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人收心。
交人交诚。
自打来到这个时代,李原从不曾奢望登高一呼、从者云集的王霸之气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所以,不管是面对章邯,还是面对王离,他都是以一种平和从容的心态来面对,不管对方是什么态度,李原只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边军是秦军中特殊的一个团体。
如何处理好与这个职业军人团体的关系,李原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巨鹿一战,王离、苏角、蒙虎被项羽率领的关东诸侯联军杀得大败,老将涉间阵亡,二十万边军精锐几乎全军覆没,若不是李原收留,王离能不能回到九原还要另说,事实上,这位秦国王家的将门之子若不是李原横空出世,早在棘原被项羽给活埋了。
而当时李原的情形也不是很好,刚刚在与赵高的一场内战中消耗了力量,这时完全可以以势压人,将边军吞并掉,可李原没有这么做。
随后,王离在李原不得不放弃咸阳,退守雍歧,并面临项羽、刘邦双重压迫的困难情况下,依旧选择回到九原独立发展,李原也没有多去指责什么。
还是那句老话,你救了人,并不能代表别人也一定要救你。李原觉得,自己的困难只能靠自己来解决,不能去奢望别人来帮助自己。
在后来,边军遭遇鬼方部落的攻击,数万边民陷入兵灾战火之中,又是李原不顾雍歧根据地被刘邦大军猛攻的危险,亲率人马急驰来援。
这一次次,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感动。
李原的宽宏与大度,终于让一直以来不服气的王离心悦诚服。
“神侯,年纪也不过二十左右,怎么能懂得这么多,莫非是李丞相授意的,这好象也不是,风闻李丞相对神侯一直不闻不问的——!”在李原的面前,王离再一次觉得,自己就象初上战场的新兵一样,有许多需要补充和提升的地方。
李原却没有功夫去猜测王离有什么心思,他面对着杨翁子、孟庆余等边军将领,朗声说道:“诸位,边军是一支有着光荣传统的军队,边军也是我大秦最为锋利的尖刀,边军更是保护我大秦边疆不受外辱的保证——!”
“在不久的将来,大秦边军的荣耀会继续传承下去,边军的旗帜会在更广阔的土地上飘扬,我们边军的健儿们,会呐喊着征服关东、征服草原、征服更加遥远的西方——!”
“你们,是边军中最出色的将领,你们有没有信心领受这一光荣的任务,大声的告诉我,有没有这个信心和勇气?”
李原连续不停的说着,眸子越来越亮,他的手势也越来越有力,这一时,在杨翁子、孟庆余这些边将的眼里,面前这个年轻的过份的神武侯就象能够施展巫术的神人一样,让他们为之鼓舞,心驰神往。
成为大秦的尖刀。
征服茫茫的戈壁与草原。
将大秦的旗帜插到遥远的异乡他邦——。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话语更能激起边军将校的激情与梦想,没有了,李原的这一席话,已经让他们深深的被打动。
“神侯,若是当真有那么一天,我孟庆余就是战死在域外,也心甘了。”孟庆余兴奋的大叫一声,道。
先祖孟明视在淆山的大败,是秦军历史上为数不多的有名败绩,孟庆余从军以来,时时梦想的,就是为孟家祖先洗涮掉耻辱,李原的激励让他在困惑中看到了方向和目标。
“神侯,末将杨翁子愿与孟校尉一同出征,为国效力。”杨翁子跟着也保证道,其余的边军将校见此情景,也是纷纷上前请令。
“诸位,明年的开春时候,朝廷会增调一批新卒到达九原,加入到边军的序列之中,同时,为尽快的提升关内各部的战斗力,也会选调一批的将校到其他各部去担任职务,你们都要有所准备,我希望,边军出去的每一个将校都能自豪的宣告,我来自九原,我是一名边军的军官。”
军心可用。
李原满意的一一打量边军中的诸将,这些拥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将领是秦军中宝贵的财富,如何妥善的安排好他们,是短时间内提升秦军整体战斗力的关健。
三万边军。
在苏角领着本部五千骑卒南下之后,九原驻扎的边军继续保持三万人的规模,这一支强悍秦军的存在,让北方的匈奴人只能远望丰饶的河套草原兴叹。
——。
收拢了边军的军心,秦国的北境暂时得到安定。
李原继续着自己的领地巡察调研路线,这种亲民亲军的做法其实并不新鲜,君不见每每政权发生更迭,新的领导人总会不辞辛苦的跋山涉水,走访治下的每一个有代表性的地方,在宣誓主权的同时,也在体会各地的风土人情、人文地貌。
这一传统就是在二千余年的今天,依旧在发挥着它的效能。
