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老头来不及阻止,在怒狮身后林子边突然现出一个张着翅膀的木机人,张开大口,一股刺耳的音波立即笼罩了怒狮这庞大的身躯,角狮左近突然爆起一片碎石,在珑硨的萤石灯照射之下,一道银色的身影急速切入怒狮的死角。
怒狮未想到这孩竟能操纵傀儡,而且在这音波的笼罩之下,他的身体便如石头一般,无法挪动分毫,如果让那银色傀儡得手,他非得被开膛破肚不可。
他是魔骑将·怒狮,曾以一人之将百人之骑毁掉一座千人要塞的前锋将领,如果轻易便死在这黄口儿的傀儡之下,那这魔骑将之名岂非浪得虚名。
太一老头深知此人的恐怖,若不然,以他那石甲千钧之力的一棒砸到他身上,却只换得他的一声闷哼,下一刻,他的座驾便毁在狂风骤雨般的锤影之下…
怒狮一声嗷然大吼,套在双臂上的金箍圈金光大涨,银色傀儡双刃仅切入胸膛半寸,便被他身周狂暴的罡风震得倒飞而回,下一刻,那角狮双脚一蹬,凌空而起,怒狮趁势一锤砸下,银色傀儡生生被巨锤横身砸入地上,化作条条银丝散了一地。
这奇变陡生,姬峘才回过神来,太白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怒狮刚解决了那只银色傀儡,却听得后脑上方一声清咤:“破防刀式·冰锥!”
两条交缠的链影呈锥形破入怒狮身周的金色罡气当中,怒狮锤势已尽,来不及回身,只能一夹角狮,蹬地而起。
太白忙将招式一变,一式“乱刀式·流冰”,凌乱的一道道白光,在怒狮的背上留下了一条条血痕,浅则翻皮,深则见骨。
怒狮吃痛,嚎叫着坠地,一锤砸到石地之上,“轰隆”一声巨响,石屑纷飞,太一老头来不及躲开,被这惊天动地的一锤带起的罡风刮到,直直撞到山壁之上,晕了过去。
这青袍童见自己的傀儡如此轻易的被这大汉一锤便砸在地上,被骇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再看太一老头被罡风刮得撞到石壁之上,不知是死是活,忙连滚带爬的跑到太一老头的身侧,摇动着他的身体,带着哭腔道:“太一爷爷,太一爷爷,你快醒醒呀!太一爷爷,别丢下我一个人不管呀,娘不要我了,爹爹也跟着她去了,要是…要是你再走了…呜…我该怎么办才好呀…呜哇哇!”
姬峘听到这童凄惨的哭声,想起自己的身世,心头不禁浮起一丝恻隐之心,再看一旁太白与怒狮正斗得热火朝天,丝毫没有他插手的余地,怒狮好似越战越勇,即使前胸后背血流如注,却是舞动着巨大的钝锤一丝不滞,战到兴起,不时发出吼叫,太白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木甲走到太一老头身前蹲下,张开千层叠盾护着他们爷孙俩,姬峘从木甲上跳下,拿着一个袋,在童对侧蹲下。
青衣童警惕的望着他,哽咽道:“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姬峘看着这浓眉大眼英气勃勃的童,柔声道:“放心,我和那混蛋不是一伙的,你看,我的朋友正路见不平要替你报仇呢。”
童伸头张望了一眼,看到太白挥舞着光链丝毫不留情,不由得信了几分,忙擦了一把鼻涕,抹去眼泪,看着姬峘手上的麻袋,急道:“太一爷爷他就要死了,你…快救救他呀,我…我…”着,眼睛里的眼泪又要滚出来了。
姬峘看着太一老头身上的伤势,眉头一皱,他也没把握能救活伤得这么严重的人,毕竟他不是那药堂里的大夫,仅是略懂一些急救之法,忙将止血用的药草拿出嚼碎,涂在太一老头流血之处,待撕开他的衣服时,却是看到胸前一片淤青,严重处竟已漾出了淤血,显是受了极严重的内伤。
姬峘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那巴巴望着他的童,叹了一口气,道:“我只能将你爷爷救醒一时…你…好好的与他会话吧…”
那童似乎是误解了他的意思,破涕一笑,倾身拉着姬峘的手道:“快!快将太一爷爷救起来,要是哥哥你救活了太一爷爷,我便许你作我族的贵宾,让二姑儿给你做好吃的…”
姬峘苦笑着摇了摇头,从袋中拿出一片绿得晶莹的叶子,一股呛鼻的清香立刻扑鼻而来,让人不由得精神一奋,捏开太一老头的嘴巴,贴着舌根放了进去,接着立刻双手拇指按着他的人中,有节奏的按摩起来,不消一会,只见太一老头胸脯一动,喷出一口淤血,醒了过来。
“醒了!太一爷爷,我是乾儿呀,太一爷爷,我们不要那什么釉石矿了,我们回去等你养好伤,带上大伙,离开这地方…”
太一老头微微抬手止住了他的话,道:“乾儿呀,爷爷恐怕不能再带着你走下去了,咳咳…以后…以后你要自己坚强的活下去…不要…不要忘了我们一族的使命…咳咳…”
