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简有云:秦岭天下之大阻也,纵贯九州东西,横亘绵延千里,水分南北。
秦岭亦为中原地带最高之山脉,西有凤岭、紫柏山;东有华山;中含首阳山、终南山以及最高峰主峰——太白山。
皑皑云海的东方天际渐渐露出了鱼肚白,云海之上偶露的山头也渐渐变得明亮清晰起来。在太白山的巨石之上,盘坐着一棵长着巨瘤的枯木,静静地观望着东方的日出,好似已在那里凝望了千年,巍然不动。
一阵风吹过,微微的打鼾声若隐若现,几只麻雀嬉闹着飞到枯木的上,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
似是被这群吵闹的麻雀所惊醒,只见这枯木一个激灵,伴随着“嗯~~”的声音,两根手般的树枝向上缓缓抬起,盘腿而坐的双脚竟缓缓站了起来。
“啊吖吖吖……”
头上麻雀纷纷被惊起,一声响彻天际的嘹亮之声破开这层层绵延的云雾。
太阳出来了。
“呼,睡觉起床再对着日出吼一嗓子,爽!”
诡异的话声清脆的好似十三四岁的少年…
随着太阳的升起,才渐渐分辨出这是一个长着丑陋巨瘤的木人,手脚的关节连接处还露出紫黑色的看似某种藤蔓的东西。巨石边上,倚放着一把木柄巨石斧和一棵约摸两丈高的树木。
和着四周群山断断续续的回音,木人灵巧的跳下巨石,大手从巨瘤处取出枯藤似地绳子,先将巨斧绑在背后,稳了稳,然后再将树木双手举起,望着山下比对了一下方向,忽的像投枪似地将树木往山下投去,接着端详了一下树木没入云海雾气的方向,快速熟练灵活的往山下爬去。
几个时辰之后,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空,木人在山腰处的一处树林里找到了刚才在山投下来的伤痕累累的树木。
“唔,看起来并未折断,将就能用。”
着,便将这棵可怜的树扛在肩上,大踏步的往东南方向跑去。
木人跑跑停停的在山林间穿梭,一边看着太阳的位置一边调整方向,在正午之时,终于找到了一条林间道,于是便将树木换了换肩膀,沿着道疾奔而去。
沿着道奔跑了一刻有余,随着地势一陡,穿过茂密的灌木林,一片绿地豁然开朗,在潺潺流动的池塘旁,一棵约摸十人合抱粗细的矮树深深地扎在草地上。
木人径直走到矮树旁的空地上,将扛来的大树往旁一扔,左手往矮树上的一个木平台上一搭,接着部的巨瘤“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从里边跳出来,脱掉兽皮做的眼罩,张口道。
“矮爷爷,最后一料我已经准备好了,快教我做木甲人吧!”
话间便已踩着木人搭在矮树上的手臂熟练地往上走去。
少年的话声刚落,只见矮树茂密的树叶生气状的抖了抖,如洪钟般的声音从树上震起:“臭子,老子一再重复不能在我面前提到矮这个字!你子是不是屁股又痒了?”
少年一个磕碜,顿了一下,平起双臂,不一会就穿过木平台进到矮树里,原来看似茂密的矮树之上还别有洞天,一栋两层木楼好似长在树里一样,浑然天成毫无不协调之感,阳光透过上稀疏的树杈照射进来,少年爬下藤蔓做的绳梯,一边嘟哝着一边向着门口走去。
“就准苏家酒铺的丫头叫你矮胡子…跟苏家奶奶话也细声细气的…唉,先人有云:自家孩子不是孩子…”
刚进房门,一个矮胖的花白胡子从楼上“咚咚咚”的冲下来,左手叉着腰,没等少年反应过来,鼻子就被花白胡子的右手揪起。
“臭子,哪里这么多有的没的,有这花言巧语的聪明,还不如多参悟参悟老子楼上的竹简…”
花白胡子本来就比少年要矮,所以只能踮起脚尖才能勉强提起少年的鼻子,即使这样,少年也疼得龇牙咧嘴。
“啊…哈…啊…贱,不…简爷爷,简老爷,简祖宗,疼死我啦,人知错啦,您要我参悟的《工甲术》我已经能倒背如流啦,哎呦。要我给您解读也可以啦。哇…”
正当少年两眼泪光就要放声大哭时,少年口中的简爷爷才把手放开,铜铃大的两只眼睛瞪着少年,理了理头上那怒放的“地中海”。
“好!爷爷相信你不会诳我,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但对约定的事情一诺千金,别让我失望。”
“要造一个能看得过去的木甲,要经过很多道工序,没有将前人的经验参悟到一定境界是造不好的!来,让我看看你对《工甲术》的《辩物篇》参悟成果。”
着将刚才捏着少年鼻子的手往他那破旧的藏青色水纹麻布袍上反复的抹了几抹,大步的往外走去,还不忘了提醒:“你这又脏又臭的子,今晚你不洗干净衣服不准进我的房子!”
