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在漫长的旅途之后,从西陵城出发的一行人终于抵达盛京城。
平西侯入宫面圣,接受了皇帝的表彰后,递请将爵位承继给世子,皇帝准奏,依着大将军的旧例封了个散爵,赐予金银财帛锦缎绫罗。
帝臣交心之时,老爷子透露出想要在盛京城长住养老的意思。
皇帝当即便将先前的平郡王府赐给了他。
平郡王算起来应该是今上的远房堂叔,真论起来并不算近亲了,但因为盛朝皇室血脉稀疏,所以被封了郡王。
原本这郡王爷做得好端端的,只要不出什么差错,子子孙孙都能承爵,算得太平富贵。
但平郡王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跟着宁王一块儿谋反。
这不,折腾着折腾着,不只将自己的小命折腾没了,连子孙家业也都一并折腾掉了。
平郡王府没入官中,一直由内务府打理,时常修缮整理,倒也还算干净整洁,只要添置些家具,就能够拎包入住。
皇帝办事效率挺快,不到半个月,内务府就来人通知,可以搬家了。
平西侯并不缺钱,但皇帝给的这份荣耀却让他觉得倍儿有面子,他接受了皇帝好意。
他傲娇地对老太君说道,“这样我家芫芫就可以从自己家里出阁了,不必麻烦姐姐,沐阳侯府也不敢小看她。要是石小四那小子敢欺负她,老子立刻把她接回家来住。”
这回老爷子上京,除了世子和几个儿子留守西陵,几个成年的孙子孙女都想要跟着一块儿来。
平西侯想到自己年少时那份雀跃的心,便将能带上的都带上了。
苏芫是要在盛京城出嫁的,自然她是头一份。
随着她一并过来的,还有世子夫人这些年来给女儿攒的嫁妆。
苏家那可是大大的土豪,攒的珠宝古董都是上品的,但世子夫人却害怕西陵城偏远偏僻,式样不及盛京的新式,所以只带了一部分,其他的拜请老爷子上京后再留心。
反正苏芫和石修谨的婚事订在了明年五月,还有些时间准备的。
苏蔷苏薇姐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二夫人三夫人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找金龟婿的机会,便也央求着老侯爷带着她们一块儿上京。
虽然舍不得女儿远嫁,但能嫁得好,才是当娘的最大的心愿。
老侯爷还带上了这次受了惊但也立了功的苏十一,若不是他被擒这点波折,和突厥的这次战争恐怕还要持续更久。
好吧,虽然说起来其实真正立功的人是苏静妍和梁氏,但老爷子偏心,就非将功劳安了一小部分在他身上,如此领功之时也有他的一份。
苏家的子孙们个个都有西陵人的霸气,胸怀宽广,不爱计较,所以都没有什么意见。
苏十一年轻英俊,是家族中最出色的子弟,他的起点越高,对家族的好处也是不言而喻的。
平西侯有了自己的府邸,这些孙儿孙女们便也能在自己家住了。
倒不是说镇国公府住得不好,袁家的人性子和苏家的人很像,都是宽容温和的,住的地方也好,吃的也好,但金窝银窝,别人家再好,也总不如自己的窝舒坦。
老太君也没有拦着,平郡王府年轻她去过的,地方虽然不算大,但景致却一等一得好。
她笑着对老爷子说道,“你搬我不拦着你,但且让你外甥们送你几套家具带过去。”
平西侯道,“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又吃又拿?我又不差钱,再好的家具都能买得到,不要你的东西,你的留着,自己用也好,将来分给孩子们也好,那都是你的。”
老太君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有钱,什么都买得到,但家具可和别的东西不一样,从选料开始,找能工巧匠精心制作,到上漆风干,再到能拿出来用,没有三两年那可不一定成。”
她笑了起来,“我库房里恰好有,你就先拿去用,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派人给我做更好的还我不就得了?”
