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娘更换衫裙后便躺在厢床上休息,歆娘初始还耐着性子劝说陈月娘,毕竟温景轩的品貌、家世无可挑剔,配陈家娘子是绰绰有余。可不论歆娘说什么,陈月娘皆双目无神地盯着床顶的宝相花纹。
歆娘见左右劝说不过,认定月娘仍在想着五皇子,恼恨地说道,“阿姐,你再这般固执只会害了自己,横竖我是不管了,待回府后,让阿爷和阿娘去说你,你现在就祈祷温家郎君肯过府提亲吧。”
说罢陈歆娘撅着嘴,嘟嘟囔囔地跑到厨房里,麻烦厨娘准备了一些月娘喜欢的菜肴。歆娘本想用过晚膳后,带阿姐一起去探望五王妃,顺便让五王妃代她二人向温景轩道谢的。可不想月娘非但不肯起身随她出厢房,就连晚膳也一口不肯吃。
歆娘气的独自去寻温荣,槅扇门开合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陈月娘静静地听着歆娘的清脆脚步声越来越远……
陈月娘其实对五皇子已经死心了,在她沉入水中几是失去意识的瞬间,就不再对五皇子抱有任何期望。
陈月娘将被褥裹得更紧,她就是觉得心灰意冷耻对众人而已,她是不想死的。
歆娘去探望五王妃,应该也会见到五皇子和温轩郎吧,想到这里陈月娘忍不住将头也埋进了被褥中,被褥里呼吸越来越浑浊和吃力,就与溺水似的。时间长了,陈月娘身子都在发颤,直到快晕厥她才将头从被褥里探出来。
她要嫁给温轩郎吗,倘若嫁于温轩郎,她会经常遇见五皇子和荣娘的,陈月娘脸一阵红一阵白,不可以,一定不可以……
陈歆娘到温荣厢房时,谢氏和林氏已经带着茹娘回府了,林氏向太后保证会守着茹娘抄写经书,茹娘亦向阿姐承诺会收敛性子。
李晟和温景轩知晓陈歆娘将过来,为避免尴尬提前离开。李晟也一直劝温景轩听从府里安排,如此他从武一事也能更顺利。
温荣的厢房不似白日那般热闹,皎皎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仙子纹案几上,气氛安静平和。陈歆娘一进厢房,温荣就招手让歆娘过来床边陪她说话。陈歆娘坐下后看着温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悻悻地说道,“阿姐又给五王妃添麻烦了。”
温荣笑着摇摇头让歆娘放宽心,“月娘怎样了,是否有请医官去看看,祖母与阿娘都很喜欢你们的,所以不用担心。”
陈歆娘对温荣露出感激的目光,温轩郎和阿姐的态度不甚要紧,只要两边长辈都喜欢,她阿姐就能顺利嫁到温府,许是想到阿姐不久要和她分开吧,歆娘心里有几分惆怅和不是滋味。
歆娘轻声道,“阿姐吃了姜汤后就睡了,到现在也不肯起来。”
温荣噗嗤一笑,“这是害羞呢,也无甚要紧,赶明儿我能下床走动了,就亲自过去看看月娘,往后好好过日子就是。”
二人正说着话,丹阳款款走了进来,陈歆娘连忙起身要让座,丹阳将歆娘摁了下去,“都是闲来无事过来说话的,不必拘谨。”
丹阳的眼神颇有深意,温荣问道,“丹阳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丹阳道,“韩秋嬏下午离开樱桃园了,听说是二哥亲自过来接的。韩秋嬏给泰王府惹下了不小的麻烦,二哥脾气远不及三哥,韩秋嬏回府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赵二娘本是被关在赵府,足不出院落的,可偏偏韩秋嬏多事将她领了出来,结果吓到太后和谢琳娘等人,又伤到了温荣。
陈歆娘回京后也知晓了许多事情,当年她们阿爷被流放,就是二皇子在背后捣的鬼,故其对二皇子及其一府人皆无好印象。
歆娘抿嘴说道,“二皇子与二王妃坏事做尽,这次二王妃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知他们以后是否能收敛些。”
温荣眉眼不抬,以后?若无意外,泰王府怕是没有以后了。
……
泰王府正如衔樱阁里几位女娘讨论的那般,并不太平。
下午二皇子板着脸将韩秋嬏接回府,一语未发,直接将韩秋嬏关至厢房里,锁门后又吩咐了几名嬷嬷看守。李徵任由韩秋嬏在厢房里砸门呼喊,阴狠冷漠的与嬷嬷说道,“看紧点,不用给她送水送吃食,但也不能让她自杀死了。”
交代后李徵抛下韩秋嬏径直去寻幕僚商讨政事。赵大郎惨死,通敌文书被发现,紧接着圣主就命李奕彻查此事,这分明是不相信他,在怀疑他了。李徵觉得十分头疼,他不可能坐以待毙,实在不行他只能反,否则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俱将付东流水。
李徵同幕僚一讨论就是两个时辰,陪幕僚用过晚膳后,李徵才去看韩秋嬏,走到厢房外,李徵不耐烦地向看门嬷嬷问道,“怎样?”
