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站起身,向着沈法兴和其他众首领们拱了拱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也了祠堂,而其他的首领们也纷纷效仿,跟着走了出去,很快,祠堂内就只剩下沈法兴一个人了,他的脸色阴沉,双眼中阴晴不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一阵脚步声响过,沈法兴留在外面警戒的儿子沈纶走了进来,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与其父一样,生得面相阴鹜,他皱着眉头,说道:“父帅,赶走徐盖之后,您为什么不去号令各部,而是允许他们自行离开呢?咱们的部队占了剩下的三分之一,若是您一句话,就可以接任这个盟主的,这样讨价还价,不是更有资格?”
沈法兴摇了摇头:“蠢材,你真的以为这回王世充会给他们这些降人加官晋爵吗?徐盖虽然一直在骗咱们跟他走,但这件事上,他没说错。”
沈纶睁大了眼睛:“阿大,你说什么?王世充会对我们投降的人下毒手?怎么可能呢?!”
沈法兴若有所思地说道:“徐军师说得有道理,如果王世充真的是想要谋反自立的话,那不是没有对我们下手的可能。”
“因为王世充如果是忠臣,那他要的就是一个平安的江南,但万一他有歹心,那他就会养寇自重,让天下到处狼烟,徐盖没有必要偏偏针对一个王世充说谎,刘元进也不是胡言乱语之人,他们的话,我还是信的。”
沈纶奇道:“既然爹爹也相信他们的话,为什么又让其他各路头领去送死呢?”
沈法兴冷笑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个脑子呢?这些个江南世家,实力跟以前的王谢家族都远远不好比,谁也不服谁,这次起兵,他们宁可跟着那刘元进,也不愿意听我的号令,若不是智能大师的师弟灵智方丈跟我们吴兴沈家有交情,我第一个得到了这个消息并且告知他们,现在他们只怕还是各行其是呢。”
“正好借这次的机会,拿这些人去试探一下王世充的真实意图,要是他真的是想招安江南世家,那我们晚点去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吴兴沈家在江南现在是数一数二的豪门。”
“若是王世充想要杀降,那我们就先躲得远远的,他不可能在江南长驻,等他走后,朝廷肯定会派出新任的江南巡抚大使,这回起兵,我一直没有出头,到时候我们就去向新的大使示好,肯定可以捞到官做,而且这些个其他的世家给清洗了以后,实力大衰,我们沈家,可就一枝独秀啦。”
沈纶笑道:“爹爹真是神机妙算,孩儿佩服!”
沈法兴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摆了摆手:“好了,孩子,你现在就去整顿军队,装得粮草不足的样子,或者是装得这里离我们吴兴老家(湖州)太近,士卒有思乡之情,不想北上,这样就不会让其他部队怀疑。”
沈纶哈哈一笑,一拱手:“孩儿得令!”
晋陵,草蛇谷。
这里是一座不大的丘陵之间的山谷,江南之地多丘陵,尽是那种三四百米高的山头,不比北方中原多奇山大川,晋陵附近平原居多,只有这里两座无名的荒丘之间,有一条大约十里长,两百步宽的山谷,两侧的山头山林茂密。
王世充特意说了,已到四月,江南开始渐渐地炎热起来,数万军士集中在一起太过于炎热,平原之上又不好进行受降和封赏仪式,于是找这座山谷,摆下上千口钱箱,前面的人领了钱后,直接穿过山谷离开即可,也便于管理。
智能方丈今天也来到了这里,穿着大红袈裟,拿着禅杖,志得意满,今天这场受降大会,也是他极力促成的,为此,这几天来,他的全寺僧众跑遍了江南各种寺院,把王世充在佛祖面前发誓,招安叛军余部的消息全都散发了出去,现在,看着山谷外那黑压压的,足有四万人的叛军队伍,智能方丈的脸上笑开了花,心想着这四万生灵终于可以避免被杀,回归百姓的生活,实在是无量的功德。
王世充今天却是换了一身将袍大铠,红色的帅袍和披风迎风飘荡,甚至这鲜艳的帅袍之上,还有几处斑斑的血迹,被风一吹,几丝淡淡的血腥味道传来,这让智能方丈的鼻子抽了抽,出家人慈悲为怀,吃了一辈子素的老和尚,很反感这样的味道。
王世充似乎也看出了智能方丈的心思,笑道:“大师,今天本将所穿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智能方丈勾了勾嘴角,说道:“那天将军下令招安的时候,老衲记得穿的是紫色的官袍,当时将军说招安怀柔,需要减少杀气,可是今天将军这样大招安,却是穿着将袍大铠,有一股子杀气,老衲觉得有些不妥啊。不知将军如何考虑的。”
王世充笑道:“这事很正常啊,那天招安的时候,咱们面对的是俘虏,而且我军数量上有优势,所以本将要以怀柔的文官姿态出现,可是今天,这四万反贼带着兵器来投降,一切皆有可能,本帅若不以威对之,只怕会出问题。”
智能方丈“哦”了一声:“将军所言合情合理,是老衲多虑了。只是今天有四万居士前来投诚,可是将军为何不带大军前来受降呢,谷口只有四五百军士,而谷中钱箱那里根本没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世充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钱箱里的钱嘛,只要他们放下武器,可以自取,山谷狭窄,不比那天在寺里发钱,放太多的人容易堵塞,若是在平地之上,又怕有些人领了钱去而复回,不好管理,这样一来,清清楚楚,除非他们领了钱后再奔出山谷,然后绕一圈回来再拿钱,不然是拿不到两次的。”
“这次既然是怀柔,就不用带太多的军队,那样会吓到他们,只要在谷口两侧各放数百军士,入谷之处让他们放下兵器铠甲,出谷的地方放几百人搜查他们是否多拿了钱,就可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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