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声震天。
一支又一支秦军、一支又一支的赵军投入到战场的旋涡里面。
韩王信在绝望之中,终于等来了刘贾的援军,可是就是这样,他们也抵挡不住排山蹈海而来的秦军攻势。
从ri头初升,到ri落偏西,再到一轮皎月悬挂于天空,月亮的光芒是如此的妖异,秦军将卒几乎不用点着火把,就能辩认方向和目标。
子时。
韩王信前军营寨陷落,八千守卒战死将近二千八百余人,受伤和被俘的不计其数,韩王信在撤退途中与曹信迎头撞上,一番恶战之后,韩王信身边亲卒几乎损失殆尽,就连他本人也被曹信一刀砍中肩膀,左臂顿时被齐齐削落。
重伤的韩王信被刘贾抢回,好歹捡了一条xing命,至于他在伤重失血的情况下,能不能活命就只能看他个人的造化了。
三月二十九ri。
秦军经过两ri夜的苦战,攻破刘邦军前营,兵锋一下抵近了刘邦的中军所在,面对秦军的强大攻势,吐血卧榻的刘邦顾不得劳累,接连给赵王陈余急报,请求陈余速速领军前来增援,要是再晚几天,那他真的要跳漳水自杀了。
其实,白天从秦军进攻的旗号来判断,刘邦已经心里有数,李原这是要下狠手了,现在的情况是:秦军在倾力猛攻,赵军主力部队却按兵不动,只让刘邦一军承受打击,这样持续下去,刘邦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几天,而被秦军各个击破之后,赵军的士气必定一落千丈,到时陈余辛苦保存的一点兵力,也终将会一哄而散。
——。
巨鹿城内。
陈余来来回回的在郡府内踱来踱去,久久下不定主意,张良则一脸惶急的站在边上,对着陈余不停的劝说着。
“赵王,沛公已经连发五封急报求援了,再不能拖延了,为大事计,请赶快发兵吧。”
“先生勿急,这秦人攻的这般急切,究竟是鲁莽还是有陷阱,容我再仔细想一想。”陈余有些不快的扫了张良一眼,道。
名士。
总是有些傲骨的,就比如陈余,在魏地大梁一带,陈余的声望很高,这一点与张良在韩地得到推崇是一样的。
基于同一属xing的原因,陈余对张良的态度一直还算亲热,可是,这种客套的亲热在陈余当上赵王之后,渐渐的生疏了起来。
诸侯王与大臣。
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阶层,这些天来,张良的连续催促让陈余有一种“你算老几”的心理,这种心态在陈余没有当上赵王之时是不曾有的。
“陈大将军,这李原的大纛都插到漳水北岸了,哪还有什么陷阱,就算有,以我近六万的将士,还怕他何来?”张良动怒道。以他的脾气,发怒失态是很少见的,但这次,张良真的忍不住了。
陈余还是那个作壁上观、一遇决断就犹豫不决的陈余,并没有因为他当上了赵王、指挥了更多的军队而有所改变。
“张子房,本王敬你是韩国王族后裔,才给你一个面子,刘季区区一个亭长,能够担任一军主将已是运气,现在是秦人要杀他,不是本王要杀他。他还想怎么样,是想要本王去为他陪葬吗?”陈余脸sè铁青,不客气的喝斥道。
“赵王说的是。”张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直受到诸侯礼遇的他,没有想到会被陈余无端喝斥一回,他本有心一甩衣袖离开,但一想刘邦还身陷困境之中,思量一番之下,又只得强忍下怒火继续跟在陈余的身畔。
“哼,军国大事,本王自有定计。”陈余得意的一摆手,回到座位上继续对着地图沉思起来,瞧他捋着胡须的样子,倒真有几分运筹帷幄的味道,当然,事实是怎么样,也唯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陈余不急。
刘邦惨不惨,说实话,和他这赵王真没有多大的关系,在顺利的拿下了赵王位置后,陈余就觉得刘邦其实没什么大用了,充其量就是做一个炮灰罢了。
就比如这一次,陈余划拔给刘邦的那些兵卒,俱多是些新征募不久的新卒,这样的一支新军上战场,用处只有一个,消耗掉秦军的jing力,为他陈余接下来jing心谋划的大反攻创造有利的条件。
——。
进攻!
用所有的兵力压上去,摧毁敌军的一切抵抗。
抛石车的远程打击,机弩兵的近距离shè杀,还有轻骑的一次次迂回,在漳水与巨鹿城之间的狭窄战场上,在城上数万赵军将卒的眼皮子底下,秦军正在用铁的事实完成一次逆袭。
“大秦,大秦!”
“武侯,武侯,无敌,无敌——!”
