着这份军令,三千万的数目,怕只是开头而已。
西亚的新军、恭王的东北军。三个月之内就能过去此处,之后至少是五百万人横行沙俄境内,若是鸡犬不留的话,杀孽过重了!
一国之军,讲究的就是一个威武仁义,若是照此命令做事,五百万大军何啻于五百万禽兽啊!涤公,屠户之名,不好分呐!”
夜里的沙俄凉意很重,可这样的凉意。也阻止不了左季高身上的冷汗,这事儿杨老三做的过了!
“呵呵……屠户之名?季公。自剿匪伊始,三湘两屠户之名,就落在了咱们头上,如此做事虽酷烈了一些,但胜在干净啊!
杨老三行事,动刀子多过理,但就是这众人反感的动刀子,却平定了洪杨之乱,弥散了大清之前的政局不稳,沙俄非是大清的疆土,臣服之事无从谈起。
季公,在我看来,此事就该如此去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呐!金毛碧眼之人,养不熟!”
与杨猛的猜测大致相同,在杀戮一事上,曾涤生是支持他杨老三的,圣人仁义,只对炎黄子孙,蛮夷之族不堪享用圣人教化。
“悖论!子为政焉用杀?”
出身的不同,决定了出发的不同,曾涤生走的是科举路子,壮年身居高位,而左季高是剑走偏锋,靠着一身的本事和际遇走上了大清封疆之列,与正统出身的曾涤生不同,左季高对于百姓的情感更多一些。
在左季高的眼中,无论是大清还是沙俄,百姓就是百姓,战争虽尤其必要性,但大面积的鸡犬不留,太过残酷了,征俄之事走到如今,已经是完全变味了,左季高虽有匡扶社稷、开疆拓土之心,但这样的屠戮战争,他没法接受。
曾左二人本是通向,剿灭长毛贼一路走来,感情算是笃厚的,左季高的悖论一出,就等于呵斥了,但曾涤生却不以为意,抿了一口茶汤之后,他才缓缓的开了口。
“季公,兵凶战危,此时可不是坐而论道的好时机,杨老三的手段虽然歹毒,但未尝不是处置沙俄的好法子,再者了,即使咱们不尊号令,底下人也会不尊号令吗?
季公,这时节要变天了!”
这些话,曾涤生也是有些无奈,曾左?手掌百万大军?这话……呵呵……
“可此事总要争一争的,我回京去见杨老三,唉……”
曾涤生的话不错,叶卡捷琳堡的事情已不可为,如今左季高能做的,也就是回京抗辩了,若是杨老三能改一改,或许还能给沙俄留些余地,不然……
“此事太难!杨老三要改天换日、再造玄黄,功业是必要的,一代帝君想要功业,最好不过开疆,西伯利亚已属杨老三的囊中之物,此次进军叶卡捷琳堡以西,可不是为了开疆,而是为了筑藩篱!
蒙古诸王那边,已有建国的传言,罪孽自有人背,季公,劝解怕是无用呐!”
如今的朝局,杨老三一言可决,曾涤生不愿见到同乡好友刀剑加身,但左季高倔强,左骡子之称非是谩骂之辞,若是他与杨老三翻脸,只怕是性命难保。
“涤公,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左骡子的脾气来了,曾涤生知道劝解也是无用,左季高与杨老三之间,还是有些暖昧不清的,或许杨老三早有定计呢?
“唉……季公,先发一份电报吧……免得落人口实!”
“千万生灵,身陷危难之中,涤公,大军就托付给你了,左季高先走一步!”
当夜,左季高带着自己的亲卫,就离开了叶卡捷琳堡,而京师后续的电报,让曾涤生长叹一声,这杨老三的手段莫测啊!
而叶卡捷琳堡城中,在左季高走后不久,也腾起了阵阵喊杀之声,有些事情,终不是一句善恶有别,可以阻止的。
夜色之中,左季高带着数十骑直奔西北而去,此次进京,必然是凶多吉少,但为了道义,他左季高不惧。
“大人……大人……”
“怎么了?”
“北边……”
“杨老三、曾涤生,你们不为人子啊!屠戮一开,沙俄再无宁日!”
叶卡捷琳堡的城防虽已经陷落,但城内的沙俄守军,犹自死战不降,之前没有京师的号令,大家伙也存心想完整的拿下叶卡捷琳堡,所以最快的火攻法子没有用,没曾想自己刚走了不到三十里路程,曾涤生那屠户,就下了焚城的军令。
叶卡捷琳堡城内的建筑,左季高也是见过的,与大清那边差不多,多半都是木料构成,这天干物燥的,一把火上,再大的城池也能烧个干干净净,里面的人就不用多想了,肯定有死无生。
或许是没有亲历那边的场景,左骡子的心里虽然义愤,也没有继续叫骂什么,有些事儿,只能到了京师再见分晓了。
一夜的大火之后,曾涤生那边没给蒙古军与西北军什么等待的余地,直接下令大军挺进叶卡捷琳堡以西,至于如何经过火场,那是下面的事情,与他曾涤生没多大干系。
朝廷那边的命令森然,年底之内进军千里,打仗是分季节的,再有几个月,沙俄这边又要入冬了,入冬之后的战事,就很难预料了。
曾涤生的帅营,没有跟随大军行进,之后的战争,蒙古军与东北军是主力,以西亚百姓为主的西北军已经成了二线队伍,他们的主要责任就是运送战获物资,等国内的大军来了之后,如今的西北军才能全线压上去。
曾涤生在指挥大军屠戮沙俄,左季高在回京抗辩的路上,身处沙俄极东之地鬼子六也开始了大军移动前的誓师。
“两月之内破入叶卡捷琳堡以西,重现八旗军威,大军开拔!”
鬼子六率领的东北军,是三支大军之中,见血最多的一支,沙俄在远东人口,大多分布在鬼子六这边,见过一定的血腥之后,鬼子六的八旗新军上下,也是信心十足的,三个月破入叶卡捷琳堡,在鬼子六看来,时间很是充裕,两个月他的大军就可以办到。
如今蒙古与汉军,已经开始在沙俄展开征伐了,大清终是旗人的大清,如此盛况,怎能少了八旗的参与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今就是有人在鬼子六耳边征俄之事,是个圈套,他也不会相信的,几个月的征伐,让鬼子六看到了沙俄孱弱的一面,真正的面对面放对,传之中极度凶恶的罗刹鬼,也不过如此而已,这几个月的时间,鬼子六的大军击溃了无数沙俄当地的反抗力量。
屠戮这东西,是会养成习惯的,一旦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再加上丰富的战获,足以让当兵打仗的人,陷入疯狂之中了。
鬼子六急急的开拔前去沙俄腹地,除了满汉之外,更深的一层意思,却是对准了战获这东西,满清先祖入关,弄到了多少前明的好东西?如今的大清,未免孱弱了一些,这样的机会更是不容错过的。
在心态的把握上,杨猛也是高手,沙俄那边的战获,以电报的形势报给了鬼子六,与坑杀蒙古诸王相比,坑杀鬼子六的人马更为急切一些,蒙古诸王,与杨猛的利益冲突还不是那么的不可调和,而杨猛想要篡清,首要的一,就是抹杀鬼子六手中的这支军队。
一旦鬼子六的这五十多万人在沙俄覆灭,满清和旗人就丧失了最后的底蕴,旗人的数量本就不多,五十万青壮灭绝,足以动摇旗人的根基了,以后的旗人,女多男少,再加上满清两百年的同化,旗人消失也不是什么难以办到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