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殷历一百零三年,秋天。
殷商北部诸侯国之间烽烟四起,先是五大方国在鬼方之王座下之异仕游后签下血盟,接着是五方联军闪电般出击,四处征战。短短的一个月之内,五方之国周边的国部落等不是降服便是被灭族,待大商王朝调兵北上之时,黄河之北岸,一道固若金汤的防线已经布成,两岸大营上,旌旗猎猎,铁甲铮铮,战争是一触即发。
一个多月,年末定期给大商王朝贡的北方诸侯国便只剩下那摇摆不定的莱夷。
秦岭大地震之后,历经几次商朝的大扫荡隐隐有灭绝之势的工甲之魔突然又死灰复燃,商朝国境之内各大郡城纷纷报上发现魔物的线报。
一时间,危机四伏的商王朝四处招兵造甲,一方面屯兵北线偃师城地区,一方面重金赏赐猎手商会的猎魔勇士……
这一年的秋季,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
只是,这秋天也快到了尽头。
瑟瑟的秋风带着几许寒意,吹起了这急流上的浪花,也吹鼓了浪上的这一列船帆。
这是一艘典型的多桅船,主桅瞭望台之上,一面印着黄色图案的暗红旗布猎猎作响,长长的白色旌尾在风中飘动,直抵船尾上空。
这是一艘顺着汉水激流而下,逆风而行的商朝运粮船,船侧的吃水线在水波中一浮一沉,显是运着重量不的货物。
此时,这艘船正缓缓放开船帆,调节船速,给前方那正要北上而行的大船队让路。
“这么多的军船,他们这是要去哪里?中间的那艘铁甲大舰…好大的一座铁弩……”
“那可是咱们昆吾水军的王牌水上堡垒,要去哪里可不能告诉你这贡民…来!来!开大开,快下注!”
运粮船光滑的甲板之上,一圈身着商朝水军统一服饰的兵卒围坐之间,却是赫然混着一个蓝色水纹麻布袍的身影,显得十分扎眼。
这身影便是姬峘,才在船上三日,他已跟船上的众兵卒混熟了。
“北部五方诸侯组成联盟,布下防线,北方眼看就要打起来了,这些军船还能去哪里?”
张宝三此刻也坐在人群斜侧那堆着的麻布沙包之上,看着这一艘艘或铁或木,或大或的军船裂水而过。
年纪与姬峘相若的他却已入军籍,为军中的一名操纵甲人的甲仕,身上之军服与众人的衣饰相若却不尽相同。
“哼!那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什么五方联盟,在咱们大商的铁蹄之下一瞬便能冲散了,可惜我才是入军一年,不然,也能趁此机会到战场之上大杀四方,立下战功,好让家中老也脸上有光,嘿嘿!”
那坐庄的青须汉子一边摇着骰子一边道。
“得好!想当年汤太祖领兵灭夏,抓了那魔头夏桀,赶走了魔物之后,又四方征战,那五方乌龟之国还不是得臣服于我们大商铁甲雄风的脚下,乖乖献上朝贡?现在却来组个五龟联盟,也不怕人笑话,惹怒了汤太祖,领上王家十二金骑,杀过黄河北岸,翻过太行山,灭了他们西落鬼戎一族……”
“慢来慢来,何须汤太祖出动十二金骑千里迢迢跑去那蛮荒之地这么麻烦?咱们国师在神坛之上放一个响屁,便能在他们什么鬼方之王头上震一个响雷,震不死他们,劈也劈死他们,你们是也不是?哈哈!”
众兵卒闻言轰然一笑,连声称是。
众人正谈得热闹,却听桅瞭望台上传来一个女子的欢声:“快看快看!是码头卸货的石工臂!夏台郡城快到了!”
着,一个鹅黄的身影沿着绳梯爬下来,边爬边叫道:“姬峘!三儿!快去准备一下,这艘船在码头上停不了多长时间的!”
“不用急,不用急,尽管先将你们的甲人安顿好了,胡大疤儿吩咐下来的事,我这船就算等到明天也还得等哪!”
只见一个精干的汉子从船舱里出来,笑道。
“顾叔叔!您就别这么叫我爹爹了,我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哈哈!伤疤那是军人的荣耀,虽然你爹的军衔比我两阶,但头上的疤儿却是比我的长,就冲这一……”
这姓顾的军官模样的汉子见胡英姿在甲板上顿足嘟嘴看着他,便只好改口问道:“你娘怎么不随行出来?平时这些时候她不总得到你姑姑那住上个十天半月的么?那重建落石镇的活有我手下的人张罗,她那细胳膊细腿的能什么用?你姑姑前些天正念着她呢。”
“这次的天灾事有蹊跷,我娘正要我到昆吾给姑姑送信,让她到落石镇来一趟呢!”
姓顾的汉子正想答话,一个兵卒走上前来,行起军礼,道:“报!郡守大人!夏台码头快到了!”
“崽子们!起来干活了!收帆,转舵,准备泊船!”
