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仁坊。
欧阳家今天当差的门房何老四,喝了半日的西北风也没什么收益,觉得甚是郁闷。
按说都快过年了,要是往年到这时候总有些同僚往来,亲戚走动。甭管什么理由上门,总会多多少少给门房些油水,这也是为何说宰相门房七品官的道理。可今年自从家主欧阳锦被罚俸之后,一切应酬往来大大削减,连累得他们都没什么进益了。
想想还真不如当初去跟了大少爷。象那个周二,原先混得比他还不如,可跟了大少爷之后,虽也不是什么好差,每天干活还挺辛苦,可那边福利好啊。天刚冷,大少爷就给那边的下人们发了新棉衣,那个厚实,可比府里发的强多了。他爹昨晚穿上到他家来串门子,给自家老爹羡慕得,回头直骂他没眼光。
听说那边每天还吃得特别好,也不讲究几等几分,所有人干一样的活就吃一样的饭,每天都能见着大块鱼肉,周二那小子都养胖了,据说眼下还在琢磨着要学点手艺,指望着日后能提拔他当个小管事呢!
周老爹嘴上说他是瞎想,可那话里话外的显摆之意谁又听不出来呢?
何老四心中冷哼,当初知道周二分到那边去了,这老叔见人就矮半截,可如今瞧这腰杆子硬的!
不过也难怪,那边大少爷带上京的姐儿还做着买卖呢。听说生意好得不得了。来喜那丫头的娘就整天乐得合不拢嘴,见人就夸她女儿有多能干,说什么自个儿的嫁妆要自个儿挣。一些原先看不上她家的现在想去说亲,反倒得被她家挑三拣四了。
何老四是越想心里越痒痒,越想心思越活动,怎么能寻个法儿也给派过去呢?大少爷眼下受了伤,老爷太太也是的,怎么也不派几个人过去照看照看?心里正埋怨着,忽地,有人凑上来喊“大哥”了。
何老四斜眼一瞟,是个面生的男人,三十上下,看那样子,也是做奴才的,不过衣裳还不错,应是混得还行。
当了这么久的门房,基本上看人一眼都能猜出个七八分来意。这样没事往自家门口凑的,多半是来打听事的吧?
“有事?”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何老四端着架子等好处。
那人果然也是个识趣的,顿时递了锭银角子过来,嘿嘿赔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打听下,贵府大少爷……”
何老四一听,原本接钱的手又缩了回去,警惕了几分,“你问我家大少爷做什么?”
别说二少爷前两天回来时专门交待过,一应打听大少爷和沐姐儿的事都不许往外说。就算没交待,现在满府上下想着巴结那边的多了去了,谁会多嘴落下这个把柄?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想问问,你家大少爷身边那个姐儿是哪里人?”
关你什么事?何老四才想刺他几句,忽地瞥见二少爷回来了,赶紧站起相迎。那人见了一惊,迅速躲了。
欧阳庄下马望过去一眼,“那是个什么人,来干嘛的?”
“不知道呢。来打听咱家大少爷和沐……不,是祝姐儿的事,小的可什么都没说。”
欧阳庄眉头一皱,心说怪不得大哥要专门交待一声,还真有人上门来打听。也不知是何来意,还是谨慎些好。
“嗯,你做得很好。”
才夸奖了一句,何老四眼珠一转,殷勤道,“二少爷,我看那人鬼鬼祟祟的好象不怀好意,要不小的往大少爷那边跑一趟吧,跟那边管事的也回一下,让他们小心。”
欧阳庄犹豫一下,“就快吃饭了,要不我明儿去瞧哥哥时说一声吧。”
“不就是耽误一会儿么?没事!二少爷您是干大事的人,哪里能成天惦记这些小事?让小的去跑一趟就行。”何老四难得有个机会过去表现表现,立即找人出来替了他的班,马不停蹄的跑了。
下人能这么勤快,欧阳庄倒是挺高兴。回头进了屋,谭氏见了他,还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这几日儿子虽回来了,可对她总是带了三分埋怨。虽然嘴上不说,但母子之间到底有了些小疙瘩。
谭氏平心静气把那日的事想一想,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就算是忌惮着谭夫人不好上门去闹,但真不该就拿二十两银子打发人家。幸好自己儿子懂事,还是过去了,否则回头出门见了人,自己该拿什么说辞遮羞呢?
“回来啦。今天衙门辛不辛苦?去瞧过你哥没?”
看她嘘寒问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欧阳庄暗叹了口气。子不言母过,就算谭氏做错了,也是他娘,还能当一辈子仇人么?
