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立军的家并不是住在什么商品楼房里,而是在一处有着典型明珠老式弄堂巷风格的街巷,他的家就在街巷最外侧,分为前堂后院,前堂被杜立军改造为了一间临街门脸,也就是他的玉石店,穿过店,则才是他们一家人rì常居住的后院。
店是前堂改造而成的,面积不大,但位置不错,这条巷外就是珠峰大街,车水马龙,客流量不,杜立军家所在的这条巷被周边的高楼大厦包裹着,颇具别样风格,这种老式风格的巷子和庭院,也常常会吸引不少路过的游人驻足观摩。
店现在暂时关门歇业了,大门紧闭,但卷闸门没有放下来,证明杜立军家里应该有人,叶风想要进入后院找到杜立军的爱人,还必须得从这店进入才行。
敲了半天门后,终于有个妇女从里面打开了门,这个妇女,正是工头儿杜立军的爱人。
叶风自报身份,与妇女简单交流了几句。
进了店,前厅是一排玻璃面儿柜台,柜台里摆放着一些叶风叫不出名目的玉石,绕过柜台则是一个门,妇女带着叶风穿门而过,后面就是一处院房。
这院房面积不大,但清理的很是干净,院子两侧还摆满了花草,一间主房,两间偏房,还有一侧厨房,院子里拐角则是洗浴间,这就是杜立军的家。
妇女将叶风引进了屋里,给叶风倒了一杯水,又从柜子里翻出了一盒烟,打开掏出一根,递给叶风,又找到火机想要给他上,但打了两下却没有打着。
妇女看着叶风,有些不知所措。
叶风接过了打火机,燃了烟,看着杜立军这个朴实的家,再看着因为突然失去丈夫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杜立军的爱人,心中突然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意。
生活在大城市,经营着这档可能根本就赚不了太多钱的店,可能不会多清贫,但也绝对不会有多么富足,大城市里的普通百姓,生活质量或许要好很多,但是论生活情趣,或许还比不上他老家山沟沟的人过的惬意。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生活,若能平平淡淡无波无澜的过下去,在平凡的rì子里偶尔缀些人物的爱恨情仇,也算人生中的另一种圆满,可惜杜立军的突然离世,登时便让这种平淡的幸福轰然崩塌。
杜立军的爱人叫赵彩萍,四十来岁,以前是明珠电视机厂的工人,加之身体也不怎么好,下岗后就一直待业在家,照顾教育两个双胞胎女儿,如今两个女儿还算争气,都考上了重高中,如今正值面临高考的紧张学习中。
双胞胎女儿所在的重高中是全rì制寄宿学校,管理极其严格,两个女儿只能在每月的月底回家一趟。
杜立军出事儿之后,赵彩萍也不敢告诉两个女儿,怕影响女儿的高考,一个人默默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对赵彩萍来,杜立军就是家里的梁柱,公婆早逝,她自己的父母也年老多病,唯一的一个弟弟也不学无术,总是惹是生非,现在更是犯了肇事逃逸罪被抓了起来,她本身身体也不好,常年持家,只是前两年杜立军开了一家玉石店,自己才算有了份营生着落。
他们家的条件不是很好,但也绝对不差,加之杜立军这几年心态渐稳,戒了痴迷赌石和四处淘玉的毛病,本本分分的开起了店,两个女儿也聪明听话,学习成绩非常好,一家人的rì子也算温馨和谐。
谁又能料到,突然天降横祸,杜立军竟然在四十来岁的壮实年纪没了,而且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赵彩萍觉得自己有些崩溃了,仿佛一道晴天霹雳突然劈中了她们家一样,瞬间就将之前的温馨和谐给劈成了支离破碎。
人活于世,断不了要经受各种苦难,但当这种苦难真的落在自己身上时,又有几人能真正承受的住。
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老公工程队工人的年轻人,赵彩萍其实并没有多少心思来招待他,但也不好意思就这样把人家撵走。
