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鱼肚白。
夏ri的清晨,总是提早的来临。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当天边的第一缕采霞开始露出它炫耀的风芒时,秦军对楚军突击部队的围困也达到了最顶点。
先前的忍让与退却,都是为了这一刻的爆发。
在获知楚军夜袭的消息后,秦军各部也是战意浓烈,但将校们接到的第一个命令竟是逐次抵抗,并且还要摆出一副血战不支的姿态,要不是李原的威望压制,这些东路军的悍将骄兵们又岂肯依令而行。
如今,压抑了整整一个晚上,渴望胜利的他们,就象被压迫到最低点的弹簧,一度后撤的战车部队又再度围拢上来,并很活跃的出现在战场上,这一次,这些战车并没有再象上次一样呈墙状集中使用,而是星星点点的穿插在步兵队伍之中,有了周围步卒的掩护,战车的安全保障一下子加强了不少。
这样一座移动的保垒,对于楚军来说,就象一只难以下手捕捉的刺猬,而更可怕的是,这样的刺猬多达十余只,从刺猬身上远远投掷而来的短矛,就象夺命的利矢,只要稍不留意,就会象飞来的横矛扎中身体。
秦军的战车足够恐怖,其步卒也一样让人感到震惊,不久前还是软绵绵无jing打采的秦卒,在见到了李原的中军出动之后,即不要命般的蜂涌上前,这突然的变化,让这些只经历过讨伐江东战役的楚军新卒齐齐变sè。
“秦人,狄人羌人后裔,饮血噬肉,遇之当慎之又慎!”这个时候,楚军新卒们不禁回想起临出门时,那些伤残退伍的老卒们的忠告。
士兵惶惶不安。
楚军诸将,此时也是心神不定。
渡河之时的争先恐后,到了现在,勇气和野心都已不复存在。
楚将项声满身血污,一身银白sè的战甲被鲜血染得通红一片,刚出征时仔细梳理的发髻也散乱不堪,他的战马刚刚被月支蛮兵的三根短矛刺中,那种凄厉惨叫着轰然倒地的场景让项声恐慌莫名。
蓬!
“少将军,小心!”一个亲卒惊叫一声,猛的扑倒了呆呆发怔中的项声。
等到灰头土脸的项声推开还在抽搐中的亲卒,才赫然发现,这个忠心耿耿的部下后背下,已是血肉模糊一片。
身边的士兵越战越少。
隶属于项声的二千名楚军步兵,经过反复的争夺与激战,已经连一半都剩不到了,项声的嗓子也在一次次的嘶喊声中,变得又沙又哑,甚至于尽管他大张着嘴巴,却已经无法再说出一个完整的命令了。
“秦人怎么这般凶狠?难道当年项羽的所谓胜绩,都是吹嘘出来的?”直到此时项声心中,倏然对项羽这位族中的豪杰、楚国的英雄怀疑起来。
这也很怪,项声并没有经历七年前那场席卷全国的反秦风暴,在陈胜、吴广大泽乡揭竿而起,在项梁与章邯在濮阳恶战,在漳水唯楚军一支与四十万秦军相抗时,项声还窝在吴中郡太湖边上的乡里,与一众玩劣少年做着调戏调戏浣纱少女的游戏。
项声心中惊惧。
先前抢功劳时的那股子狠劲,如今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项声如此不堪,另一名项氏将领:项襄的表现也好不到项声哪里去,项声至少只是失了战马,而项襄则连部下都找不到了。
同样的二千部卒,项声至少还剩下了千余人,而项襄对整个成了光杆司令,秦将李左车在战事一开始,就将攻击的矛头对准了突击最前的项襄,与多谋的李左车相比,项襄莫说是一个,就是三个也比不过。
仅仅一轮较量,项襄就陷入到了李左车jing心布下的圈套之中,进攻顺利的项襄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左右两翼已经空虚,等到他惊醒发现时,一切都已太晚。
好在,项襄的为人还算不错。
靠着一队亲卒的拼命搏杀,项襄才算是勉强突出重围,等看到同样苦逼的项声时,这两个家伙不禁相对无语,这个时候他们不约而同的无比妒忌留守在后营的项悍。
当然,在“同甘共苦”的际遇下,他们已经不记得昨晚为了争夺陷阵的头功联合起来,狠狠的坑了脑子不太灵光的项悍一把的事情了,他们如今,只羡慕项悍在鸿沟东岸,不需要每时每刻面对无穷无尽迫近的秦军战卒。
族中子弟不堪一击!
