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桂芳的判断,虽然经过一番波折,淑珍的私房钱还是不少的,尽管被麻良臣抢走一些首饰,她还有不少值钱的东西。
王鸿兴夫妇在一家酒楼里定了个包间请淑珍吃饭,淑珍知道他们二人必定是有求于自己便也不推辞。在酒席间桂芳和王鸿兴开门见山的向淑珍说起投资建厂的事情,他们两口子天花乱坠的把洗印厂的美好前景一番描绘,头脑简单的淑珍觉得有钱可赚,她心血来潮当场就要拍板投资做股东。桂芳装出为难的样子说:“大姐,将来这个厂子是我们赵家的家族产业,您要是做股东的话,我们还要考虑考虑,不如您把钱高息借给我爸,倒时赚了钱就连本带息的还给您。”
桂芳一听就不大高兴,她说:“你们也太小家子气了,是不是怕肥水流到外人田啊?谁不喜欢钱呀,我偏要投资当股东,赚了钱大家一起分!”然后她又赌气的看着王鸿兴说:“你说,大姐我是外人吗?”
王鸿兴忙给淑珍解释:“大姐,我们俩没把您当外人,只是怕我岳父不愿意。”
淑珍把手中的筷子“啪”拍在桌子上说:“你们回去告诉爱耍贼心眼子的老赵,他要是这样小肚鸡肠的,就休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
桂芳一听显得很紧张的说:“大姐,您可别把说出的话给吞回去呀,您要是不出钱,我们这厂子就开不了张。我爸他哪敢不让您做股东啊!您出钱投资帮了大忙,他要是不让您做股东我们俩还不干呢!”
“那这事儿咱们就这么定了。”淑珍见自己的要求被基本满足,她的脸色变得好看起来。
其实她没看透桂芳的鬼心思,刚才桂芳对淑珍使的欲擒故纵之计,她就是要激淑珍抢着当股东的念头。因为他们如果向淑珍借钱,今后不管厂子经营好坏,都要还款付息。赚了钱是好事儿,但如果厂子办砸了亏了本,这笔债务从哪出?谁出?桂芳觉着还是让淑珍做股东好,让她与将来的印刷厂共担风险,赚了钱大家高兴,赔了钱自认倒霉。这是桂芳心里打的小算盘,淑珍果然走进了桂芳给她画的道道。
几天后,桂芳很痛快的拿出一部分积蓄,她又当掉了几件首饰,把钱交给了王鸿兴,因为王云清夫妇不愿孩子们和老赵有来往,所以投资办印刷厂这件事淑珍姐弟都瞒着父母。
老赵看到办厂的资金没有问题了就召集淑珍、王鸿举和桂芳召开了一个会议,在会上成立了董事会,由主要出资人老赵担任董事长,淑珍、王鸿举、桂芳当董事,同时王鸿举担任即将成立的印刷厂的厂长,一切协商妥当后,老赵到政府管理部门办理了营业执照。在一个老赵挑选的黄道吉日里,利华印刷厂正式开张。
老赵在和平门城墙根底下的一个胡同里租了一套破旧的四合院,正是挂起利华印刷厂的牌匾。这个厂子规模不大,王鸿兴名曰厂长,其实就管着六七个工人。老赵凭借自己在社会上的老关系找了一些客户,厂子刚开始经营时业务排得满满的,头半年干得有声有色,先期投资基本上收回了一半,老赵等人很是得意。不过往后这印刷厂的日子就不大好过了,因为在同一条胡同里又有人开了一家名为大都印刷厂的厂子,其规模比利华大,机器比利华好,对客户报价比利华低,这样一来就抢走了利华的部分客户,利华的开工率比以前少了百分之五十左右。老赵等人倍感压力,他们为了和对面新开的大都印刷厂竞争绞尽了脑汁,但收效不大。
迫不得已,老赵召集几个董事开了个会,在会上老赵忧虑万分的说:“咱们利华的处境非常不妙,大都几乎要把咱们打趴下了。咱们再不想些法子这利华就要关掉。”
淑珍一听就急了,她大声的嚷嚷起来:“你们要我投钱的时候不是说的好好的吗?这厂子能赚钱、赚大钱,现在怎么又说不行了呢?这厂子要关张,那我的钱怎么办?都没了?”
淑珍的眼睛一直瞪着王鸿举和淑珍,王鸿举不知如何对大姐解释,忙把脸转到一边。桂芳则和颜悦色的对淑珍说:“大姐,您先别急!谁说咱家的厂子要关张了?我爸只是把利华碰到的一些困难向大家通报一下,现在咱们不要互相埋怨,要想办法度过这个难关。”
老赵接着桂芳的话说:“淑珍,桂芳说得对。这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起起落落也正常。咱们现在不能急,急也没用!咱们要想办法使业务重有起色。”
淑珍着急的催促说:“老赵,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出来我们听听。”
老赵说:“我觉得咱们的工人水平不比大都的工人低,活的质量甚至还比他们的好,咱们就输在对客户的报价偏高上了,而大都洗印厂的资金雄厚,厂子大,工人多,业务多,他们是想凭借财力用低报价压垮咱们。”
老赵分析的不错,几个人都表示赞同,但是如何改变利华对大都的不利局面呢?老赵看见几个人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自己,就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我仔细琢磨了好几天,咱们利华要不被大都给打趴下了,其实只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就是增加资金投入,扩大厂子规模,资金多了腰杆子才硬,咱们也压低报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敢保证只要有新的资金到位,咱们就能把大都给挤跑,至少不会输给他们!”
