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舰而来的英国人,乃是一个庞大的团队,总数超过一千一百人,这大概是有史以来,英国向国外派出的最大的一个“代表团”了。
关卓凡派往英国的“海军留学生”,只有一百五十人左右,但仅“翁贝托国王号”一舰,满员就要七百零五人。“杜里奥号”满员的人数稍少一些,也超过五百人。就是说,单靠海军留学生的一百五十人,开都开不回来,更别说发挥战斗力了。
关卓凡在发给丁汝昌的电报里边,要求他“招用一切必要人员”——那个时候,关卓凡还不晓得两艘巨舰的满员数额。招用超过一千名“必要人员”?这简直是丁总兵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最后,在英国政府的“大力襄助”下,这个任务终于圆满达成。
这件事情,英国政府真的是格外重视:派往中国的“海军顾问”,绝大多数,都是现役,军衔最高的竟然是将官。
这远远超出了关卓凡的要求和估计。
现役和退役的水准是不好比的。军人的水准和他的军衔成正比,而退役的军人中,是很难找到高阶军衔人士的。原因很简单:退役的高阶军官,年纪都大了。含饴弄孙,安享晚年,是他们的普遍生活状态,像安德森那样,远洋万里,异国他乡开发“第二春”,其实是很少见的。
现役军官为外**队服务,先不说荣誉感、成就感这些东西,单是一个服役年限问题就很难解决。一般情况下。现役军官为外国服务。例牌“留职停薪”。则其在本军中的年资自然停计。这样一来,该军官回国后的升迁必然大受影响,高阶军官自然也就不愿意去国为外**队服务。
低阶军官和士兵,是可能因外军的高薪,放弃在本军中的年资甚至退出现役的;但高级军官,基本没有这个可能性。
为此,海军大臣专门向国会提交了一份议案,经过激烈辩论。国会通过特别法案:派往中国的现役军人,在中国的服务时段,计入其在皇家海军的海上服役年资。
这就不仅是“重视”了,而是已经隐然上升到和美国人“抢生意”,建立英、中联盟的高度了。
唉,搞得俺都有点不好意思以后和你们翻脸了。
英国人办事确实严谨,认认真真地和中国签署了相关的合同,其中有一条款着实有意思:英人在华服务期间,若英、中两国发生战争,中国应允许英籍服务人士暂停执行合同。待战争结束始行恢复;英国政府承诺,英、中战争期间。不派该人士任何可能伤害中国利益之差事。
好吧,俺签。不过,俺估计是不会发生介么尴尬的情形滴:真到了学生打老师那一天,必是学生已经“出师”,则合同期应该已经结束了。
英**人中,最重要的是以下四位——姓名已经过适当的“中国化”:
乔百伦,原皇家海军地中海舰队副司令,军衔少将,出任中国海军“总教习”。
海曼奇,原皇家海军学院副院长,军衔准将,出任中国福州海军学堂“总办”。
说明一下:这个皇家海军学院,设在德文郡的达特茅斯,通称“达特茅斯皇家海军学院”,不是原时空刘步瞻、林曾泰他们上的那个“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院”,那个设在伦敦,要六年后,即1871年才正式开办。
柯烈福,原皇家海军朴茨茅斯基地副司令,军衔准将,出任中国海军基地“总监”,包括旅顺基地和威海基地。
狄克多,原皇家海军陆战队舰队分遣队副司令,军衔上校,出任中国海军“助理总教习”。
还有两位熟人——大爱德华和小爱德华。大爱德华“管带‘翁贝托国王号’”,小爱德华“管带‘杜里奥号’”。
正常情况下,以“翁贝托国王号”的级别,舰长得是一位上校;以“杜里奥号”的级别,舰长得是一位中校。两位爱德华的军衔都是少校,本来是没有资格统带如斯巨舰的。
不过,“翁贝托国王号”的吨位,对于英国皇家海军来说,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比大小爱德华资历更高的军官,也没有带过这么大吨位的舰只,在这个意义上,大伙儿都是学生,老大别说老二。
而两位爱德华和中国还在摇篮中的海军,毕竟已经结下了“战斗的友谊”,所以,这两个多少皇家海军军官眼红的位子,最终还是落到了大小爱德华的头上。
之所以用“管带某舰”这种名义,是因为“舰长”这种战斗部队的实职,必须由中国人出任,所以,大小爱德华这两位事实上的舰长的名头,关卓凡就用了这么一个比较含混的名目。
现阶段,一百五十名海军留学生中,包括总兵丁汝昌,都还远不够能力坐这个级别的舰长的位子,所以,我的新生的海军,加油啊!
看着这个阵容,关卓凡想,俺的海军,差不多成了英国皇家海军中国舰队了嘛。
还有一位重要人物,不过不是军人:毕夏普,原“哈兰德和沃尔夫”造船厂副总工程师,出任福州船政局“总办”——相当于总经理。
这个“哈兰德和沃尔夫”造船厂,就是原时空出品“泰坦尼克号”的那一家了。
最后,关卓凡在英国人的长长的名单中,发现了一个名字:lang william m,中文翻成了“朗威利”。
好熟悉的一个名字啊,“朗威利”,呃,不会是“琅威理”吧?