项羽只能压下痛失爱马的苦楚,再一次披挂上阵,这回,他没有骑上亲卒让来的战马,而是象一名步卒一样,双脚踏地,一手持盾,一手持戟,和其他普通的楚卒一样,冲杀在战场的第一线。
受创的左手,虽然不能灵活的拿起刀剑,但还能绑在大盾上,而另外的右手则擒着霸王戟,每一戟刺出,即带起一蓬血雨,每一戟横扫,都给予当面秦卒以重创,只不是短短的半个时辰,项羽就带着楚军往回冲杀了有一里之地。
战事至此!
他也明白,再执意要斩首李原,已不可能。
楚军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赶紧回撤,与河东的后营部队会合,以争取再一次维持住鸿沟战场的机会,如果河西的这支楚军被秦军围歼的话,楚国仅有的有生力量和jing锐也就丧失殆尽,项羽不能想象,他接下来还有什么力量去迎接秦军铺天盖地的狂攻。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已逝!”
在悲苦和沮丧之中,项羽愤然喊出了他生命中最后一刻唱响的那首《垓下歌》中的第二句歌词。
时运不济,连乌骓马也倒下了,我又能怎么办?
这一声呐喊,就是在诉说项羽此时此刻的全部心声,比较李原,项羽有了太多的不甘,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拥有领先一步的优势,又有关东名人志士的拥戴,在对付一个人人喊打的暴秦残余势力时,会这么的艰难。
那些叫喊着要推翻暴秦,恢复诸侯世居之地的英豪们,不是已经战死于沙场,就是无节cāo的投降了秦国。
如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在苦苦的支撑。
这不是时运不眷顾楚国,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解释。
“项羽要逃!”位于大纛下的李原从战场各方传递回的情报中,敏感的判断出了楚军要想突围的意图。
“给李仲翔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堵住楚军向东的归路,将卒都打光了,我给他补上。再令其余各部,抓紧歼灭分割之敌,有取了项籍首级者,重赏万金,加四级军爵!”李原眸中厉芒闪动,沉声喝令道。
“诺诺,诺!”
“武侯有令,取项籍首级者,赏万金!”传令斥候兵兴奋的高声叫喊着,他每经过一处,那厢的秦卒顿时欢声雷动。
士气涨落。
鸿沟以西的这一番大战。
随着李原这一道决胜命令的发出,而变得更加的没有了争议,一方是急急回逃的楚军败兵,一方是渴望立功的秦军将士。
如果不是项羽亲自充当箭头,以楚军目前散乱的阵形,加上项声、项襄这样心胆俱丧的将领,不要说是突破李仲翔的阻击,就是想再前进一步,都变得十分的困难。
不过,秦军阻击部队的困难也不小。
李仲翔一部早先就曾和番兵大战了一场,是秦军中触敌最早的,也是坚持战斗最久的一支部队,在随后的战事中,李部又急兵回转,对楚军后续部队发动攻击,而在项悍部开始渡河之后,李部还需要分兵一支,去增援在河堤处扫荡楚军辎重部队的秦骑。
多处用兵。
又在损失过半的情况下,要是换了其他的将领,这个时候面对项羽的亲自突击,估计也只能退避三舍,放虎归山了。
而李仲翔却不甘心。
凭什么你说打我就打我,你要撤兵就撤兵,这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今天,我就偏偏不信了,拼了这一点点家底,也要狠狠的啃他项籍一口。
“来人,给我调楼兰兵上来,随本将军出战,杀杀杀!”李仲翔杀得xing起,厉声大呼。
作为楼兰王的女婿,李仲翔自然有他骄傲的资本,楼兰虽然和秦国不能比,但在西域诸国之中,也是一个大国,同时,楼兰勇士也是高鼻壮硕的塞种人,这个人种几乎就是天生的重步兵的材质。
与黄皮肤的中原人相比,楼兰人之前缺的只是打造jing良铠甲和武器的技术,而在楼兰正式的与秦国结盟之后,秦国三大兵造可以源源不断的供给楼兰士兵以装备,这样一来,楼兰国在西域的地位赫然上升。
西域三十六国,其中大国有六,中国有十一,小国约有十九,国与国之间的变化、纷争比当初chun秋之时还要混乱,chun秋诸侯们至少除了一座都城外,还能有几个小城管辖着,而西域的这些小国比如jing绝这样的,则除了一城之外,再无一点领土。
楼兰国实力膨胀,这让楼兰王对李仲翔的态度更加的友善,目前,楼兰国的军事、政事大权均由安庆兰、李仲翔夫妇掌控,有了这一层关系,李仲翔在东来之时,带着二百余名楼兰卫卒也理所当然。
楼兰重步兵从营中被调出,率领这支楼兰军队的勇士,是李仲翔一力提拔上来的一名楼兰壮汉。
高出秦卒一个头的身高。
一身的蛮力,健壮的胸肌,沉重的兵器,楼兰兵一出现,即让已经感到疲倦的楚军将卒心惊不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