老爷子想了想,倒也是,便爽快接受了,“那就算我借用的。”
搬家那日,石小四必须要到现场来献殷勤。
老爷子对新府邸很是满意,又让孙儿孙女们各自选了住所。
他对着石修谨说道,“看到没有?芫芫的院子我可是一直要为她保留着的,若是她在你们家受了毫发委屈,我就让她搬回来住,若是你欺负她,哼哼哼!”
石小四连忙诅咒发誓,“祖父,我哪敢!您放心,就算我们家有些……复杂,但谁要是敢欺负芫芫,我一定不会放过的!”
沐阳伯府随着他和苏芫婚事的确定,家里的气氛越发诡异了。
也不知道沐阳伯到底是糊涂了,还是存了什么别样的心思,他老人家就是迟迟不肯请立世子。
嫡长孙觉得地位不稳,嫡次子觉得还有机会。
两股势力在伯府内彼此颤斗,难解难分,幺蛾子不断。
尤其是,丹姐儿远嫁去了柔然,长房如今只剩下了石小四一个,虽然沐阳伯夫人护着他,但当家的却是二房。
二房越发嚣张,但长房的势力却越发微弱。
在这样的情况下,苏芫进门之后,一定会迎来一番更加激烈的斗争。
石小四内心里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单纯直接的苏芫面对二房那帮子弯弯绕绕的人,说不定还真会吃亏。
但,这一次,他决定不再退让,他们欺负他有时候不想计较就忍了,若胆敢动他的芫芫,那就是不要命了!
平西侯冷哼一声,“你不敢欺负她?诶,昨儿我怎么还听芫芫说被你欺负了?”
石小四的俊脸腾得一下红了,“不是那个欺负……不,祖父您误会了,我实在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小小声嘀咕道,“再说,我不被她欺负就不错啦,哪敢欺负她呀。还是她欺负我的好,她欺负我的好!”
在带着孩子们避难的那段期间,他算是充分领教到了苏芫的威武霸气,她不高兴时冲着他横眉冷对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还让他脸红心跳来着。
平西侯这才满意,苏芫的归宿虽然看起来有些麻烦,但只要一一扫平那些问题,将来就是平坦的大道。
他将头转向其他几个兴奋中的孩子,心想,恩,是不是也要学着盛京人开个什么花会茶会风雅一点,邀请京城中的年轻男女来家里玩玩,好给这几个孩子相看相看对象?
家里的儿媳妇们郑重地将这个重任交托给了他,他这个当祖父的也得尽力啊!
正想着,老爷子猛然瞥见前面花园中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那是他心爱的小女儿,以及她千挑万选亲自选中的夫君赵虎。
虽然对赵虎的条件不甚满意,总觉得这货配不上自己的女儿太多,但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女儿还没有嫁呢,胳膊肘就已经向外拐了。
作为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对于苏静妍的坚持,老侯爷只好全盘接受,没有办法,谁叫他疼她呢?
好在他是个乐观的老爷子,在相处之中发现赵虎虽然出身条件不好,不只是个没父没母的孤儿,还是个鳏夫,还有个拖油瓶女儿,但为人处世却还是不错的。
尤其是赵虎憨厚,性格宽和,懂得包容,对苏静妍也是一等一得好,还没有娶进门,俨然已经成了老婆奴。
看在那货对女儿好的份上,老爷子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可是,该怎样才能为改换了身份的女儿办个尽量盛大却又不招惹人注目的婚礼呢?
平西侯眯了眯眼想,这倒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十月十五,悦儿和廉三第一个孩子降世,是个男孩,启字辈,叫启宁,小名滚滚。
老太君激动不已,一听到消息就立刻要赶去看望,这是她头一个曾曾孙,她特别重视。
除了身体沉重的苏子画外,袁家的女人全体出动,一窝蜂涌向了利国公府。
宽大的卧室内,袁悦儿半躺在床榻之上,笑着对老太君说道,“等出了月子我把孩子抱过去给您看就成,怎么还用劳动曾祖母您走一趟?”
她娇嗔地望向崔翎,“五婶婶您也不拦一拦?”