乾儿听了他的话,骇得又要哭了出来,急道:“太一爷爷,你在什么呀,我…我不要你死,你不会死的,哥哥,爷爷他不会死的,对吗?…你呀,爷爷他不会死的…哇呀…太一爷爷…”
太一老头吃力的转头看着姬峘,道:“兄弟,你我虽初次见面,咳咳…乾儿…乾儿这孩子是我族唯一的血脉,他是个坚强的好孩子,老…老夫我活了八十年,从未向人低头,现…咳咳…现在我…我求求你…把这孩子带到安全的地方…只要他长大了…”太一老头那满是沧桑的眼角流下了一丝眼泪,挣扎着就要起身。
姬峘忙按着他道:“老丈,您不能起来,快好好躺着,我答应您,若今晚能…能侥幸逃脱,我一定将他带出去,我姬峘有一口饭吃,就决不让他饿着,有一件衣服穿,就决不让他冻着…”姬峘这一番话不自冲口而出,热泪盈眶,若是他也有一个亲人对他如此,那也死而无憾了,只是他这不详之身,还要时刻提防着那未知的危险。
他心中自嘲道:“反正我自身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不缺这一个。”
太一老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神,舒了一口气,好似放下了一个重重的担子,慈祥的看着乾儿,吃力的抬手想要摸摸他的头,乾儿会意的将他那满是厚茧的大手放到自己头上,歪着嘴巴,眼泪不住的流下。
“乾儿,别哭!男子汉怎么轻易的流泪呢?你爹走的时候你不是没哭吗?”
“爹爹跟着娘亲去了,是他不要乾儿了,乾儿决不在他面前哭!可是…可是爷爷对我最好了,还有六根叔叔,呜…我不哭,爷爷,你不要走,乾儿听话,以后都不哭了,我一定好好练功,吱和叽也很听我的话了,呜…太一爷爷。”
太一老头吃力的从衣襟的内袋里拿出一个带着流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繁复得密密麻麻的不知名文字,递给乾儿道:“这是最…最后一个…本想等你心法到第三层之后再交给你…咳咳…可惜…可惜爷爷看不到它绽放的样子了,乾儿,你将来一定比你的祖爷爷要厉害,我们三代人都未完成的心愿,现在交到你的手里了…”
乾儿颤抖的接过那金属牌,忍住心中的悲痛,这情形,与他娘亲离去时是何等的相似,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哭,爷爷要他坚强的活下去,他不能哭!
太一老头望着头那弦明月,呢喃道:“儿子,我对不起你,媳妇,你嫁入我族,没享一天的清福,却因我的固执而死…老伴,你得没错,人应当执着,可不能太执着,来世…咕…来世我太一给你们做牛做马…请…请保佑我族最…最后一株香火…”
姬峘走到乾儿背后,想用手掩住他的眼睛,却被他甩开了。
“我要看着爷爷离开,娘走的时候,他们不让我看,爹走的时候,我看不到了,现在,爷爷也走了,我要记得他走时的样子,我要牢牢记住…牢牢记住…”他咬着牙齿,怒目圆瞪,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双手握拳紧捏,鼻子由于用力的呼吸而变得微微发红。
太一老头声音越来越,他的手最终还是未抬起摸到月亮,口中不住溢出鲜血,最后,他壮硕的身体一阵痉挛,便没了声息…
胡英姿从木甲一侧走了出来,单手掩嘴,来到乾儿身边,蹲下环抱着他。
姬峘知道,她虽是个直口直心,粗枝大叶的女孩,但却也是个至情至信之人,由她来安慰这刚失去亲人的孩再好不过,男人,或是男孩,在这个时候,却是最笨拙,最无用的。
碎石地上满是一道道深深的鞭痕,以及一个个被巨锤砸出来的深坑,看样子,这战斗也要接近尾声了,魔骑将·怒狮浑身浴血,他被偷袭在先,加上之前被绿盔贼围攻,虽把这些贼杀得一个不留,却也耗去不少力气,与太白交手百招之后,已是强攻之末。
“你,这是要杀我。”
“我和你,无任何交情,杀了你,当斩去他一条手臂,省去以后的不少麻烦,何乐而不为?”
“我不服!”
“我若处在你这境地,你也会先斩再。”
“不错。”
“那我比你更有人情味。”
着,他一抖双刀,却出乎意料的失去了往日的感觉。
“百喜,你话还是这么有趣。我第一次看到你那次起,便知道会有这一天,哼!你的眼神实在令我讨厌!”
树林里走出一个苗条的女人身影和一个佝着身子的男人,她抬起手,铃铃一声响。
西边远处的那团黑影中,一道血红的闪电直裂而下,那一刹那,整个天地之间,血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