姬峘和张宝三也随着胡英姿走入船舱之中。
*
郡城夏台,本为夏朝时期的一处河边城,而现今的商王汤由年轻时就曾被夏桀关押在这附近的水牢之中,在汤太祖灭了夏国,将夏桀囚于南巢之后,商王有感于当年的牢狱生活,便将水牢监狱改造成一个大兵库钧台,与昆吾大城遥相呼应,而这钧台兵库附近的夏台城也逐渐发展成一座半军眷半渔民的码头大城,这里风景秀丽,十分适合居住,连第一任的钧台郡守也将府邸迁到了这夏台,久而久之,这夏台便成了钧台郡的郡城。
本来,未经授名注册的甲人是通不过码头的军检的,幸得这夏台城郡守顾青武与胡统领为莫逆之交,所以,姬峘的木甲人便被当做郡守的私密之物连着船上卸下的军用物资用硨马运往了钧台兵库,顺带一提,当时商朝军队陆上运输工具主要是一种叫做‘硨马’的大车,车头为两只机关木马,那宽大的八轮之车里即使是放着姬峘那裹着褐色遮布的木甲人和那一箱箱的货物还是显得相当的豁余。
他们三人正坐在硨马的后部,望着那急速往后退去的树林和那渐渐隐于树林之后的四条巨大石工臂,姬峘问道:“郡城里不是也有库房么?我看那客栈旁也有停放甲人的木棚呢…”
胡英姿将麻布帘往车稍微拉高几许,回头道:“你这甲人还未注册烙名,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了,放在那人来人往的地方,没等你离开几日,也许就被人盗去了,还是放在兵库里的物资库里安全些。”
“咦?这甲人也能被盗走么?这么大一个物事。就算有人能进得了舱门,他也操动不了呀…”
“你有所不知,抢盗甲人的组织有自己专门的硨马,像最近在临郡就发生了几起军用甲人被盗的事件,四月前在厉水郡兵库不远的官道上一辆运送铁甲的硨马队就被劫了,那硨马被一分为二,连护送的一个队连人带木甲被拆的拆杀的杀,一个不留,这事甚至惊动了昆吾城的守军,也不知道现在找到劫车的人没有…”
胡英姿疑道:“三儿,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是从哪儿来的消息?”
“自然是问那船上的人了,只要用儿技巧,不愁问不出情报出来…”
胡英姿更是奇道:“我最近就觉得你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的你可是老老实实的,可没这么多话呀,莫不是你以前一直在娘面前装病猫?”着便挪身到张宝三近前,盯着他。
张宝三见胡英姿离得如此之近,脸微微一红,紧张的道:“我…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啊,只是我娘在地震之中失踪了,要…要找到她,可得不断地收集情报不可,只要有蛛丝马迹,我都是不会放过的。”
胡英姿像猫盯着老鼠一般的定定看了张宝三半天,见看不出什么出来,便坐回角落,道:“哼!别忘了,我们还有一场约战,到了昆吾办完事情,老老实实拿出实力与娘在甲人上斗一场,若是有藏着掖着可就是瞧不起娘,知道了吗?”
姬峘在一边煽风火道:“娘子,你是打不过他的,还是乖乖到左学学你的风雅之舞吧,嘿嘿!”
“姬…姬峘,生我与你无冤无仇,我…你…”
他正想为自己排解,但看到胡英姿正两眼冒着光看着自己,却是结结巴巴不出话来了。
姬峘又道:“好!愈挫愈勇实是巾帼不让须眉,爷就是喜欢你这一,来,以茶代酒,敬你一口!先祝你旗开得胜,哈哈!”
着姬峘咕嘟咕嘟地捧着水袋喝了一通,递给胡英姿。
胡英姿想也没想,接过水袋,道:“承让了!”便学着姬峘的样子,也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姬峘见状笑道:“我只敬你一口,你怎的就这么喝起来了?唉呀!无礼呀,无礼!”
胡英姿正喝在兴头上,听姬峘突然来了这一句,差就被水呛到了,忙提气将水压回口中,免却了一场尴尬,晓是如此,也是鼓着腮帮子好一阵不出话来。
姬峘见状低声直道可惜,见那胡英姿起身就要上前,正想躲到张宝三背后拿他当挡箭牌,谁知只听车后一声巨响,官道上扬起一片沙叶,接着就是车一阵响声,那硨马也是一个拐弯直撞到路边的大树上,幸好车内三人都练过一些武术,见机不对,都不约而同时跃到车外。
姬峘滚到路边,起身定睛一看,却见前方一个白玉般的甲人站在身前,双手握着一双玉轮,这身影…却是石甲·玉碟!
姬峘正想这娘皮怎么跑这撒野来了,却见那沙尘散去之后,一台铁灰色的人形铁甲正缓缓站起来。
张宝三来到姬峘身边,拍去身上的沙叶,道:“那不是军中的新式甲人铁甲·疾风么,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