崔翎笑着说道,“与其让祖母在家里心痒痒,倒不如带着她来看看,免得她心里难受憋出病来。”
她望着郡主手上的小人儿,眼神柔和下来,“小伙子长得可真帅气呢!哎呀,忽然想起来,他得叫我舅祖母!我也是有侄孙子的人了,哈哈哈!”
屋子里没有外人在,她笑得便不加遮掩。
老太君眼神无奈,但嘴角却也忍不住笑了开,“是啊,你也是有侄孙子的人了,所以注意一点形象,不要吓坏了你的侄孙子。”
话音刚落,门帘微动,廉三进来,跟大家都行了礼,然后笑着说道,“我母亲在前面花厅安排了午膳,请曾祖母,母亲,几位婶婶一道过去呢。”
他生得好,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看起来十分和气,很讨人喜欢。
老太君便满意地点点头,“好,好,那我们就先移过去,也不要老吵着悦儿,叫她休息一会儿。”
廉三笑着请了她们去到花厅,作了一揖又道,“请长辈们先用着,我……我回去陪着悦儿先。”
他说罢便疾步离开。
利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笑着摇头,“亲家不要见怪,小三两口子恩爱,他们经常这样,我们都习惯了。”
这世上没有娘家人不喜欢看到自己家闺女和姑爷恩爱的。
老太君和世子夫人脸上都洋溢着微笑,梁氏廉氏和崔翎也都掩嘴笑着,“不见怪,不见怪,我们都盼着他们两个好呢。”
崔翎真心为悦儿感到高兴。
那孩子历经三世,两世过得波澜壮观却不得善终,这一次总算得到了一份平凡简单的幸福。
她想到方才悦儿和廉三眼神中的交流,他们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爱慕喜欢却都写在了脸上。
廉三对悦儿很宠溺,而悦儿显然对她的夫君也并非毫无感情。
若是没有一点喜欢,像悦儿这样的女子是不会轻易和男子生孩子的。
悦儿生产完没有多久,袁家又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今上得知了梁氏在与突厥一战中表现的突出贡献,感慨颇深,在金銮殿上仰天长叹,当即赐封梁氏为安西将军。
虽然前朝也曾有册封过女将,袁家老太君就曾经被赐巾帼将军的殊荣,然而,梁氏这一次又意义非凡。
这是在盛朝女子地位被遏制之后,头一次对女子的功勋进行表彰,意味着有才能的女子从此以后将得到更多机会。
梁氏倒是挺不好意思的,她在西陵城不要命地抗战杀敌,是一心为了要给亡夫报仇。
虽然赶巧地立下了不少功劳,还手刃了阿史那泰江的首级,但平心而论,其实并没有怎么想着国家大义。
侥幸从死地逃生,她以后的目标决心要放在扩张事业上。
有间辣菜馆在盛朝带起了一股全民吃辣风潮之后,她又将目光投入到了开创意菜馆和特色菜馆上,觉得大有可为,正想要大干一场呢。
可皇帝一下子给了她这么大一顶高帽子戴,她不得不考虑一下,从此之后弃商从武,真的当个名副其实的女将军去?
梁氏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皇帝给的荣誉不嫌多,这些都是将来子孙们的福利。
她没有自己的孩子,不过这些日子和嗣子相处之后,两个人感情倒也颇深。
嗣子出生时生母就过世了,他来的时候一岁都不到,所以自懂事起,就喊梁氏做母亲。
一直以来,他都十分依恋梁氏。
人是感情的动物,相处之后就会产生感情,梁氏现在对孩子十分疼爱,从来没有觉得这孩子是别人的,不是自己的。
她是真心实意要为嗣子好,所以也乐意承担这个女将军的名誉,好为孩子将来的前途添砖加瓦。
廉氏过得也不错,她名下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所以明确跟三郎说以后不打算再生。
三郎公事上很有主见,但家里的事却全听妻子的。
所以,这对夫妻平时除了孩子们的教养外,简直是最闲也最有情趣的一对,没事的时候还会抽个空去城门口看看夜景,偶尔游个湖,踏个青骑个马,简直浪漫地羡慕死人。
每当此时,苏子画就特别郁闷,三哥三嫂那样潇洒,但她却还得大着个肚子哪里都去不得。
她整日对着肚子威胁叫嚣,“喂,我已经有三个儿子了,所以你最好是个女孩,要是你是个儿子,哼哼哼,等出来以后,就等着吧!”