少年摸着红肿的鼻梁,龇牙咧嘴的跟在简大胡子后面,还不忘了挺直腰,比了比前边的老头。
顺着吊着到地上的藤蔓滑到树下,两人径直来到空地上,简大胡子看了看一角胡乱堆放着的花花绿绿的藤蔓植物,又皱着眉头踢了踢旁边横七竖八的各种木材竹子,接着爬上空地一角木棚里的两人高的一排陶罐里挨个探头嗅了嗅。
“嗯,马马虎虎,那么让我看看你准备的木甲图,光看这些物料可不能知道你要造什么样的木甲。”
话声刚落,少年早已将一个厚厚的木盒从木棚一角的柜子里抽出来,摆到木棚外的石桌上。
简大胡子从木盒里拿出一叠泛黄的草纸,第一张灰黄色的草纸上用黑色炭笔工整的画着一个人形,虽然只有一个轮廓和密密麻麻的注解,但简大胡子还是瞪着铜铃大的双眼仔细的揣摩着。
坐在一旁的少年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的:“这是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绘出来的木甲人图纸。”
“什么!一个月就绘到这种地步?”如同洪钟般的声音惊得四周百鸟齐飞。
虽然已经习惯了这副大嗓门,但少年还是吓得差从石凳上摔下来。
“唔…刚看到这第一张知道你要造人形木甲之时本想骂你不知好歹,不过,唔…不定能成!姬峘,男人就该有志气,别像偃师城右学的那群娘娘腔,一开始只能造些猫狗的,哈哈,好!有老子当年的风范。”
“嘻!原来是叫姬峘…啊!不好,露馅了…吒!”
只听空地另一端传来一声娇喝,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红影一闪而没,接着矮树上“刷”的一声,闪出一团绿影,直向红影出没的地方奔去。
“哼!方外之民,居然能接近这里,有本事。估计是跟着这臭子来的…也罢,她要有恶意,这臭子估计也回不来了。”
姬峘刚回过神来,显然没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甩了甩脑袋,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简爷爷,您经常提到什么右学的娘娘腔,那是什么呀?还有偃师城又是哪里?”
“唔,自从那个老不死把你交给我也有几年了,这几年只让你潜心参悟《工甲术》,对外面的世界也一无所知,这个山间镇一年到头也没个外来的旅客。”
简大胡子微微一沉吟。
“好吧,先告诉你个大概,毕竟老夫也是有几个春秋未离开过这里了。我们所住的这个叫做落石盆地的地方是属于一个叫殷商的国家,苏家酒铺所在的落石镇只是秦岭山脚下的一个村落,再往东沿着丹水坐船到汉水附近才能看到那座叫昆吾的城寨。殷商的王都叫做朝歌城,而偃师城是殷商里机关工甲术最发达的城市,除了王都朝歌城之外,其他的比较大的城里都设有以城市名命名的教育机构左学和右学,左学是培养祭祀巫卜的神庙,只有被上天选上的人才有资格;而右学则是教人技术的学府,据以前曾去过的印象,似乎朝歌城和偃师城右学都有教机关工甲术的学府。反正里面教的也只是能造一些猫狗的玩意,你不用太在意。好了,闲话少,你也想尽快造出你的木甲吧,这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工甲术》只是先人的经验基础,穿了,就算没有这副竹简,老夫也能让你做出木甲出来,但是那不是你自己的木甲!”
罢,简大胡子起身走到空地上,仔细的端详着那堆着的藤蔓类植物。
“既然知道你要做人形木甲,那对材料的要求就更细更精了,如果要求最后造出来的木甲既灵活又不失力量,这些藤蔓起着关键的作用,因为跟机工木机术的齿轮系统不同,工甲术的精髓就是仿物,这些藤蔓浸酿之后充当着类似肌肉的出力作用。”
“唔!这条紫黑色的鬼藤想必是从那个大裂谷里弄来的吧,暂且先不管你是怎么到达大裂谷的,即使是坐着我这架木甲,在那个常年充斥着毒雾的大裂谷里也难保不会被腐蚀,只有在子夜的某个时刻雾气才会短时散去,而且每天的时间都不相同,看来你有仔细研读老夫所写的《博物志》,好!有胆有识,即使是老夫也未曾试过坐这架到处漏风的木甲探过大裂谷,你驾奴木甲的身手不错啊,时候在老不死的手下吃过不少苦吧?喔!还是条百年鬼藤,用来塑成手臂和大腿的肌肉真是绝好不过了!臭子,你为了准备这架木甲下了狠大工夫啊!看来老夫也不得不拿出地窖里珍藏的秘制生肌水了。”
简大胡子一边将那堆材料翻弄着,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这是爬山虎,浸酿之后用来塑成大关节处调节肌。”
“这是紫藤,塑成躯干肌肉,无需输出多大的工力,重在耐久,调节躯干生气流通,不错,想得很周到,不过要是我则选常青藤,这无关紧要的肌肉足够了。”
“咦?这么短的铁线莲干什么用的?有用之处还没有四寸长,虽然浸酿之后工力比紫藤犹有过之…难道…臭子,这是用来做手指关节部位的肌肉的吧!这数量…做出来的手指握力足以捏碎大理石了…”
“连这也被你猜到了,简爷爷你真是厉害。”
姬峘挠了挠又刺又乱的长发,嘿嘿笑道。
“哼!老子浸淫工甲术数十载,亲手打造木甲石甲金甲无数,这都看不出来岂不是白混了?”
着,简大胡子转过身背着手眯着眼观察着一旁杂乱无章堆放着的木材竹子,忽然,从里边抽出一根竹子。
“这…这棵竹子…难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