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贼,如此狡诈,怪不得沛公会再三嘱咐——!”项羽重瞳中厉芒一闪,双手平端破天大戟,催马杀将而出。
楚军气势正盛,李原遂以俘将人头为先导,将楚军骄狂的士气打压的所剩无几,在这种不利情况下,一向性如烈火的霸王项羽又哪里能忍得住。
“李原小儿,汝敢欺我大楚无人!”项羽舌绽春雷,声音如巨鼓瓮钟一样作响,胯下的乌骓马也仿佛感受到了主人高昂的战意,向着对面普通的黄颜色皮肤同伴发出声声嘶鸣。
相距百步。
这是对峙中的秦、楚两军最近的距离,就在两员主将之间。
习惯于武力解决所有问题的项羽,还是不相信面对的这个身材不算魁梧、面相也还有些白皙的年轻人有什么惊人之处。
想必,更多的是靠诡计来取巧吧。
本以为这次终于有了一个好对手,现在却发现不过是假冒货色。每想及此,项羽就感到一阵的烦噪。
单挑。
两军阵前,盛怒中的项羽向李原发出了双方主将之间单挑的战书。
战与不战。
项羽在等着,楚军三万将士在等着,同样的,不管是关隘上、还是关隘下的秦军将校也在等待着李原的最后决定。
“李侯,万万不可答应!”虎牢关上,偏将军蒋渝惊的面色苍白,明知项羽骁勇的他,在担心李原一个冲动,答应了单挑的邀战。
“李侯,且待我来!”蒙虎一催战马,正要杀将而出。不管是不是项羽的对手,他都要迎上前去。
就算,替李原死一回,也算还了当初相救的恩情。
秦军上下,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就连喘息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所有人都在看着李原,看着这个带着他们重新走上复兴之路的年轻人,面对敌方的**裸的挑衅,会如何的应对,是战,是退,还是其它?
——。
被逼入绝境。
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李原忽然间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些许的激动,些许的感悟,还有淡淡的从容。
在项羽的瞪视下,李原提刀横于马鞍之上,随后以迅捷的速度从马后的鞍桥上取出一具青铜机弩,弩矢在手挂入槽内,眼瞄望山,迎面对准了项羽。
“嗖!”
一支弩矢没有任何迟延的疾射而出,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在项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时,闪烁着三棱寒光的弩矢就向着项羽的面门射了过来。
“霸王!”
还在项羽身后的楚军众将校惊呼一声,纷纷催马上前欲遮护项羽安全,只不过,他们的动作与飞射中的弩矢相比显然晚了。
卑鄙无耻!
这个时候,李原在楚军将士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印象。
矢如流星。
项羽促不及防,等到回悟过来李原是什么意思时,只来得及稍稍低了一下头,这支三棱的弩矢与项羽的挽发铜冠亲密接触后,发出“呛啷”一声脆响。
头发散落。
项羽的视线被落下的头发给遮住了大半,这让他顿时惊惶起来,一个瞎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挡不住明眼人的刺杀,更何况,对面的这个家伙,手里还有一具远程攻击的机弩。
“快,杀了这个无耻的秦狗!”
一个想要邀功的楚军校尉策马杀出,手中长矛斜斜的刺着,脸上神情更是带着隐隐的兴奋之色。
这是一个惯于投机取巧的家伙。
在众人都忙着去救援项羽的时候,他反其道而行之,决定拼力一搏,刺杀敌方的主将以获得巨大的声名。
“嗖嗖嗖——!”
连续的机弩发射的声响夹杂在呼喝声中,听起来很不起眼,只不过,对于死不瞑目的楚军校尉来说,已经是这辈子能够听到的最后的声音了。
一直严阵以待的王尚,早早的命麾下最为精准的弩手前移数步,对准了敢于向李原杀将而来的楚将。
多支弩箭刺入只是粗布袄衣的战甲内,强劲的穿透力使得三棱矢尖从皮肤的表面,直直的刺入到心脏深入,在割断内脏器官的同时,也在割裂人的生机。
“卟嗵!”