叶风其实也不知道到底该些什么好,他来这里,其实就是为了平衡自己对杜工头儿的那份歉疚,可当他真正见到这位容颜憔悴的嫂子之后,内心里的愧疚,反而更深了一些。
“嫂子,杜哥平时对我很好,他是个好人,我今天来看你,还是来的有些仓促,没买什么东西就来了,我这次主要是来认认门,以后有时间我会常来看你的,嫂子你看你有啥困难的地方,只管跟我,我会尽力帮你做到。”
赵彩萍强打jīng神,笑道:“大兄弟,你不用这么客气,你叫叶风是吧,我以前常听立军念叨你,他你是一个好人,也是老实人,受了些冤枉磨难,后来公司上面有人发话,把你给开除了,那段时间他挺自责的,总自己有些对不起你,不过好人有好报,你最终还是熬过去了。”
叶风知道她指的是自己曾经被刘勇冤枉入狱的事情,道:“是的嫂子,那段时间我确实挺难熬,杜哥为了我的事,也着不少压力,但是他本人一直都很信任我,这一我很感激他,所以他出了事儿,做为跟了他好多年的手下,做为他的兄弟,我必须要来看看你,还是那句话,如果嫂子有什麽需要我帮忙的,只管,我一会儿把我的手机号留给嫂子你。”
“我其实没啥大困难,就是心情不怎么好,担心两个闺女,还有就是我一个妇道人家,昨天接到了正阳公司的一个电话,让我后天去正阳公司总部处理立军的死亡赔偿款问题,而且必须要带上我那倆闺女,是想要拿到赔偿款,必须得是死者的直系亲属全部要去并且签字才行,立军的事情我本来想一直瞒着倆闺女的,毕竟她们快要高考了,我怕到时候她们倆知道真相后,会影响她们的学习,我相信立军如果泉下有知,也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
叶风琢磨了一下,道:“嫂子,这样吧,你暂时先不要把杜哥的事情告诉孩子,我去正阳公司一趟,帮你找找正阳公司的负责人,将你的这个情况跟他们明一下,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看看能不能只你一个去就行。”
赵彩萍皱眉道:“这个,能行吗?”
叶风心中思量,有顾念在,这个肯定能行,但跟赵彩萍不能把话的这么直接肯定,当下道:“这么大的事情,正阳公司也希望尽早息事宁人,这件事就交给我把,应该没问题的。”
“好吧,那我就谢谢叶兄弟你了,得麻烦你帮我跑一趟了,我一个妇道人家,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儿。”
接下来叶风与赵彩萍又聊了几句,叶风主要是了解了一些杜立军的家庭情况,尤其是听到杜立军喜欢赌石淘玉时,也觉得有些吃惊,毕竟杜立军怎么看都更像是一个工头儿,而非文质风雅的收藏爱好者。
临告别前,叶风与赵彩萍互留了手机号码,来到前堂的玉石店时,叶风又问道:“嫂子,这家玉石店,你打算什麽时候再开张。”
赵彩萍叹了口气,道:“不开了,我打算这两天就把这些玉石统统都卖掉,那怕卖不出高价我也认了,立军走了,我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再将这家店经营下去,而且我也不怕叶兄弟你笑话,我有个亲弟弟,前段时间出车祸撞死两个老人,死者家属要求赔偿四百多万,最后法院判定要赔偿给人家二百三十多万,否则人家就要告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坐牢,立军在世的时候已经赔给人家二百万了,还剩下三十多万没给,现在人家急着催,我要是不把这些玉石低价处理了,是根本不可能有那个钱来赔给人家的,而且这些玉石其实也都不怎么值钱,就算都处理了,也不见得够赔偿人家。”
完这番话,赵彩萍一阵长吁短叹,现实中的经济问题,确实也是她当下最大的jīng神负累之一。
叶风看了看那些玻璃柜下的玉石,真的,他对这些毫无兴趣,也没有任何收藏嗜好,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把这些玉石全部买下来,这也算他对杜立军妻儿的补偿吧。
他现在虽然没有那个钱,但他可以让顾念帮他垫付。
这些玉石,他肯定是买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