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
是念福全家来破园做客的日子,天还没亮整个破园就忙碌起来了,连欧阳慕兰那小小闺房也不得安宁,“这个花瓶摆在这儿,唔,那个盘子搁在那儿。”
欧阳慕梅的一双大眼睛随着她的动作转来转去,不解的问,“姐姐你布置这里做什么?大哥哥不是去东边布置了吗?难道不是在那里待客?”
“你知道什么?”欧阳慕兰一副不懂就不要乱说的表情看着妹妹,“虽然沐姐儿做了郡主,到底也是女孩子,这个园子里眼下只有我一个跟她同龄的女孩子,自然是要把她招呼到我的闺房来玩的。这是礼貌,懂不懂?”
慕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那她要是来了,我能来玩吗?”
“当然可以,你还能叫吴先生家的青儿一起来。你呀,好好跟青儿做朋友,将来就是你的手帕交了。”
说到手帕,慕梅想起一事了,“那我去大哥哥那里拿个手帕,给郡主装个礼物吧。你看,这是我在青儿那里学打的络子,串了个我们在路上拣的小石头,漂亮吗?”
欧阳慕兰点头,“那你去给我也拿荷包来,我把自己做的香料也送她一份。”
于是,等到念福和一家人过来的时候,就收到慕兰姐妹俩的小礼物了。
“初二你来,我们都回家了,所以也没给你拜年,倒收了你的礼物,真是不好意思。这里面的东西是我们亲手做的,帕子和荷包却是从大哥那儿拿的。”
欧阳慕兰总是这样快人快语,并不因为念福身份的改变而有所收敛,可念福就喜欢她这样性格,只是对这些帕子和荷包的出处有些好奇,“你们大哥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这才几天啊,外面就有了花花草草?不可能吧。
欧阳慕兰笑道,“难道你忘了?上回大哥跟人出去,被扔了一堆的荷包香袋,本都快忘了,过年时给翻了出来,还一大箱子呢,早知有这么多,我也不用年前赶了那么多荷包了。你要有用,也去拿嘛。”
哦,念福想起来了,不觉莞尔。家里往后要是缺这些东西了,倒是可以让欧阳康再出去蹓跶一圈,估计收下来的一年也够用了。
欧阳廉不知她们在说什么,不过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凑到郡主跟前说话,自然是想讨好卖乖的,“你们在说什么?”
这声音大了些,一下就把旁人的注意也吸引过去了。
欧阳康有些不悦,才想开口说他几句,忽听念福道,“女孩子家的私房话,哪里是你们男孩子应该打听的?不过听说三公子最近也搬过来读书了,不知读得怎样,年后有什么打算?正好我家表弟也想请个先生,正想来请教苏先生和吴先生呢。”
欧阳廉原本给她说得有些没脸,不料念福自己又把话题转开来,这下又松了口气。
欧阳康很满意他家念福的处理态度,教训得当,又不尖刻,很有大嫂风范嘛。
他正好接过话来,“三弟的学业之事祖母也有跟我提过,我瞧了瞧你的学业,这程度不上不下的,不如去青松书院再读两年为好。”
啊?欧阳廉顿时苦了脸,青松书院是京城一家比较出名的书院,但是条件艰苦,而且管理非常严格,都是贫家子弟去得多,他可不愿去受那个罪。
可还没等他反驳,念福就道,“三公子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好的大哥为你操心。那我家表弟,大少爷又有什么推荐的么?”
这一唱一合,竟是把事情定下来。欧阳康又道,“施小弟没什么基础,如果不是一定要请私塾回来,不如去安业坊拜在黄老先生门下。他的学问既好,人又耐烦,会的东西也多。象是珠算经济那些寻常人家不教的,他也会教,多有寻常人家童蒙愿意请他。你家若是觉得可以,回头我就带你们上门见见。”
施家二老很是满意,“那就这个先生吧,我们阿贵读书也不是要做官,能识得字,懂些经济算账就好。”
欧阳大少立了点小功,很是得意,之前卖力打听的辛苦也不觉得了。
只是沐劭勤忽地凉飕飕丢了一句过来,“真是有劳欧阳公子费心了。”“
咳咳,他能说为老丈人分忧是他应尽的本份么?
可沐劭勤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紧接着道,“蕙娘,你们不是一直想看看破园吗?不如让欧阳公子陪你们去逛逛吧。念福,你该去下厨了吧?”