失去性命的尸体跌落马下,头颅在重力的作用下,与坚实的硬地相撞,立时溅起一团血污。受惊吓的战马连蹦带跳的踢腾了一阵,终于发出阵阵无助的哀鸣。
——。
经过一阵的折腾,霸王项羽在众将校的保护下,终于理好了发髻,他的脸色铁青异常,刚才他实在没有料想到李原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众目睽睽之下,不敢应战不说,竟然还使出暗箭伤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李贼,汝还知羞耻二字吗?”项羽怒极大喝,这回就算如何动怒,他也不会再靠近李原百步之内。秦国机弩的最远射程就是一百步,李原刚才始终不发一言,肯定是在计算双方的距离,以方便他偷袭得手,这样一个奸诈之徒,亏得他之前还将其视为对手来看待。
“霸王,出口小儿,闭口贼子,又何谈什么羞耻,至于,方才那一下,李某堂堂正正,又有何耻于说的。”李原冷笑一声,道。
“汝连单挑都不敢,还有何话可说?”项羽大喝质问道。
“排兵布阵之法,在于以己之长,攻敌之短。霸王擅勇,以单挑邀战,是以汝之长攻我之短,今我以弩矢之长,攻霸王之短,又有何不可,又有何可羞愧的,倒是霸王你,方才心存了轻视之心,近敌却未有提防,才使得李某的弩矢有了用武之地。”李原慨慨而谈,丝毫不理会项羽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
“汝诡辩,真是气死某家了?”项羽气撞于胸,禁不住大声呼喝起来。
“霸王,若是连这么一点挫折都接受不了,又如何能成就天下霸业,不如早早的回了江东,与子弟隐于山林了吧。”李原正了正神色,规劝道。
历史上的项羽,在楚汉相争四年后兵败垓下,最后在乌江畔自刎而死,尸体被吕马童等叛将分成五个部分,正可谓死得极其凄惨,若是今天能听了劝告能够引兵回转江东,李原倒也是做了一件有功德之事。
当然,这没有可能。
现在的项羽,正处于事业最顶峰的当口,是绝对不会听从李原一个敌将的劝告的,而李原这么一说,在项羽听来,除了讽刺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好意。
“李原,汝休要得意。今日一战,就且作罢,来日,你我阵上再见个真章。”项羽恨恨的抛下一句狠话,然后自引楚军回转营寨。
第一战,本想要大发神威的项羽被李原出奇不意的一矢,射落发冠,让他今天大失面子,而随后的质问,也被李原的“辩才”所驳倒,在语言方面,项羽也不能算是强项,再徒留在战场上,只能召致更多的羞辱。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三千秦军将卒哼唱着战歌,趾高气扬的冲着对面无精打采的楚卒举起武器,尽情的发泄着一早上压抑的愤闷。
人多又如何?
勇猛又怎样?
在李侯面前,就连项羽也吃了苦头,这样的风光面前,秦军将士自然不会再去斤斤计较到底李原的做法是不是有些**道。
人性都是自私的。
这一点上,古往今来,从未改变过。
在战场上,胜负是唯一衡量的标准,除此之外,没有其它任何的规则,没有规定当一方提出要单挑时,另一方就必须答应,同样的,也没有规定说当一方将领射矢时,还要先前问对方一声同不同意?
——。
楚军虎头蛇尾的结束一天的战事。
项羽怒气冲冲的回到中军大帐,已是气得全身发紧,一路之上,看到楚军将士投来的躲躲闪闪的眼神,项羽就觉得肺都快气炸了。
“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认输了吗?”项羽心里,就如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当然,草泥马是什么,项羽是不知道的。
“霸王,且息怒,可莫要中了李原小儿的连环诡计?”帐外,一声轻咳过后,范增柱着拐杖驼着背走了进来。
在项羽大为震怒的当口,除了范增这个亚父外,楚军上下包括大将季布、虞子期在内,都不敢来与项羽劝谏,这时,季布等人能够想到请出还在养病中的范增,就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亚父,李原还有什么诡谋?”项羽怔了一下,范增的这一句话一下子转移了项羽的注意力,吃了李原一记暗招的项羽,现在对这个年轻对手,已经不会再有丝毫的轻视之心。所以,在称呼上,他也不会再象之前那样,满口李贼的叫唤了。
“霸王,李原小儿今日所做,目的就是为了激怒霸王,从而让霸王失去理智强攻虎牢关隘,这样一来,秦军以逸待劳,以险关为壑,会让我大楚将士伤亡加剧,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更加助长了他的名气,这就是其最终的目的。”范增苍老浑浊的眼眸中,难得的露出一丝智慧的光芒。
“亚父所说,甚有道理。放心吧,我项籍岂会再上当受骗?”项羽沉声说道,重瞳的眸子里尽是凝重与兴奋之色。
李原,这是一个极其难缠、不按规矩行事的家伙。
这样的对手,才能更激发起无穷的斗志。
虎牢关大战,才刚刚开始上演,**还远远没有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