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虽然是太后的千秋,可老百姓们的日子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只是当出去做生意的那帮子下人们回来时,却兴致勃勃的问起家里的人,“咱家收到什么赏赐了?快拿出来看看。也让我们长长眼,看看宫里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尤其是年轻人和孩子们,更加兴奋。
可留守家中的章大嫂却是瞪起眼睛,没好气的道,“没事做就找地方歇着,少在这添乱!”
这是怎么了?众人很是疑惑。
北市里早已经传开了,所有的商户都得到了皇上赏赐的两匹宫绢。那位费直费大人得的更多,还特意买了酒水茶食请大家去吃。听说,这全是自家姐儿菜做得好的缘故。况且,那个送百衲衣的点子不也是自家沐姐儿提出来的么?论理,她的功劳最大,为什么别人都得了赏,自家却没半点动静?
章大嫂还想骂上几句,可钟山却是走出来如实的跟所有的下人道,“实话告诉你们吧,咱们家什么赏赐都没得到。什么原因我也想问,可这是咱们能问得着的吗?眼下姐儿已经够难过的了,大家就都不要再提这事了。”
怎么会这样?下人们顿时跟炸开了锅似的,忿忿不平。
“明明是咱们家出的主意,又是咱们姐儿去做的菜,怎么全北市都有赏赐,独独就欺负咱们一家?”
“就是官府要定罪也该有个由头啊?凭什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把咱们给扔一边了?就是过河拆桥也没这么快的吧?皇上家也不能不讲理啊?”
眼看众人七嘴八舌,义愤填膺,孩子们更加失望之极。
钟山无法安抚,只能约束着大家不出去闹事,由着他们在家里发发牢骚而已。
※
此时在京城外,已经有一支骑兵集结整齐了。
这支队伍的人数并不多,只有三四十人,却个个强悍威武,虽然看管着驮着上百只箱笼的长长马队,却丝毫没有半点捉襟见肘之意。那些高大暴烈的马儿在他们面前都乖巧得象是温柔的小猫一样,在没有得到允许之前,连嘶鸣一声都不敢随意。
为首的是一员女将,虽然风尘仆仆,却是一身戎装,飒爽英姿,令人不敢小视。
“将军。”一个士兵赶上前来报信,“队伍已经在离城三十里的山凹里驻扎完毕,并没有惊扰到平民百姓。”
“嗯。”那女将应了一声,虽然声音略娇柔了些,可那股威严的气势就是虬髯大汉也不得不心生敬服,“你回去令各位将军好生约束手下士兵,待我进宫禀过父皇,必然会以最隆重的礼节迎接你们入城。我曾答应过你们,只要能跟我活着来到京城的,我就要请你们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肉,我既说过,就绝不会食言!”
此时,队伍里有个络腮胡子的汉子道,“将军,你还忘了一条,你还答应要让我们玩京城最漂亮的红姑娘!”
女将旁边,唯一的一辆小车里,有个男人低低笑了,一只苍白瘦弱的手撩起车帘,“那是你们说的,可不是将军说的。红姑娘太贵,不如把这钱攒着正经娶个媳妇吧。到时带回咱们常都城去,再下窝小崽子,可不比弄个红姑娘好上百倍?”
络腮胡子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旁边有人取笑道,“听到没有?还是咱们军师有学问,只是军师,咱们这些大老粗可不讨女孩子喜欢,到时就算拿了赏赐,要写情书啥的,还得你多费些心思啊!”
“行啊,只要你们找到看对眼的,本军队神机妙算,包管帮你们……咳咳。”
他话音未落,已经响起了咳嗽声,那位女将军顿时面现关切之色,“你这身子骨还替他们操得什么心?都给我听着,要是拿着钱还连个讨老婆的本事都没有,全从我麾下滚出去,本将军不收这样窝囊的兵!”
那些汉子们听得想笑却没一个敢笑的,反而气壮山河的应了声是,那样严肃的神情表明他们可不敢将此话当成随意一个玩笑而已。
重新整队,带着车队往京城而去。
车中的男子休息了一时,才又低低出声道,“咱们既是以常礼回家拜寿,你要不先回府去换身衣裳吧,这样一身戎装的可不太象样。”
那女将虽是军威森严,但对这男子却是出奇的温柔,“好,我都听你的。之前你不是打发了人回京城收拾吗?那宅子在哪儿?”
男子又笑了,“瞧你这记性,连自己家门都不放在心上。”
“那不是有你么?我还操这么多心做什么?你快别说话了,好生养养精神,一会儿进了宫,可有得你受呢。”
男子重放下车帘,不再多言,只是那女将再看过来的目光里,却含着一份心事重重的复杂难言。
而此时,西市的如意居里,接到消息的小凤哥微微笑了笑,露出的雪白牙齿似带着几分森冷,令人生畏。
“终于赶来了么?”
