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山、小华山。
这两座山峦遥遥相对,就如同一对孪生兄弟一般,汉军的武功山一带的围狩行动,不仅让韩信感到了压力,就是驻守在小华山的雍王章邯也是倍感不安。
军议厅。
雍王章邯正在与帐下唯一还跟随着的副将章平叙话,他的背微微有些驼,这是多年行伍察看地图留下的后遗症,头发也比一年前要更加的白了许多,没有了之前意气风发的精神势头。
章平刚刚从冯翎回来,连洗漱也没顾得上,就急匆匆的赶来向章邯禀报。章邯、章平籍贯在右冯翊,这里是关中富庶的地方,章平这已是第二次赴冯翎招兵了,第一次是在章邯被任命为雍王之时,当时,冯翎的父老为章邯贡献了七千将卒,几乎占到了章邯军的一半还多一点。
“平弟,招兵之事怎么样?”章邯急问道。
“大哥,这次,哎,是弟无能——!”章平满脸的不忿,猛然一拍大腿,叹气说道。这一次回冯翎的待遇,与上一次有了天翻地覆的差别,上次,冯翎的父老将章平当作未来的依靠,几乎是有求必应,这一次,章平遇上的是一堆的冷嘲热讽。
“族中父老说了什么没有?”章邯脸上也有些不好看,但还抱有一丝的希翼,别的族中他不了解,章氏一族还是有把握的。
“大哥,族中父老说,说好男儿不当楚人的走狗。”章平低声道,脸上也是露出几分羞愤之色。
走狗!
这个骂名,让章氏兄弟低下头,久久无语。这一年来,太多的冷言冷语袭来,这让曾经荣耀过、并站到大秦权力层顶端的章邯情何以堪。
没有新兵输血。
章邯也就没有了与刘邦、李原抗争的底气。
刘邦是楚人,兵卒可以从关东招募,而章邯是秦人,想要在关东招兵,也不可能有人来投,而在关中,秦人又将他视为出卖秦国的走狗,这样的两难情况下,章邯实际上已经走投无路。
“报雍王,外面有一人,送来一份名刺求见!”就在章邯、章平沉默相对无语之际,一名亲卒持着一册薄薄的帛书进来。
章邯接过帛书,展开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章平,你速速去将外头之人给领到后营,我随后即到,记住,不要让汉使发现了。”
章平有些不解,问道:“大哥,是何人来见?”
章邯急切的压低了声音,看看左右均退下后方道:“西面来的!”
“是李——!”章平一下子瞪大了眼珠子,忙不迭的领着一众亲信士卒布置安排去了。
名刺上,清楚的写着“陈平”两个字。
陈平是谁?
章邯自然一清二楚,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李原麾下的头号谋士,会在这样的一个特殊时候来到他这里。
在秦国覆亡之前,章邯属于赵高的派系,而李原则基本上是自成一系,并以“清君侧”为口号,将赵高势力一网打尽,而当时的章邯,曾经接受过赵高的密令,派遣军队试图从北线回援咸阳,只是后来因为李原骑军的阻挡,才没有能够将赵高接应出来。
按照这一关系分析,李原与章邯可以说仇怨难解,不存在合作或者和解的可能,而一直以来,他们之间也没有直接的联系,而这一次,陈平这样的重量级人物的突然造访,让章邯有些措手不及。
李原是要做什么?
陈平来访,又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章邯一时间,只觉得脑子里如同翻江倒海一样,久久无法平静下来,他只好让章平出面,先将陈平稳住再说。
后营。
章邯的亲信将卒已经将这里护卫的严严实实,这些将卒无一不是来自于关中的秦人,至于那些给章邯带来麻烦的楚兵,则被章邯安置到了山下的一处军营内,没有虎符的调动,这些楚兵不能踏进章邯的中军一步。
帐中,陈平一袭青衫,发髻高挽,脸上略有些疲惫,正好整以暇的在章平的陪同下,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客气话。
“陈长史还请见谅,雍王正在更衣,还需要再等一会儿到。”章平得了章邯的授意,先将架子摆得很足。
雍王。
这可是天下十七路诸侯王之一。
与之相比,李原不过是区区一个郡守、一个偏远小郡的杂牌武装,不论从名气还是从官职上来说,都与章邯差距太远。
“章将军近日身体可好,可是在为募兵之事而心忧?”陈平笑了笑,淡淡说道。章邯在关中的一举一动,都在陈平布下的斥候眼线的监视之下,章平在冯翎的遭遇其中就有陈平让人散布消息的功劳。
“我军兵精粮足,不劳先生挂念。”章平被陈平揭了老底,脸上一下子难看之极。
“兵精,倒确实,方才平看了下营中布置,贵军人数约在万人上下,不知可猜测的准确;至于粮足,瞧军中将卒神色委顿,站立无力,不知是否是饥饿的缘故?”陈平哈哈一笑,毫不留情的将章平的慌言钉到了旗杆上。
“先生此来,是要来羞辱老夫的吗?”在帐后踌躇的章邯听到这里,再也按奈不住,掀帐而出。
“非也,平此来,是为解将军之忧、救将军之命而来。”陈平脸上古井无波,对于章邯在后旁听,他早有料想。
“愿听细详?”章邯脸色一变,心头碰碰的跳了好几下,终于问道。曾经自诩智谋无双,曾经骄傲目中无人。现在,却全是一场梦境一场空。
统帅过多达四十万人马的章邯,现在手底下的兵力连一万人都不到。前一阵子,追随龙且征讨李原未果,归途又遭到骆甲拦腰截击,章邯虽然没有象龙且和董翳一样全军覆没,但也是实力折损了不少,这也是他在得悉刘邦入主汉中之后,选择主动退避三舍的原因之一。
实力,是诸侯之间衡量强与弱的唯一标准。与之相比,名气只是辅助选项,光有名气,没有实力,就如同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将军既是秦人,当为秦人的利益效力,今又为何执迷不悟,反而为敌效命,此为取死之道,将军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焉?”陈平沉声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