四郎魁梧的身材,在她的这种威胁声中也不自禁要抖三抖。
他不由为肚子里的孩子发愁,要是个女孩子,自然集万千宠爱,可如果再是个男孩,恐怕妻子大人会暴走啊!
向来是盛京城中贵族女子典范的苏子画,两年前一定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有这样暴戾的一面。
说起来,她性格的转变,完全都要归咎于五弟妹崔翎。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整日跟不着调的五弟妹混在一处,竟不知不觉学会了五弟妹跟珂儿斗智斗勇时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汗颜啊!
不过,她安慰自己,虽然她的脾气是暴躁了一点,但就算肚子里的孩子出来以后不是女孩子,她其实也不会怎么样,顶多,顶多也就多揍几次罢了!
嗯,她仍然是一个好母亲来着,没有错,是好母亲。
“罪魁祸首”崔翎自从回到盛京城之后,彻底过上了这辈子梦寐以求的混吃等死生活。
在和刘师傅漫长而和谐的相处中,领悟力超高的刘大厨已经将崔翎那点对美食的追求研究得七七八八,他还十分擅长创新,渐渐的,只要崔翎想到一个菜名,他就能八九不离十地将之做出来。
刘师傅带了不少徒弟,虽然良莠不齐,但不论哪个放到外头去,可都是抢手的人才。
袁家的几门姻亲,像利国公府廉家,沐阳伯府石家,甚至连远在隆中的苏家,都派人诚意来求,简直是供不应求,培训完一批又一批。
崔翎一向大方,她也觉得提高盛朝人民的饮食水平,是件令人欢欣鼓舞的事。
所以从不藏私,得了什么有趣美味的新方子,先是给有间辣菜馆,然后等过了一段时期,就免费发放给亲戚,甚至她还一度有过要出个美食集之类的书,打算造福百姓。
崔翎真的很满足,现在的生活对于她来说,完全是上天给予的一个超级大惊喜。
家里虽然偶也有些小矛盾,但兄弟妯娌之间总是可以找到讲道理的方法和平友好地解决,总体来说,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府邸。
老太君的身子也有了起色。
崔翎跟着王老太医学习的医理,结合她的煲汤功底,成就了她自成一脉的药膳水平。
通过每日里给老太君进汤水,用食物来调理,老太君的精神头一日比一日好了。
崔翎时常想起前世时有一次车子坏了去挤公车,一车几十号人,就没有几个年轻人,满车的老年卡,就觉得老太君只要继续这样注意保养,锻炼身体,也可以达到这个状态。
要知道,老年卡可是要年满七十才有资格办理,而老太君满打满算今年也才六十六岁。
搁到前世,那可还年轻着呢!
