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瑞又道:“我这辈子锦衣玉食,能享受的都已经享受过……以前也是京城里的公子哥,只可惜……咳咳”
沈如初忽然落泪的,心酸无比,哽咽道:“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你还那么年轻!”想起自己的前世,唐天瑞这种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在现代社会只能算是半大的孩子,还是个可以撒娇放纵的年纪;如今却生命走到了尽头——他的伤口很深,几乎将后背也穿透了,只是冬天穿的厚,若不是血流的太多晕染了外套,还不能轻易发现。
唐天瑞凄凉地笑了笑,将手盖在沈如初沾满血液的手上,安慰地拍拍手,道:“我就算是死了,也会在天上保护你的……只是,你可能不需要,你有文旭了……”
沈如初哭得更凶了,联想到自己,曾经她也以为自己不是一个人了,一切都有文旭,事实上文旭也做了很多小中见大但又让她感动的事情,她以为找到了依靠,以为从此即便是平凡但也可以幸福地走下去,但是一场战争让她和文旭分离,文旭的存在没有带给她丝毫生活上的照顾,在她人生中无数个需要他的时候,他都无法在自己身边。
这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憎恨这场战争!
她甚至开始憎恨素未蒙面的北夷人——安阳人甚至整个北疆百姓对北夷人那种水火不容的憎恨曾经让她困惑过,如今她也能体味那种心情了。
要不是北夷人的侵略,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流离失所,怎么会有那么多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别说话……相信我……”沈如初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并收回那些悲凉的思绪,道:“别怕,有我在!”
沈如初这样说着,自己却没有太大的把握——伤口太深了,又流了那么多的血,最大的问题在于没有药物,她前面翻遍了整个房间,根本没找到金疮药——之前全部打包好让松月带到地窖去了。
“夫人!夫人!”沈如初听见背后有人在叫他,而且声音很轻,吓得她手一抖,差点把刀给探进伤口里了。
“谁?”沈如初惊道。
一转身看见如意背着一个大包站在门口,大汗淋漓的样子,来不及擦汗,一手提着大包裹,一手拉着金梅,而金梅一身村姑的打扮,若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你、你们怎么进来的?”沈如初道,明明已经让他们把大门拴好了。
如意道:“我看到大门紧闭,又不敢大喊大叫,就跳进来看个究竟。其他人呢?”
沈如初道:“等一下再告诉你们。带药回来了吧?”
如意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唐天瑞,惊道:“唐公子这是怎么了?”
金梅则是小声惊叫了一下,沈如初顾不上她的情绪,心理乱糟糟的,想着等一下再安排金梅等人下地窖。
“有什么要帮忙的?夫人,要热水吗?我这就去准备。”如意问。
沈如初道:“我问你话呢,你带药回来了嘛?快,快帮我找些金疮药,还有止血的药,对了,还有我上次研制出来专门消毒用的!我现在就要用。”
如意慌忙将药翻出来,一一递给沈如初。
沈如初小心翼翼地处理唐天瑞的伤口,唐天瑞越来越虚弱,目光渐渐有些散,看如意都看得不清楚,喃喃道:“是如意吗?你总算是……回、回来了,你们……你们夫人……担心……”
沈如初道:“你不要说话,再忍忍,止住血就没什么问题了!你要相信我能救活你的。”
唐天瑞扯了扯嘴角,睁大了眼睛,似乎想要把沈如初看清楚。
如意看了一眼金梅,道:“要不,你先去屋里躲着吧,你胆子小,这里有我帮忙。”
金梅走也不是,躲也不是,神情有些紧张,道:“我、我还是留下来吧,我怕……”
沈如初根本顾不上他们,冷道:“金梅进去吧,如意在这里帮忙就好。我需要热水。”
如意急忙去了厨房准备热水。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从大门口那里传来,确切说是踹门的声音。
沈如初全神贯注地给唐天瑞清理伤口,然后一针针缝起来——伤口很深,而且已经有了发炎的迹象,加上天气严寒,缝起来才有利于伤口的愈合。
金梅一听踹门的声音,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道:“啊!北夷人来了!”她这一声惊叫,惊得沈如初下手时一抖,走针的方向都错了。
“你瞎叫什么!都把北夷人招呼进来了!”沈如初不满道。
剧烈的撞击声以及呼喊声也惊到了如意,甚至让唐天瑞微微睁开了眼睛,道:“他们来了?你快跑……跑吧。”
如意端着一盆热水,道:“夫人,现在该怎么办?”