“这倒是个好主意。”桂芳第一个表示赞同。
“也只有这华山一条路了。”王鸿兴随声附和。
淑珍摊开双手说:“我没有钱再投了!”
桂芳对淑珍说:“大姐,先别说有没有钱的话,不管怎样咱们现在得同舟共济了。”
老赵说:“现在咱们是咬牙挺住的时候,千万不要说泄气的话。咱们为了保证之前的投入不蚀本,现在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在再拿些钱出来。你们说是不是?”
在座的人谁都知道老赵说得在理,可对出钱的事儿谁都不肯表态。老赵一拍大腿说:“你们都不说话是吧,得了,我是董事长,我豁出去了!我两个丫头都嫁出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过几天就把我家那三间房子给押出去换些钱!”
桂芳一听就急了:“爸,您是疯了吧!您把咱家的房子给押出去,到时您住哪呀?到时候那房子赎不回来怎么办?我不答应!”
“押出房子后我可以住到厂里来,以后厂子肯定会赚大钱,等赚了钱我马上就把房子赎回来,如果过期赎不回来,我花钱买新房子,你别替我担心!”
淑珍是个爽快人,她见老赵为了利华印刷厂的发展都要把自己住的房子押出去,她就对老赵说:“老赵,你要是押房子我不拦你,我也咬牙再拿出钱来吧,反正是这就跟赌钱一样拿钱翻本呗!要不然你们该说我王淑珍不讲义气了!”
桂芳和王鸿兴一商量也准备把自己的一些首饰拿到当铺换些钱,虽然钱不多也算是和大家同舟共济。
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利华印刷厂又赠加了投资,在老赵的实际操作下,利华又买了几套日本时期的二手印刷设备,增加了几个工人,老赵和王鸿兴信心满满的想甩开膀子大干一场。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正当利华顶住大都的打压逐步站稳脚跟的时候,在一个北风呼啸的晚上由于院内电线的老化引起火灾,利华印刷厂着起了大火,当时老赵正在厂里,厂子的工人都下班了,就是老赵和一个值班的工人。他们两个人见院子里起火了就大声呼喊着救起火来,印刷厂里尽是纸张和易燃的化学品,它们成了助燃剂,呼呼的西北风助着火势,大火越烧越旺,半边天都被火焰照红了。他们两个人面对大火根本就无能为力,等着众多的街坊邻居拿着水盆前来救火的时候,半个院子几乎都被熊熊的大火包住,大火最终被赶来的消防队扑灭。
虽然火被扑灭了,但老赵等人倾注了不少心血的印刷厂被一场大火给烧破产了,财产都没了,一生的理想破灭了,自己变成了穷光蛋,房东的房子没钱修膳,政府的贷款无法还,老赵对此茶饭不思一筹莫展,他已经无路可走了,难过得寻死的心都有。一夜之间他的头发全变白了!
面对被大火烧成一堆废墟的利华印刷厂,王鸿兴和桂芳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怪老天不保佑。淑珍自己大半辈子的积蓄被一场大火烧没了,她能埋怨谁呢?只能是哑巴吃黄连心里暗暗叫苦。
更倒霉的是王鸿兴,他是利华印刷厂的厂长,大火后工人的工资开不出来了,他被工人给拖到政府部门里评理去了。政府相关部门的负责人要王鸿兴必须想方设法发放所欠工资,可是王鸿兴哪有钱给工人开支呀?
王鸿兴、桂芳和淑珍三个人整日里心事重重的,在王家人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这三个人都皱着眉头谁也不多说一句话。王云清两口子就觉着最近几天里孩子们有些不正常,只是孩子都是成年人,他们的事情长辈不愿多管。直到有一天淑珍因为投资的事情和王鸿兴、桂芳吵起架来,老两口才知道了孩子们背着自己干的事情!
从小娇生惯养的王鸿举哪经过这般折腾,原本白胖的圆脸变得消瘦憔悴,眼睛里总是带着恐慌的神情,王夫人见自己的孩子陷入困境心里既心疼又难过,她埋怨儿子说:“我和你爸早就说过不让你们和老赵过往,可你们就是不听,你瞧瞧这不是惹祸上身了吗!”
桂芳听婆婆这么说自己的爸爸她脸上有些绷不住,就嘟囔着嘴说:“妈,这是天灾,和我爸没关系,我爸这次是真心做实业,为了这个厂子好,他把我家的房子都给搭进去了,如果厂子不着火,我们就开始赚钱了。”
王云清虽然对老赵很有成见,但他又是个讲道理的人,他说:“人有旦夕福祸,天有不测风云,这是个意想不到的天灾,咱们不能责怪老赵。我只是不满意当初你们几个为什么背着家里和老赵一起开工厂?”
王鸿兴见父亲的态度很和蔼才敢插话说:“爸,我们当时就是怕您骂!”王云清听后摇摇头说:“你们还是不了解自己的爸爸呀!你们和老赵一起规规矩矩的做合法生意我为什么要骂你们呢?我不但不骂你们还会支持你们呢!”
桂芳赶紧问公公:“爸,您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们去搞实业,说明你们有出息,我当然支持了。我希望自己的孩子们都比我做得好!”
王云清把王鸿兴单独叫进自己的书房详细了解了利华印刷厂目前的困境,问他怎样面对和解决这种困境。王鸿兴是一筹莫展,他觉着利华出了破产已经无路可走了。就在父子二人在书房说话的时候,有人火急火燎的跑到王家找桂芳报信:老赵服毒自杀了!现正在医院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