再看他的简历……曾在“阿思本舰队”服役——我靠,真的是“琅威理”啊。
琅威理,原时空的北洋水师“总教习”。
此时的琅威理。年仅二十二岁。
关卓凡笑了:小琅同学。幸会。
关卓凡一身美军军服。和走下舷梯的乔百伦、海曼奇、柯烈福、狄克多、毕夏普、大爱德华、小爱德华等人,一一互礼致意,到了丁汝昌的时候,先互行军礼——这是事前关卓凡电报中吩咐过的,送海军旗到香港的时候,又叫人亲口叮嘱了一遍。
礼毕,关卓凡给了激动得满面通红的丁总兵一个大大的拥抱。
热情的欢迎仪式结束后,关贝子登上了“翁贝托国王号”——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舰上诸事物。许多都给关卓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排在第一位的,不是那一门又一门的巨炮,而是——干净。
在茫茫大洋上航行了一个多月,崭新的柚木甲板还是铮亮铮亮的,纤尘不染。
一点都不夸张,真的是“纤尘不染”——关卓凡蹲下来,用手在甲板上抹了一把,抬起手来,白手套干干净净。
旁边的乔百伦、海奇曼等英国高级军官。互相交换了一个微带讶异的眼色。
关卓凡知道,根据英国皇家海军的条例。每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舰上当班的水手,就要起来洗刷甲板。洗刷干净之后,要用一种叫做“书本石”的长方形浮石进行打磨,必须打磨到每一块木板都铮光发亮为止。
至于怎么样才叫“合格”,标准是很变态的:值星的士官会脱掉鞋子,换上一对崭新的白袜子,在甲板上从头到尾走一遍。如果他这一趟走下来,袜底变颜色了,那么整个甲板都要重新清洗。
这个活计,轩军的海军留学生们每天都要做,包括丁汝昌——只要是“学生”的身份,不管什么级别,都要做这个事情,不容一丝假借。
再看其他的细节:舰上能够见到的金属件的表面都打磨的发亮,看不出海水和盐雾侵蚀的痕迹。这个时代是没有不锈钢的,这些,全靠水手们每天一遍遍无休止地打磨。
所有的缆绳都盘得整整齐齐,每一个水手结都打得一丝不苟。
关卓凡心中感叹:大英帝国皇家海军为什么无敌于天下?答案就在这里:最严格的纪律,最严谨的作业,使军舰这种庞大、复杂、精密的机器,最高效率地运转,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原时空,北洋舰队的覆没,说一千,道一万,根子就在这里。琅威理去职,绷紧的弦立刻松了,未被真正改造掉的散漫底子浮了上来,什么都开始变形。就像一架机器,所有的螺丝钉都开始生锈、发松,只能勉强低速运转,强力加之,立刻散架。
关卓凡终于开始“爱抚”他的“又粗又长”的大炮,但重点不是闪闪发亮的炮身,而是炮口和轮轴。炮口内没有任何锈迹;摸到轮轴,抬起手来,白手套脏了,上面是黄色的油腻。
但关卓凡却满意地笑了:这是润滑油,大炮的每一个组件都精心地保养着。
乔百伦等人愈来愈是惊讶。看关卓凡的举止,竟是对海军和舰艇颇识关窍的样子,可是,这位亲王殿下,难道不是一位著名的陆军将领吗?
英国是没有“贝子”这种封爵的,既然关卓凡的爵位在公爵之上,英国人想当然地以为就是“亲王”了。
关卓凡进入火炮甲板,只见大炮和大炮之间,都设一张长长的条桌,一端固定在舱壁上,一端用铁件吊在天花上;长桌两边,各有一条长凳,一端也是固定在舱壁上,另一端用铁件固定在地面上。
舱壁上还有一个橱柜。
关卓凡明白了:这是士兵们平时用餐的地方。问身边的乔百伦,乔少将彬彬有礼地说道:“亲王殿下好眼力,正是如此。”
关卓凡发现,船上的所有家具,几乎都是固定着的。他略略一想就明白了;海上风浪大的时候,船体晃动,家具不固定住的话,可能对人员造成危险。
最后,关卓凡来到了轮机舱。
机房至少有三层楼高,锅炉已经熄火,但舱内依然热气逼人。透过弥漫着的淡淡的烟雾,身躯庞大的机器和粗细不一的复杂管线,犹如形状狰狞的怪兽。
一座水平往复式蒸汽机,十座燃煤锅炉,输出五千七百七十匹马力,不错,这正是全世界最凶悍的一只怪兽。
唔,还有,轮机舱是全舰唯一“肮脏”的地方,在这儿工作的人全都是“黑人”——被煤烟熏黑的。
关卓凡虽然恋恋不舍,可是不好待太久,不然,陪同在身边的几位英国高级军官的白制服,就要变黑了。
回到上层甲板,关卓凡来到舰艏,看着在风中飘扬的“红海血睛蓝鲨旗”,只想仰天长啸!
这时他看到了舰艏的雕塑。
“翁贝托国王号”的舰艏雕塑是波塞冬,举着一只三叉戟,威风凛凛。这个虽然是洋人面孔,但既为海神,呆在军舰上面,就不算太违和,勉强说得过去。
但“杜里奥号”的舰艏雕塑就叫人头疼了——是美杜莎。
您这满头的毒蛇,中国人能看得惯吗?
咋办涅?
(三千六百字大章奉上,补一补昨天的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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