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赵晨宗——我就是一坏蛋!
“逆子,还不给我死过来!——”
赵老爷突然一声厉喝,刚被家丁扶起来的赵晨宗身体抖了两抖,竟是被吓得不轻。
他本来最怕的、唯一怕的人就是他爹,他爹一生起气来,就更加害怕了。不只是害怕,简直可以说是怕得要命~~
“……爹……”
赵晨宗之前的乖戾嚣张尽皆不见,有的只是满脸的恐惧。以爹的脾气,他真的很有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来对他动真格的。
他曾经因为一怒之下烧了家里的牵华楼,而被爹关在禅房里,一连三天三夜,爹都不许他喝一口水、吃一口饭。
爹他真的是来真格的,娘因为心疼他,怕他的身体吃不消,偷偷地端来一碗水给他喝,被爹给撞见了,连带着娘都狠狠训斥了一句。
爹向来都不凶娘的,而那一次,就为了那栋小楼,跟娘闹僵了。
他之所以烧那栋楼,是因为他注意到,每次娘看到那栋小楼的时候,都会显得很难过、很奇怪、很反常。那栋小楼就像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又像是她身上的某种隐痛,每当温柔的娘亲望着那栋楼,她温婉的目光总会变得格外的复杂,变得让他害怕——
在别的时候,他还没有见过娘流露出那样复杂莫名的眼神。一种哀怨,一种淡淡的愤恨和嫉妒,这些都是后来他慢慢才体会出来的。当时他太小了,小得根本就看不出来那种眼神背后代表着些什么~~
他不喜欢这样的娘,也不想看到娘这个样子。所以他跑了进去,用点燃的蜡烛烧着了帷帐,然后看着火势慢慢蔓延。
他害怕了,火光迅速朝四周扯了过去,他站在房子中间,只觉得自己快要被那张扬的大火给吞噬。
一双大手袭来,将他抱了出去,还没等他站稳,一个巴掌扇来,将他扇倒在地上。就在那一刻,他看到爹因为愤怒近乎狰狞的眼神。
他失神地望着那座在大火中的牵华楼,久久不曾移动。爹不动,旁人也不敢动,他不知道何时被娘从地上抱了起来,只知道娘望着那栋被火烧得快要倒塌的牵华楼,满眼都是痛快的笑意。
笑得,满脸是泪——
一直到那栋小楼倒塌,成为一片焦土,爹都没有离开。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身体就跟钉了钉子一样,不知如何移动,也不知往哪儿移动。
就好像,他烧毁的不是一栋小楼,而是他的青春、他的心血,还有他全部的生命和心魂——
小小的赵晨宗从未看见过他爹这个样子,在他的眼里,爹虽然严厉,却也是慈祥的。只要他不犯错,爹还是跟娘一样,很疼他的。
爹会抱着他,满院子的跑着、跳着。心情好的时候,爹还会让他爬上他的背,扯他的头发,摸他刚刚才长起来的胡茬。
然而,自那以后,爹再也没有抱过他。
他一直在想,爹的心里,其实是在怪着他的。
父母永远都不会恨自己的儿女,这句话,在爹的身上,就未必适用。至少,赵晨宗是这么认为的。
从那件事后,不知怎么的,他和爹的关系就生疏了不少。他对他,多了一层害怕,少了一份亲昵。变化是如此的猝不及防而又自然,自然得就跟两个人事先约好似的,父子之间,何时就变成了这样?
过去,赵晨宗还会偶尔想一想这个问题。但你需得承认,时间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它可以让一个人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极少数的深夜,赵晨宗还会想起自己小时候,想起他烧掉的牵华楼。也许当初他没有那样做,许多事情或许就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但他总是很快的就忘掉了这个问题,因为这些问题现在对他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只知道自己一日是赵家的大少爷,那他就拥有他想要的一切,这些就够了。
这见鬼的人生,想那么多干嘛,还是及时行乐的好,他赵晨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才不会为了那劳什子的过去黯然伤神。
老头子对他好也罢,对他不好也罢,都改变不了他是赵家大少爷的事实。他只要巩固好自己的地位,就没有人能把他怎么样。
他已经长大了,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没有爹就不能活、活不好的人了。他要让他知道,即便他对他不好,他也可以比谁都活得更快乐、更自在。没有人管着,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的生活岂不是更自在?
