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身形纤美修长,腰肢挺直,盈盈巧步,风姿优雅,她一身粗布白衣,但却有一种任何华服都无法比拟的圣洁感。
没有人能形容她的美,也没有人能形容她的冷……
冷傲、孤寒,还带着些孤芳自赏。
女子轻蹙娥眉,季婉婷身上所有的痛楚,她似乎都能感同身受……
“先生,婉婷的病好些了么?”一个清清凉凉,宛如天山雪莲花一般,干净、轻柔的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的声音,从女子处响起,好似盛夏酷暑当中的一缕凉风拂过,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浣叶先生眉头紧皱,轻声说道:“幸好有梅姑娘在此,素裳宫的‘天云雪莲丹’果然不同凡响,护住了婉婷的心脉,拖延了病发的时间,老夫暂时用银针定住了她的心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婉婷需要静养,但此时心情过于激动,定是那混球引发了婉婷的病情……若是不能让婉婷心情平复下来,只怕老夫竭尽所能,也无法让婉婷坚持多久……”
白衣女子寂然不语,想起之前到楼上报信的那个青年,心中杀机一闪而生。若不是他胡说八道,婉婷又怎么可能病发?
这个时候,楼梯口一阵极为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白衣女子淡淡转头,一股寒气骤然冲出,足音一顿,显然对方感应到了这里如有实质的杀机,白衣女子眉头一皱,赶忙收起杀气。
在这一刹那,白衣女子竟然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意,差点惹出祸来。
少顷时候,季婉婷的婢女碧螺脸色苍白地从楼梯口探出了小脑袋,显然白衣女子的杀气让她极度不适应,不过还是坚持着走了上来……
白衣女子看了眼吓得面无血色的小碧螺,歉然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碧螺连忙摇手,道:“吟雪姐姐,我没事……”
梅吟雪……
如诗的名字,如画的人……
人如其名,名如其人!
见小婢女并无大碍,梅吟雪转过头去,也就不再理睬……
小碧螺轻吐了一下舌头,束手束脚地走到了床边,担心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小姐,接着对浣叶先生轻声道:“先生,他们都来了诶……”
“什么?”浣叶先生眉头紧锁,微声轻责道:“胡闹,那个人怎么可以来?若是……”说话间一醒,转眼看了床上的季婉婷一眼,见她并未听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衣袂声飘起,浣叶先生一惊转头,那伫立在房中的梅吟雪已经消失原地。
浣叶当然知道她是去找谁,不过,唉,算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也许她去了更方便说话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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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里是小楼,简直就是花的海洋,碧绿的藤蔓爬满墙壁,开着紫色的花朵,小楼前后,种植着大片大片的牡丹,碗大的花朵争奇斗艳,姹紫嫣红……
二楼的窗户打开着,里面纯白的窗纱在微风中荡漾,时隐时现地展露这闺房内的旖旎……
“就是这栋楼么?”皇甫泰明抬头问道。
“嗯。”段散石轻声答道。
轻轻将皇甫泰明放到小楼前的一组石椅上,段散石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便坐在这里吧,莫要激动,现在你的情形不见得比季小姐要好……”
皇甫泰明点了点头,神情泰然,看着四周花海一样的景色,忽地一笑,“这里好美,婉婷最喜欢牡丹了,说它气质雍容华贵,身娇性不贵,人人都可以养得好,是最平易近人的富贵之花……
你看,那边紫色的、像是皇冠一样大朵的是‘魏紫花后’,这株牡丹开花的时间最长,开花的数量最大,花朵也最为丰满;
那边的那株黄色的叫‘御袍黄’,黄的多么正嘞,微带金光,就像父皇的龙袍一样光鲜;
再看那边的,花朵的根部是粉紫色,花瓣的顶端却渐变成粉红色的,花枝柔软,花头低垂,像不像一个饮酒而醉的美人?‘贵妃醉酒’这个名字起得真是贴切;
那边花朵白里透粉的是‘童子面’;
那边同枝两朵齐放,一紫红,一粉白的是‘洛都锦’……
嘿,洛都城中,这种花最多了,皇宫南面的紫金山,每年春末,满山的牡丹,不知有多么美呢……
我与婉婷经常去山上游玩,这些牡丹花的知识,还都是她教给我的嘞……”
段散石随着皇甫泰明的介绍,一株一株地看着满园的牡丹花,当年“少年骑马携美游”的旖旎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对于这两个年轻人来说,这是一段多么令人难忘的经历啊……
时光不在,物是人非,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皇甫泰明与季婉婷,两个人的心意至死不渝,始终未变,可人心不变,这天道却变了……在这无法逃避的命运面前,两个年轻人又能如何呢?