沈如初给唐天瑞擦拭了一下,清理了唐天瑞身上的血迹,但又小心翼翼的,以防伤口沾到水。外面的踹门声越来越响,木门晃动的声音也惊扰着这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现在该怎么办?”金梅紧张地拉着如意的袖口。
如意安慰地拍拍她的后背,道:“梅儿不怕,有我在呢。”自从和金梅的关系明朗起来,如意也不再冷若冰霜,加上金梅一向热情待他,他现在亲切地叫金梅“梅儿”,前面的牵手行动也说明了一切。
他犹豫了一下,对沈如初道:“夫人,要不,我带金梅去后院,找个地方藏起来?”他估摸着这一小队北夷人不会在一个地方折腾太久。
沈如初冷道:“不行。我这里还需要你帮忙。给我擦擦汗。”虽是大冬天,但沈如初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如意急忙放下手中的水盆,给沈如初擦了擦汗水。
沈如初盯着伤口,慢慢移动手中的手术刀,轻轻切开箭头周边的血肉,慢慢将箭头拔出,每拔出一点,唐天瑞都随之发出痛苦的呻//吟,脸色也更加苍白。
沈如初既要保证出血最少,又要确定箭头能顺利拔出来,她心里万分紧张——这是她的挚友,是她最在意的人之一,万一她没有将他救活,万一他死在自己的手下,万一他……沈如初不敢继续想下去。
如意在一旁也给沈如初捏了一把汗,他时不时地帮沈如初擦擦汗,抽空又把可能用上的药物都取出来,摆在一旁。
眼看那箭头就要被拔出来了,就在这时,大门似乎被撞开了,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还夹杂着嘈杂声,东西破碎的声音清晰而刺耳地传来——就是这刺耳的脆响让沈如初从全神贯注的状态中微微出神。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呀?”金梅焦急的声音,透着哭腔,她四处看了看,根本没看见哪里可以躲藏。
如意看了一眼沈如初,仍旧眉头紧蹙,安然地给唐天瑞做着手术,他推了一把金梅,道:“那边的衣柜够大,你先进去躲躲,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金梅不肯,道:“那你呢?你怎么办?”
如意皱眉,不肯搭理,但对上金梅可怜巴巴的眼神,忍不住,道:“我不要紧。你先进去吧,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我要陪着夫人。”
金梅被如意推着躲进了衣柜里,如意将柜子从外面锁好,钥匙从窗外扔了出去。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
如意道:“夫人,还有多久?”
沈如初没答话,接着松了一口气,一支半尺长、沾满血肉的精钢箭头被取了出来,扔在桌子上,血水还在滴答。
如意见状急忙道:“夫人,这是止血的药,我给敷上吗?”
沈如初有些虚弱,精力高度集中,担心唐天瑞的伤势,这段时间本来体质就弱,又受到战事的影响,微弱道:“不用。我要把伤口彻底清理好,这箭上有毒,虽然不是剧毒,但是……”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
“将军这里还有人,两个南蛮子在。”一个北夷大兵用方言问道,因为安阳离北夷国不远,所以,两地的语言虽然不是互通,但也有相似之处,所以,沈如初勉强听得懂。
接着就是剑光一闪,几个北夷人包围过来,然后便是听见重重的铠甲晃动的声音。
沈如初的手由微微颤抖到剧烈颤抖,心中祈祷了无数个神明,她怕死——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她更害怕救不活唐天瑞——就差最后一步了,箭头已经被取出来,只要止住血,不让伤口感染,唐天瑞活下来的几率很大。
如意警惕地绕到沈如初的跟前,从怀里拿出一对双节棍。
沈如初看了一眼来人,那人高大威猛,全身武装,因为背对着阳光,加上戴着头盔,所以看不清面容,但浑身透着一股威压,让人不寒而栗,还未交手便知道是个厉害角色。
那人看着沈如初只是看了他一眼仍旧埋头清理躺着之人的伤口,冷道:“你就不怕死吗?”
沈如初深吸一口气,道:“怕死就不用死了吗?”她抬眼看着他,几乎是一瞬间,她竟然看淡了生死,生出了许多勇气了,她不知道就是这一份勇气给她和他们活下去的转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