万千秦卒呼喊声响彻云霄,在天地之间回响,让听闻的赵军士兵双股颤抖,几连兵器也拿不起来。李原也是热血沸腾,很久了,他都没有再亲上战场,与弟兄们一同并肩作战。今天,他要好好的放肆一回,就算回头被赢玉漱埋怨,被陈平唠叨,他也要跨马出战。
烈风扑面。
有一种血腥的感觉。
汗血马撒开四蹄,沿着秦军前锋撕开的口子猛跑了过去,在李原的周围,甘勇率领着一队步骑紧紧的护卫在左右,这一职责,他的父亲曾经做过,今天,轮到他来履行了。
长刀在手。
李原只觉得身上的力气在急速的回涌,随着距离的迫近,他已经能够看清楚敌军的旗号了,在战场的右侧一方,秦军校尉张chun和曼丘臣正在与刘贾部混战,双方俱是久战疲惫的状况,刘贾以一敌二,依然稳如泰山。
“让开,且待本侯擒杀刘贼。”李原大喝一声,摧马挥刀直劈向刘贾。
“快撤!”刘贾惊呼一声,立率本部人马想要退回刘邦中军所在。
被李原一喝,刘贾心中已是惊惧万分,与张chun、曼丘臣交锋他没有什么负担,这两个秦军低级军官的能力和他刘贾也有一段差距,但现在,不其然间李原这尊杀神来到,这让刘贾如何敢战,又如何能战。
撤退!
尤其是在两军混战之中要撤退,就是将后背交给对手,这种情况下能不能逃脱xing命,完全要看老天给不给面子。
刘贾顾不得了。
立马返身而逃的他只盼着能比其他人跑得快一些,这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无耻做法,在这一点上,刘贾与刘邦本xing没有不同。
“杀!”
秦军面对溃退中的对手,自然士气大涨,高声叫喊着追杀过来。
刘贾的战马早已不知去向,只恨两条腿跑得不快的他,现在只盼着能超越身边的每一个士兵,以赢得活命的机会。
刘贾要是不逃,或许还能多活一会,而一旦逃跑,早已失去斗志的赵军将卒在甘勇等秦军将士的追杀下,立时一下哄散,其中更多的士卒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将刀剑高高的举过头顶,以示投降意思。
李原眼睛一直盯着刘贾的背影,这个长得和刘邦相似的敌将,让李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刘邦——,我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汗血马一跃腾空。
马蹄飞踏,直冲着刘贾的后背踩了过去,与此同时,李原的手中环首厚背大刀拦腰一横,直斩向刘贾的腰腹。
“噗!”
刀入躯体,软软的内脏与肠子一下被拖拉了出来,腥热的污血与肠中的粪物热热的混杂在一起,有一种让人作呕的感觉。
刘贾还没有死。
圆睁着双目的他忽然看见一具下半身还在向前奔跑着的尸体,失去力量支撑的双脚很快的就软倒于地,在那一刻,弯弯扭扭的样子显得笨重又滑稽。
“这是谁,那鞋子,还有那裘裤怎么好熟悉?”刘贾愣愣的想着,倏然天旋地转,一种剧烈的痛楚让他不由得紧闭上了眼睛。
上半身失去支撑的刘贾陷入到重度失血后的昏迷中,在闭上眼睛前的一刻,他绝望的看到,一人一骑如黑云般的越来越近,最后将他的头发拎住,猛力的向空中抛了上去。
“刘贾已死。余贼还不授首。”
“刘贾已死,余贼授首——!”
“武侯阵斩刘贾,武侯万岁!”秦军将卒的声音由大到小,由近至远,渐渐的,刘贾已听闻不到,就这么死于阵前了,真是不甘呐。
秦、赵两军恶战三ri。
第一ri,秦军攻破刘邦守卫的左翼前营防线,第二ri两军纠缠苦战一ri夜,韩王信、刘贾好不容易挡下了秦军的猛攻,而到了第三ri,刘邦军大将刘贾阵亡——。
失去最后斗志的刘贾军士兵投降大半,余众也是四散而逃,几乎不成建制,等到了第四ri的时候,刘邦曾经一万八千余人的军队只剩下了五千不到的残兵败将,凭籍着一处河畔高坡的有利地形,在苦苦的支撑着期待陈余援军速速到来。
“这是最后的时候了吗?想不到,我刘季会这般死去,和那些兵败被杀的敌将也没有什么两样。”刘邦绝望之极,对于陈余的援兵,他渐渐的不再抱什么希望,同样的,对于再一次逃脱,他也不再有强烈的求生愿望。
成王封侯,不过是一场黄梁大梦罢了。
成为皇帝,更是一个遥远的不可及的荒唐梦境。
看着一个个坐倒于地的士卒,看着远处渐渐压近的秦军黑sè战阵,刘邦只觉得双腿沉重的象绑了沙袋一样,让他挣脱不开束缚与牢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