嬷嬷躬身压低了声音回道,“初始二王妃还有力气喊闹,小半时辰后约莫是渴了,喊着让奴婢等送水进去,奴婢照二皇子吩咐不曾理会,二王妃又骂骂咧咧了一阵子,就彻底没了声音。奴婢有命小婢到窗棂那盯着,不敢让二王妃有甚闪失。”
李徵冷哼一声,“愚不可及的泼妇。”说罢命嬷嬷将门打开。整整两个时辰韩秋嬏皆滴水未进,素来养尊处优的她哪里经受过这些折磨。韩秋嬏此刻正一滩烂泥般地软在矮榻上,嘴唇发白干裂,听到门开的声响,韩秋嬏直起身子,瞪大眼睛冷冷地看着李徵,气势上倒是不肯输半分。
韩秋嬏对二皇子本无情意,大婚后她虽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她并非没想过就此认命,一心扶持二皇子荣登大宝,将来她亦可母仪天下。可没想到,全礼后不过一月,李徵就娶了褚家娘子做侧妃,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和处境。
现在全盛京都知晓李徵每日每日的冷落她,独宠那褚贱人,她早没了脸面。昨儿她不过是替泰王府惹出了一丁点麻烦,李徵就想起她,巴巴儿来找她兴师问罪了。
韩秋嬏忍着满腹饥渴,讥笑一声,不阴不阳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要将我饿死渴死在厢房了。怎么?是不是还要靠我爹来替你完成大事,所以心虚胆怯,又过来寻我了?既然有求于禹国公府,就快让奴婢送水送吃食进来。”
李徵攥紧了拳头,手背崩起一根根青筋,他本就愤怒韩秋嬏替他惹下祸事,现在韩秋嬏非但不知错不讨饶,反而阴阳怪气的继续激怒他。李徵恨不得一拳打烂韩秋嬏这副令人恶心的嘴脸。李徵压着怒火说道,“你这个愚妇,你可知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替我惹下了多大的麻烦。”
韩秋嬏撑住矮塌起身,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那疯了的赵二娘确实是我带出府的,可那又如何,不过是刺了温荣一刀罢了,太后和谢琳娘可是毫发未伤,我有何错,就算有错,错也在赵家那。”
李徵浑身发颤,被气的一时语滞,他怎会娶这种女人做正妃,当初圣主下赐婚圣旨时,他真应该在含元殿前长跪,求圣主收回成名,不论如何,他都不该让这丧门星进门。
不知是否被饿的丧失了理智,韩秋嬏越说越兴起,双眼铮铮地冒出凶光,“可惜了可惜了,赵二娘那一刀竟然会刺偏,谢琳娘和温荣娘这两个恶毒的女人都该死,她们装模作样处心积虑的对付我,总有一天,我要亲手将她二人千刀万剐,以解心头恨。”
李徵一步一步朝韩秋嬏走去,表情扭曲,“心头恨?你的心头恨不就是未遂心愿嫁给三弟吗,你以为凭借你那当禹国公的阿爷,还有在宫里享了一时荣宠的韩德妃,就能嫁去临江王府?”
李徵仰头大笑,“韩秋嬏,你可知晓,圣主早就在削你阿爷的兵权了,而韩德妃则在王贵妃的算计下被弃入冷宫,现在是死是活都无人知道。你还以为自己是集万千宠爱,可以让盛京贵家女娘捧着奉承的韩秋嬏吗?别做梦了,若不是我念在你我尚有夫妻之名的份上,好吃好穿地供着你,否则早将你这废物关入柴房,眼不见心不烦了。如此你非但不安分守己的在府里呆着,反而自作主张领了赵家人到太后跟前大放厥词,你以为借赵家娘子的事儿能令温府难过吗,你太天真了,你是不是真不知太后与温老夫人的关系?就算今日温家娘子拿刀将赵家人脸刮花,太后也只会让她们抄几卷佛经就了事的。”
韩秋嬏听到阿爷和姑母都落魄了,眼睛越瞪越大,李徵后面再说什么,她都不曾听进去。
韩秋嬏早就想同李徵撕破脸皮,故指着李徵的鼻子大声吼道,“你胡说,别以为你信口雌黄几句我就会相信你,阿爷和姑母早就替我安排好,我本来就是要嫁给奕郎的,是温荣娘、谢琳娘那些贱人在背后做了手脚,才让你捡到便宜,你非但不好好待我,还宠爱褚侧妃那个贱人,我总有一天要将褚贱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并杀了。”
啪!厢房里响起一声脆响,韩秋嬏被李徵狠狠一巴掌打翻在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