离开九原的那天,天空中再一次飘扬起树叶般的大雪,纯白洁净,化在唇边,甚至于丝丝的甘甜。
王离亲自带着一众边将送行。
杨翁子、孟庆余两员边军校尉各带着一队亲骑,一路护送着到达九原郡与陇西郡的交界处,虽然只是相处了三、四天,但在杨、孟两人的心里,已经开始把李原当作边军的一份子。
陇西。
位于秦国最西面和最西北面的这个大郡,其地理位置相当的重要,而更重要的是,秦国的当面,是这个时代最为凶残的一个对手:匈奴。
在李原没有到来的时空,刘邦被冒顿打得哭爹喊娘,跪地求饶,最后靠行贿妇人方始逃得一条性命。
预计在未来的几年间,冒顿这位匈奴大单于麾下的控弦之士将达到令人恐怖的五十万人,李原还没有自大的认为,自己手底下的十余万秦军能够挡得住匈奴人铺天盖地的攻势。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在新一年的这个春天里,李原决定着手主动的对关东诸侯发起攻势,而不是象之前那样被动的应付。
在出击之前,李原还需要对秦国境内的情况有一个全面的了解,特别是涉及到生死存亡的地方,九原是一处,陇西又是一处。
李原车驾在狄道停留。
除了陇西郡守骆甲、郡丞李政外,长期负责在河西和北方刺探匈奴人军情的白广季也回到了秦国境内。
这位白起的后人,经过几年在塞外的摸爬滚打,已经能够讲一口流利的匈奴话,眉眼神情也和一个匈奴族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神侯,我们——,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白广季一见李原,铁塔般的汉子即轰然跪倒,声音哽咽。
“白军侯,不,白将军,这些年汝受苦受累了,我在心里记着呢。”李原也是神情激动,一把扶起白广季,道。
在跟随着李原的众多亲将中,最勇猛的是曹信,最得意的是骆甲,最轻松的是李必,最长久的是王尚,最短的是李仲翔,而最苦最累的无疑是白广季。
孤身潜入敌人的地盘,还要肩负重要的使命,白广季可以说,随时是把脑袋拎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而且,以匈奴人喜欢砍下敌人的首级当夜壶溺器的残暴做法,白广季这个秦军中的重要人物一旦被抓,下场可想而知。
“神侯,匈奴人前些日出兵占了大泽,通向西方的北线被完全切断,大泽以北的楼兰、龟兹两个西域大国现在态度暖昧,大月氏在兵败之后继续向西迁移,现在的位置已经到了天山一带,那些从西方来的胡商已经不得不走于阗南线了。”白广季神情严肃,在稍一行礼之后,即向李原讲述起秦国西面的形势来。
“冒顿有没有可能,在一、二年内越过大沙漠,进攻于阗或者更西面的疏勒一带。”李原一皱眉,问道。
争夺西域的控制权,就是争夺丝绸之路的所有权,这对于秦国未来发展极为重要。但现在,很明显,秦国的重心还必须倾向东面,只有先解决了关东的诸侯势力,秦军才有可能回头西顾。
白广季沉吟了一会,道:“匈奴的内部,现在一些小的部落均已被吞并,反对冒顿的力量被一一剿灭,就算有异心的,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要让匈奴人停止向南扩张的步伐,只有一个办法,引诱他继续向西追击大月氏——!”
“大月氏可还有余力对抗匈奴?”李原追问道。
西域三十六国,皆是一些城邦性质的小国,其军队能够达到一万人就已经算是大邦了,要靠他们与匈奴人对抗,无异于是痴人说梦,相比较而言,大月氏好歹也称是一方霸主,就算失败了几次,只要底蕴还在,应当还能支撑一阵。
白广季摇了摇头,道:“大月氏在失去了河西之后,就一直在朝西边退却,他们的情况现在怎么样,就连来往的胡商也不太清楚,要想知道真实情况,只能派遣了使者前去。”
李原看着白广季微微有些驼的身影,语声恳切的问道:“小月氏王的王印还在我的手里,我即修书一封与月氏王,相邀同盟共抗匈奴,白将军,你可愿意担此重任,为我大秦出使大月氏。”
白广季一怔,稍臾单膝跪于地上,道:“末将遵神侯令。只要有一条命在,定当不辱使命。只不过,家中老母年迈,还请神侯代为照应。”
李原点头,道:“广季此去,万水千山,不知艰难几何,我另给你一名得力副将,仲翔,你可愿意相随白将军出使月氏。”
在李原身后的李仲翔大步而出,毫无惧色的抱掌道:“末将愿往,此行就算拼了性命,也当护得白将军安全返回。”
“汝二人此行西域,不只为大月氏一部,西域诸国虽弱,但若是联合起来,也能与匈奴人周旋一番,汝等可相机行事,切勿冲动莽撞。”李原嘱咐道。
“末将记下了。”白、李二人一一听着,记下之后各自下去准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