管事回话,“是,就在城外,马上要进城了。”
小凤哥的伤似是已经好了许多,并不再呆在密室里,已经可以出来走动见人了。换上一身簇新衣裳,依旧那样风度翩翩,高贵富气。
拿着柄象牙折扇在手中轻拍两下,眼神冰冷的下了令,“去,把那两个诱饵放出去吧。反正难逃一死,不如死得痛快些,还能给他们家人挣一条生路。”
大管事应命行事,可刚出院门,却不想被人盯上了。
那是一位魁梧高大,肌肤泛着与中原人迥异的红铜色,约摸二十三四的年轻人。身边跟着一个才十五六岁,穿戴华丽,却一看就是中原人的小公子。
那年轻人虽做仆人打扮,但气势却比那小公子强多了,“走,咱们跟上去看看。”
小公子点头,他对京城似乎很是熟悉,带他很快绕过两条胡同,远远的跟上了大管事身后。
※
破园里,今天大伙儿怄得连晚饭都没心思吃。章大嫂眼看饭已经要烧熟了,可往常总是跑来催她的人竟是一个也没有,未免叹了口气,想去叫钟山叫大伙儿一声,好歹先把饭吃了。可她才走出过去,却见迎面来了一个人。
“我是来传话的。告诉你家姐儿,那些骗她三千两银子买这园子的人已经抓到了,让她赶紧过去!”
是吗?
下人们一听,顿时都群情激愤起来,“大家抄家伙,都去瞧瞧是哪个王八蛋。让他们把钱还回来,凭什么这么坑人?”
“对!”
大家都憋了一肚子的火,想找个地方发泄一番,眼下来了个出气筒,谁还有心情吃饭,随手抓根棍子石头,气势汹汹的就要出门了。
这么大的事情可一定要汇报了,钟山一面赶紧上去拦人,一面赶紧让人去楼上跟念福回禀。又命人赶紧去通仁坊,给欧阳康送个信。
出了这样大的事,欧阳康在把念福送回家,安慰到她止住泪后,却也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自家为什么要不明不白的受这样委屈?被欺负了不要紧,可要是连个理由都不给,那实在让人太憋屈了。所以在安抚好念福之后,他就去找苏澄了。
念福已经狠狠哭过一场了,眼下两眼还肿得跟核桃一样,正抱着毛茸茸的旺财找安慰。
小狼崽子似是察觉到了主人低落的心情,很是乖顺的趴在她怀里,尽力用自己小小的身子,陪伴着主人,给她温暖。
突然听说找到骗子了,念福腾地就站了起来,“那还客气什么?走,带我去看看!”
见她也跑下来要往外冲,钟山是真心着急,“姐儿,你现在正在气头上,跑去做什么?快别去了,我去看看就行。”
“不,我一定要去!”
嗷呜,我也去!小狼崽子顿时振奋精神,要打架么?算它一个!
“我也要去。”连林嫂都提着根鸡毛掸子,同仇敌忾的跟了出来。
念福确实憋着一肚子火,她甚至都忘了,这伙骗子跟常国公主的府上还有牵连。
而这件事,她一直没告诉过欧阳康,只说已经找了人解决。连欧阳康都不知道底细,钟山又如何得知?不过他素来细心沉稳,看着大家这样情绪激动,本能的觉得要出事。可眼下,又岂是他能拦得住的?只能跟在一起,想在关键时刻拦一拦。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念福一看到那个看着长得貌似忠厚,实则一肚子坏心眼的孔伢记,顿时血往脑门直冲,“姓孔的,你还认得我不?”
那个孔伢记见她,顿时惊慌失措起来,“姐儿,我真不是有心骗你的,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呀!”
他的身边,那个蒋伢记也是一副低头认错的可怜模样,“我也是被逼的,我的老娘生病,我欠了那个孙管事的债,他成天要打要杀的逼我还钱,我没办法才帮他做了这个局。那三千两银子我可一分没收,全都归他了。你去找他,我带你去找他不行么?”
“那你们快着点!”破园的一帮子下人们愤怒的把这两人围上,押着他们就走。
钟山无奈的跟在后头,忽地他眼角的余光竟是瞥见一个不可思议的人影!
象是中了定身法似的,钟山一下子就僵到了那里。可那人瞧见他也是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却是迅速的躲了。
钟山本能的追了上去,心里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想着念福无非将那骗子打一顿,应该闹不出什么大事,只眼下这人对他太重要了,他非追去看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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