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谢谢你来到她身边
王大娘趔趄地走出门去,老远还能听到她的骂骂咧咧声。
这老刘家,算是彻底地把她给得罪透了。
这不,刚一回去,就到处说老刘家的坏话,说别人都是不痛不痒的,火力就全集中在刘银杏身上。
毕竟,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最怕的可就是流言中伤。
于是,什么老刘家的闺女性子不好,脾气大,长得丑还眼光高之类的话,就在附近几个村子里传开了。
不但如此,王氏最后更是破口大骂刘银杏是扫把星的命,克夫克子克家,谁娶了她准家宅不宁,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
马氏听到这些话后气得个半死,都说这王氏喜欢搬石乱飞、小肚鸡肠,以前她还不信,这回可总算是见识到了。
这个女人没别的本事,凭着她那张媒人婆的嘴脸,一会儿说这个克妻,一会儿说那个克夫,玩来玩去就这两招,偏偏还有许多人把她说的当那回事。
这不,消息一传开,到老刘家上门求亲的人一下子去了一大半。用他们的话说,这王媒婆给人做了几十年的媒了,一双眼睛毒着呢。她说老刘家的闺女有问题,那多半好不到哪里去,尽管那王媒婆自个儿也不是啥好东西。
可话又说回来,别管她说得是真还是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否则这万一真的把人娶回来,克了自己,那哭爹喊娘都没用。
马氏小着心地不让刘银杏听到这些风声,一个大姑娘呢,谁摊上这种事,谁都受不了。
然而这千防万防,刘银杏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早上洗衣服的时候,听村里几个女人闲聊说起这么个事,还宽慰她莫要往心里去。包括马氏,大家都以为刘银杏听到这个事后会大哭大闹,跑到王媒婆家与她理论。
刘银杏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她不但没哭,没闹,连声音都不曾有。
她就低着头,在那继续洗着自个儿的衣裳,好像她们说的所有事都与她无关一般。
望着刘银杏提着木桶远去的背影,几个妇人心里直纳闷:这老刘家的闺女莫非被那王婆子气疯了不成?
自从发生上次的事情后,刘银杏对自个儿的婚事一直表现得很消极。不管谁上门了,都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态度,马氏和她介绍谁都懒得瞧,一昧地闪躲。最后被逼得紧了,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有时大半天不开口,把马氏急得个半死。不晓得这个丫头,到底出啥事了,咋的变成这个样子?
李半夏见到这种情况,心中也十分的担忧。倒不是因为上门求亲的人少了,那些听到一点流言就动摇的人家,也不是真心喜欢银杏,银杏嫁过去也没意思。而是刘银杏日渐消极迷茫的态度,让她的心里十分的不安。
另外,还有一件事……这件事她只是在心里想,还没有得到证实,所以她也不敢贸贸然的去问。
她总觉得刘银杏这阵子身体有哪里不对劲,或许是她自己也发觉了,在下意识地抵触并且回避着。
前些日子她很勤快,家里许多事她都愿意伸手去做,而这些日子,除了马氏非得要她出来,她一般都呆在自己的屋里。不进厨房,不洗碗,连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帮忙端菜上桌,而是想着法的找借口要在自己的屋子里吃。
但是说她懒吧,这又不对。反而是上山砍柴,到地里去扯草、挑石子,这类耗体力伤身的活儿,她抢着去干。
马氏不许,她也非得要去。最夸张的是有一次,东山和西山两兄弟在山上砍树,刘银杏就说去帮他们把树扛回来。
她一个瘦弱的姑娘家,哪扛得了树啊!把马氏吓得,说了她半天,才打消主意。
李半夏白天在药庐坐堂,晚上回来得比较晚,再加上这古代晚上睡得比较早,李半夏回来吃吃饭纳会儿凉也就睡下了,对刘银杏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
如果刘银杏愿意把自己的心事告诉给她,或许她就不会如现在这般手粗无措而又焦虑不堪了——
…………
“小李大夫——小李大夫——”
这哪个人喊她?李半夏回头往后面瞧瞧,奇怪,这没人哪。
“银杏她嫂子——小李大夫——”李半夏的背被拍了一下,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气喘吁吁的从路边山上跑了下来。
“大川兄弟?”原来喊她的人是大川啊,她说是谁呢。大川是下屋菜凤婶的儿子,曾经跟她娘到家里坐过,李半夏认识。
“小李大夫,你这么……早就出门了,走得真早。”大川挠挠头,话说得是支支吾吾的,看得出他有点儿紧张。
李半夏倒是奇了,这个大川,不就是和她打个招呼说几句话麽,还用得着紧张?