和五郎的感情一直都蜜里调油,怎么亲热都不够似的。
五郎本来就是个对感情专一的男人,就算娶了一个不怎么心爱的妻子,他也会给予最大的尊重和爱护,何况崔翎是他心尖上的女人。
他是真的彻彻底底地爱上了她,沉溺在这种柔情蜜意里不可自拔,也根本不想要出来。
随着他在京畿卫所地位的稳固,他的工作也慢慢没有那样忙了。
尤其是,皇帝亲自为京畿卫指挥使孟良的两个女儿指了婚之后,孟良对他的态度一下子转了弯,从前对他爱理不理,嗤之以鼻,各种挑肥拣瘦,如今对他却犹如自家后生一般宽容疼爱。
所以,从前那些琐碎小事都自动被隔离,倒是在一些重要的大事上,孟良开始每每寻求他的主意,真正的将他看成了京畿卫的自己人。
五郎少了琐事,闲下来了,就有更多的时间在家里孝敬长辈,陪伴妻儿。
五房的宅院里总是有一家人欢乐的笑声。
崔翎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惬意又舒心,若说有什么不满意的,恐怕也只有珂儿这一个麻烦精了。
珂儿逐渐长大,脾气倒是好一些了,但却变得腹黑傲娇。
老太君疼他,上头的哥哥姐姐都让着他,皇帝对他又给予了特别的关注,所以珂儿简直是众星捧月一般长大的,傲娇便也难免。
崔翎常说,珂儿和小时候的瑀哥儿其实有点像,不同的是瑀哥儿是少年老成,珂儿是真的因为被宠爱太过而比同龄人更加幼稚。
但幼稚,不代表这孩子笨,他可腹黑了。
譬如某个月黑风高夜,五郎刚想和崔翎做点什么有趣的事,忽然,某个小腹黑不知道从哪里滚了进屋爬上了爹娘的床,“爹亲,娘亲,我今晚想跟你们一起睡。”
五郎箭在弦上,只好和儿子商量,“乖珂儿,你已经长了哦,男子汉大丈夫都要自己一个人睡的,赶紧回你自己的屋去!”
珂儿眨巴眨巴眼,“爹亲比我长得大,还常说自己是世界上最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爹亲每天晚上都要跟娘亲睡?”
他瞥了瞥嘴,“不行,既然爹亲要和娘亲睡,那么珂儿也要和娘睡,这才公平嘛!”
五郎急个不行,只好假装生气,“你再不回房,爹亲要生气了哦!”
珂儿的脸上立刻来了个伤心欲绝的表情,“爹亲,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这句话简直就是个大杀器,五郎的心随着他的身体一起慢慢地软了下来,“爹亲怎么会不爱珂儿呢,好了好了,你今晚就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睡,哎,真拿你没有办法。”
爱子如命的五郎,在儿子的撒娇面前总是溃不成军,迅速败下阵来。
没办法,委屈了自己,也不能委屈儿子啊!
相比之下,怡儿就乖巧又聪明多了,她总是等到哥哥探路成功,才会悄悄地浮出水面。
在珂儿对着门外豪气万丈地大喊,“妹妹,进来吧,爹亲和娘亲准许我们一起睡在这里啦!”之后,小人儿才宠辱不惊地进屋,像个十足的淑女一般行了礼,然后慢吞吞却又十分优雅地钻进了爹娘的被窝。
每当此时,五郎总是苦笑着对崔翎说道,“翎儿,还是你英明啊,早先就想到了会这样,才会准备这样大的被褥,嘤嘤嘤!”
其实他心里风中凌乱,根本就不想要睡这么大的床这样大的被子好吗?他只是想……偶尔想……想要跟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起滚一个床单嘛,为什么就这样难啊!
袁家五房的宅院里的男人在痛并快乐,甜蜜并负担中终于沉沉入睡,但帝宫皇极殿的另一个男人却在对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惆怅深叹。
他身形消瘦,俊美无双的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和失落。
白日在帝宫摘星塔顶,皇帝问五郎,若是当初嫁给他的女人并不是现在的那一个,他还会如此炙烈地爱着她,宠着她,保护她吗?
五郎笑着对他说,不论嫁给他的是谁,他都会真诚以待,努力去爱对方,一见钟情固然可贵,但相濡以沫,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感情才更加持久绵长。
皇帝一整宿都在为了这句话而不断沉思。
忽然,肩膀上传来温热的暖意,一双温暖的手将斗篷瞧瞧披在他的身上,他转过身去,温婉似水的女子朝他绽放花一般迷人的笑容,“皇上,该睡了。”
是他的皇后梁氏初云。
皇帝眼眸中带了几点软和,他笑着说道,“好,朕都听皇后的,该睡了。”
世间所有的事,都讲究缘分二字,是你的谁都带不走,不是你的强求也不来。
可人心总是贪婪的,得到一点,就想要更多,不顾一切地追求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完全看不见一心一意地对自己好的人。
珍惜眼前人这句话,好在,他现在终于懂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