老丈人把人都支开,是想干嘛?欧阳大少探询的看向念福,却得两下顽皮的眨眼。
众目睽睽之下,不好说悄悄话,欧阳康只得悻悻的去当导游了。
而那一头,老太太和苏澄已经会意的把沐劭勤另请到一间屋里,开诚布公的谈起儿女亲事。
这回沐劭勤再不跟他们打太极了,如实的跟他们谈了自己对女儿亲事的看法,并非常真诚的告诉他们,“我的女儿离开我整整十六年,我这个做父亲的从未尽到一天的责任,我心中的愧疚你们能体谅吗?”
苏澄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虽然我没有做过父亲,可阿康就象我自己的孩子一样,他出了任何事情,我都一样的着急心疼。不怕你们笑话,如今我走到哪儿心里都是牵肠挂肚的,生怕他有个好歹。”
沐劭勤点头,“就是这样。所以,请你们原谅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私,不管我女儿曾受过谁的恩惠,我都不会拿我女儿的终身幸福跟任何人做任何交换。我要让她幸福,我要她开开心心的过好将来的日子,而不是成天跟人算计这个,算计那个。”
略顿了顿,他道,“有些话,我不说你们也明白。我只能说,如果只是为了一份恩义,哪怕念福跟欧阳康有多少感情,我也绝不会让她嫁给他。如果你们可以接受的话,请允许我用其他的方式来弥补,好吗?”
老太太跟苏澄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老太太先开了口,“王爷,我想您有些事可能还不是很清楚,关于康儿的事情,我们有了新的打算。”
……
归仁坊,欧阳家。
欧阳锦一早就发觉家里人有些鬼鬼祟祟,主要表现在于,一早随谭氏去给老太太请安的丫鬟回来似乎都有些异样的兴奋,在那儿悄悄议论着什么。可他才想靠近,下人们却又散了,只是那样亮晶晶的眼神却很能说明些事情。
这是破园里有什么事?欧阳锦有些后悔今天没去请安。
虽然老太太说要他们每日过去,可她也说了并不强求不是么?于是欧阳锦自己给自己放了假,去两天,再休息一天。唔……虽然他这休假的频率高了点,可他不是身子不好么?院子里成天让人弄罐中药熬着,等到真有御史要弹赅他,他也能有个说词了。
不过今天论理是应该要去了,可欧阳锦实在是舍不得从热被窝里爬出来,所以又放假了。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可他知道,要是自己去问,肯定是问不出什么的。眼珠一转,他把伍姨娘叫来了,“让人去把老三叫回来,今儿我带他去走走门道,看能不能年后也把他送进国子监去。”
上回他举荐这个儿子进国子监,奈何没考上报考的老师,给刷了下来,伍姨娘在他耳根边念叨很久了,可欧阳锦一不愿花钱,二没有门路,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欧阳廉眼下住在破园里,他是个喜欢八卦的,伍姨娘就更不用提,应该能知道点消息吧?
果然,欧阳锦的算盘没打错,听他这么一说,伍姨娘信以为真,顿时急道,“这可怎么办?今日平王去了那里……”
她忽地捂了嘴,糟糕!她怎么说出来了?破园那边可是传出消息,无论如何不能让欧阳锦去搅局的。
可欧阳锦显然已经听清,连眼睛都亮了,“你说什么?平王去了破园?”
那还等什么?赶紧给他预备马车,他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破园。
中途被游客,主要是知情识趣好丈母娘甩出来的欧阳康蹭到厨房,凑到正做菜的念福身旁,“你爹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念福瞅他一眼,赏一块施家招牌卤豆干过去。
欧阳大少张嘴接了,“你倒是说说嘛!”
可惜念福是打定主意不开口了。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真有些不好说。
那天跟老爹促膝长谈了许久,该她说的话,她都说了。眼下事态要怎么发展,只能看欧阳家的诚意了。
沐劭勤说过一句话,念福觉得很对。
结亲不仅是两个人,也是两家人的事情,得双方都拿出诚意来,才能把事情办好。如果只是一方毫无保留的退让与包容,那就是结了亲,最后的结果也不一定好。所以婚前能尽量争取的利益还是得尽量争取一下,把丑话说在前头,这对双方将来都是保障。
可欧阳大少着急啊,大白天的哼哼唧唧耍起了无赖,“你要不告诉我,我这就去告诉你爹,我们有过肌肤之亲,你要对我负责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