“还好啦,也不早了,大川兄弟不也这么早就起来了,你这是干嘛呢?”满头的大汗,出了不少的力啊。
“家里的床不够,过几天又要来亲戚,娘让我上山砍几棵树,打一张床。”大川是个很憨厚的小伙子,对别人也是和和气气的,然回答李半夏的话格外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
李半夏抬头望了望山上,这不望不知道,一望吓一跳。这山上离这路上还远着呢,山路弯弯绕绕的又不好走,这小子总不至于为了和她打个招呼,呼噜从山上开下来了吧?
又联想到这小子之前莫名奇妙的喊了一声“银杏她嫂子”,也记得这小子每次上家里时都喜欢盯着银杏瞧,银杏不在还拐着弯的问她干嘛去了,最近咋样好不好之类的,偷笑了笑。这小子,该不会是暗恋小姑吧?
“大川,你喊我可是有事?”李半夏懒得绕弯子,直接点到正题。
大川一抬头正发现李半夏要笑不笑地盯着他,嗫嚅地往后退了退,那小样可愈发地紧张了。
“没……没啥……这不看小李大夫打这经过,下来和你打声招呼吗?”
“哦~~是打招呼。跑这么远,急得跟什么似的,就是为了和我打声……招呼?”李半夏快点被这小子给急死了,真想劝他一句:嗨!哥们,这年头,想追姑娘这么个慢腾法可是不行滴!表白啊!勇敢地表白啊,用你火辣辣的热情去感染她、打动她,否则你还没发动总攻呢,这姑娘就跟别人跑了。
但她知道,她要真的跟他这么说,准得把他吓死,还把自己当成疯子。而且,以刘银杏现在的情况,急是急不来的,你要是太直白反而还会起反效果。就是这种动不动就脸红、比姑娘家还要害羞的小子,才有可能慢慢为她所接受,甚至是敞开心扉。
李半夏看这小子还是挺顺眼的,人也老实,长得也还行,容她像个丈母娘挑选未来女婿似的,把这人细细打量点评一番。
有她先帮忙“鉴定鉴定”,回头“拉到”刘银杏那儿去,自个儿也放心一点。现如今的刘银杏是身心俱损,可以说是万念俱灰,她没时间陪她,只希望能尽量多关心她一点。
过去的阴霾还要靠她自己慢慢走出,但愿时间这味药,能够让她心里的伤口慢慢愈合,让她仍然有勇气走完余下的人生——
大川被李半夏这句话一点白,脸顿时涨红了。双手搓着衣袖,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李半夏见状,便道:“那好,大川兄弟,咱招呼也打了,话也说了,药庐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你忙——”
“诶诶诶~~小李大夫~~”李半夏说完就要走,大川情急之下喊住她。
“大川兄弟,你还有啥事?”
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头,就像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敢问出这个问题一般。
“小李大夫,那个……银杏这些日子好不好,她……没啥事吧?”像是怕她“误会”什么似的,大川赶紧加道:“因为我听我娘说,这两天村子里有许多说人是非的人,在背后乱说银杏的坏话,所以我……就想问问。”
李半夏温温地笑笑,点点头,“大川兄弟,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小姑。她要是知道你这么关心她,她一定会很高兴。”
“……哪里,我只是……没什么……那银杏,她没事吧?”
“我小姑这些日子的确不太好,大川兄弟,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她。”李半夏本想说刘银杏没事,想想还是换了个说法。她看得出来,这个大川是真的关心刘银杏,喜欢着她的。有他的关心,也许对她也是一种支持。
支持的反面,是负担。
李半夏想过这是一种支持,当然也有可能是压力和负担。但是,想要让刘银杏走出阴霾,有些伤口就必须血淋淋的撕开,痛过结痂,伤口反而会愈合得更快。
逃避和闪躲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让你一日日地变得软弱、无助。渴望温暖、渴望有人分担,却又害怕别人将你心中的秘密和伤口捅破。
不管刘银杏喜不喜欢大川,他们会不会有结果。李半夏还是很高兴,在这个时候,将大川这么个人送到刘银杏的身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