一开始或许尚是有意识的扮演一个纨绔子的角色,但是他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一个人把一张面具戴久了,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想摘下面具、忘记摘下面具了。
如果现在有人去跟赵晨宗说,让他摘下纨绔子的面具,那他一定会觉得很可笑。因为他已经与那张面具融为了一体,他确确实实就是一个纨绔子,没有半点值得同情的地方。
过多的说辞,不过是为他自己辩解罢了。
这一生,他做过许许多多的糊涂事。他从不记得自己做过一件什么好事,啊!算是有一件,他记得那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娘带着他上街,一个老乞婆拿着破碗向他和娘走了过来。
她的手黑漆漆的,他怕那老乞婆弄脏了他的衣服,他最怕的就是脏了,便随手扔给那个老乞婆一锭银子。那老乞婆跪在他面前,感激涕零,还说他小小年纪心肠就这么好,将来一定会有福报。
那件事他一直记得,或许这是他二十多年的生命里唯一做过的一件好事,又或许那是唯一一个人,希望他以后有福报。
呵呵!如果那老乞婆知道他给她银子,不是因为他好心,而是他怕她那双脏水,她会怎么想?
他赵晨宗,生来就是一个坏人,坏得连骨头都是黑的了,怎么洗都洗不白了。而他,也没想过洗白,坏就坏吧,反正他这辈子恐怕就这样了。吃喝享乐,还专门干些缺德阴损的事儿,让爹娘失望,让别人耻笑,他活着恐怕也就这点作用了。
今日那叫啥刘西山的穷小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他,说他欺负了他妹妹?
老实说,他欺负的人还真不少,虽然当时大多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看中他是赵家大少爷这个身份,想巴上他的女人还真不少。
但他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女人了,他赵晨宗虽然喜欢女人,家里也有几个长得标致的妾侍,却不是什么样的女人都往家里带。
或许每一个男人,哪怕这个男人是个坏男人,内心都有一个奇怪的情结。希望自己的结发妻子能够与众不同一点,坏人不应该奢侈别人的真心,因为他自己就没什么真心,但他就还想着,至少要娶一个不是奔着他钱来的女人。
他不喜欢老头老是把自己当成皇上的口气,他是他的儿子,不是他的下人,更不是他的奴才。
没错,他是很怕他,但是骨子里又十分的想要反抗,反抗这种他厌恶到极点的父子关系。更应该说,是那种无奈的相处模式。
所以,只要是老头看中的儿媳妇儿,他都不喜欢,也不会娶她们。与其说这是一种叛逆,倒不如说这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这也是为何,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娶妻。
至于刘西山的妹妹,不好意思,他真的不知道是哪一个。姓刘的姑娘,呵呵!他和许多姑娘都有关系,但别说她们的名字了,连她们的长相都不记得了。也许,她们曾经在他耳边说过自己的名字,但这些对他重要吗?
他的脑子,不是拿来记这些东西的。
再说了,以后都不会再见,又没什么关系,记得她们的名字干嘛?
就像许多人说的,在这方面,吃亏的是她们女人,又不是他,他怕什么?
若勉强说有哪个是不一样的,赵晨宗狠狠地想了想,认真地想了想,脑子里还真蹦出一个人来。
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他是真忘了,只记得那天娘让他到庙里去还愿,说是之前他跟人打架,闹到了县衙门,家里花了一番大力气才把他从里面捞出来。
这过程中,娘因为担心,就到白马寺去拜菩萨。还说这次他要是能逃过一劫,三个月后就到庙里来还愿,送上一千两香油钱。
庙里那个苦地方,吃饭都是吃斋的,赵晨宗当然不愿意来。
但这是娘叫的,若说赵暮山是他害怕的人,因为害怕所以听他的话,那么他娘程氏,则是他由心地在乎与亲近的人了。这个家,那么多人,只有娘对他是最真心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赵晨宗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加倍的好。谁要是对他不好,那他一百倍一千倍的对那人不好。看谁好得过谁?又看谁能更加过分、更加心狠!
更何况,程氏还是他娘。他再坏,再糊涂,也知道老娘生了他、养了他,没有爹娘就没有他赵晨宗。
娘叫他去,那他就去吧,后来想想,当时他还是不去的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