“衙门还好,回来时去看过哥哥了,他眼下可好多了,都能坐起来了。”
“就知道他没什么大事!”才说上话,却是欧阳锦不声不响的也进屋了,摆出一副教训人的模样,“一点小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回头让他好好上国公府赔个不是!还有那个乡下丫头,坚决不许再留!嗳,你上哪儿去?”
欧阳锦还想多说,欧阳庄已经抬脚往外走了,“我累了,想睡觉。”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要不是他爹,他都能跟人吵起来!
有这么说话的么?你在家当缩头乌龟,人家姑娘去替你儿子讨了公道,你个当爹的还嫌弃人家,想赶人家走?你凭什么呀?!
谭氏也不待见欧阳锦,可这件事上她算一半共犯,所以好心劝了欧阳锦一句,“连皇上都派御医去看过了,妾身这有备好的药材,要不老爷过去走一走吧。”
她虽没脸过去,但送些东西给欧阳康缓和下关系还是可以的。可欧阳锦却冷哼一声,“妇人之见!皇上虽派了御医过去,那不过是看在苏澄的面子上。眼下事情还未有定论,还当三思而后行。”
那你就慢慢思吧!你不怕人在背后戳你脊梁骨,我还怕什么?反正我儿子去过,我这个后娘就算落不着好,也坏不到哪里去。
谭氏懒得跟他废话,进去打发人把自己备好的药材和东西给欧阳康送去了。
那人过去刚好碰到何老四,因赶上饭点,他已经在那儿吃上了,边吃还边围着钟山献殷勤。
那人颇有些瞧不上那谄媚样儿,可钟山同样招呼他一起来吃时,他也忍不住坐下了,早听说破园这边的伙食好,饭菜香,既然有机会,不吃是二傻。顺便也问问他有没有机会留下,要论起本事来,他可比何老四强得多!
※
一条干净的普通小巷子里,男人咣啷一声推开自家大门,气忿忿的进来就嚷,“以后这种事别让老子去干,简直憋屈死了!”
卢妈妈正和媳妇孙子一起吃饭,见儿子回来,先放下筷子,从炕上抬起头来,“你这又是怎么了?不就是让你去打听点事么?怎么弄成这样?”
“您还好意思说!”男人窝火的坐下,先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下才道,“我先到欧阳家,银子还没送出去,就给打发出来了。再去那个破园子,那俩看门的小孩防人更跟防贼似的。我拿钱去买了糖哄他们,他们却拿石子扔我!真是气死老子了!往后这样的事啊,请您老自己去干,别叫我了!”
卢妈妈骂道,“多少年才让你干一回事,不过挨两下子就抱怨天抱怨地的!真是好日子过得骨头都松了,早知道就把你拘在府里,看你还能不能有这样一副老爷脾气!”
媳妇忙劝道,“娘您就别生气了,您自己儿子什么脾性您还不清楚么?他就是这么个人,哪里做得来您那些有眼力劲的事?”
男人嘟囔道,“就是,要说您没事打听人家大少爷和个姐儿做什么?他们又哪里碍到您了?”
“你懂什么?”卢妈妈火冒三丈的啪的将桌子一拍,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算了,懒得跟你说!”
“不说算了!”不过男人却哼哼着问,“您回来也有几天了,什么时候回去啊?这马上要过年了,多哄着夫人给点钱才是正经。”
“你还不知足?夫人已经给了这套宅子还有郊外那些田庄你管着,又不要你进府当差,成天在家吃喝玩乐,你还要钱做什么?”
“娘,他不是这个意思。”媳妇忙接过话道,“这不是娃儿一天天大了么?总得要钱读书请先生什么的。咱家几代单传,您就这么一个儿子,又这么一个孙子,难道不该紧着他些?再说了,趁着夫人现在有,多要点钱,就算不给我们,您老也好留着防身啊。”
听媳妇提到小孙子,卢妈妈脸上缓和下来了。年纪大的人,总是偏疼小的。何况她老伴早死,就留下这么一个儿,一个孙。儿子再不成器,总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小孙子更是她的命根子。
就是为了他,自己也该多算计算计。就凭她帮谭夫人做过的那些事,要些好处又有什么不应该的?
“奶奶,吃!”看小孙子贴心的把他自己最爱的鸡腿挟进自己碗里,卢妈妈心头一软。要不,那事就这么算了,就当给孙子积点德吧。
反正国公爷也看不见,长得再象又有什么用?再说了,他都已经认了闺女,还是下过圣旨的,难道还能换了不成?
说来她也该回国公府了,那个乞丐丫头闹那么大风波,眼下还没动静,应该没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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