段散石心中叹息,淡淡说道:“皇甫兄莫要如此哀伤,季家小姐绝非短命之人,有家师在,季家小姐绝无意外发生。”接着一顿,“我也要上楼去了,看看有什么用的到的地方没有……若是季家小姐无碍,我会尽快下来转告你的……”
“多谢……”
段散石默然转身,衣袂声起,众人回头观看,俱都惊呆……
一白衣仙女从天而降,迎着百花丛中的香风,一袭白衣随风拂扬,说不尽的适飘逸,俯眺清流,从容自若,花瓣纷飞,白衣胜雪,如真似幻,动人至极点。
梅吟雪宛如凌波仙子,飘然而至。
梅吟雪冷若冰霜,倏然与段散石擦肩而过,眼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在对方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段散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冷艳姿容一闪而逝,鼻端只留一缕冷香。对方的美,超越了他的思想,他在极力的想,极力地寻找一个词语,让自己能记住她的美,她的冷,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一个词语可以形容对方的姿容,一个都没有……
梅吟雪面罩寒霜,冷冷看着坐在石椅上的皇甫泰明,只是这么看着,不说一句话。但那几乎让所有人都能冻僵的冷酷眼神,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的了的。
皇甫泰明淡淡一笑,说道:“吟雪,你来了……”
梅吟雪冷冷道:“你不该来……”
“可我还是来了……”
“你该死……”
皇甫泰明黯然低头,道:“我知道……”
锵——
一声龙吟,寒如冰雪的长剑出鞘,指在了皇甫泰明的咽喉前,那可以冻结天地万物的寒气从剑上发出,皇甫泰明眼睑和眉毛上,立即挂了一层寒霜,接着,梅吟雪比寒霜还有寒冷的话音响起,“你既然想死,为何不死得远一点,为何要来害我表姐?当年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我表姐,可以非但没做到,竟然连我表姐全族都杀了,你有什么资格活下来,你有什么脸面到这里?”
名如诗,人如画的梅吟雪,原来是季家的亲戚,是季婉婷的表妹……
皇甫泰明凄然一笑,“让一个人活在悔恨当中,你不知有多惨,我知道我一死不足以抵偿所有罪过,但我宁愿一试,也不愿在自责和悔恨当中度过一生。相信我,你若是杀了我,我只会感激你……”
“哼,你们皇家之人果然自私——”梅吟雪一股厌恶的表情在眼里闪过,呛郎一声,还剑入鞘,“一剑杀了你太便宜了。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我表姐,就在你的悔恨里淹死吧……”
梅吟雪寂然转身,折返小楼……
便在此时……
咚——
一缕琴音传来,穿过花海,进入每个人的心中……
不对,那琴音,不在心外,只在心内,便仿佛是有人直接在人心的最深处弹奏出来的仙籁之音一样,轻轻柔柔,舒舒缓缓……
琴音为止,一声轻吟随着袅袅余音,漫声传至——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声音不甚大,但入耳却有说不出来的妙境,如泣更如诉,只一声,愁万种,思重重,念重重。
众人屏息回头之时,一身蓝色道袍的叶清玄捧着一张瑶琴,从院外一棵细柳上飞过,轻踏着满园的牡丹,如闲庭信步一般,在花海上翩然而至,宛如御风之仙人。
人还未至,琴音继而响起,琴声悠扬,直抵心间,若清风拂过池塘,若朝露滋润花瓣,轻轻柔柔,缠缠绵绵……
众人一时皆醉……
梅吟雪寒冰一般的容颜倏然融化,眉头舒展,露出一份沉醉,一份温柔,但猛地一惊,眉头一拧,之前的寒霜又罩上眉头,杀气砰然出现。
在施救生命垂危的季婉婷之时,岂容打扰?
一瞬间,梅吟雪生出无边的杀心,势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最凌厉的一剑,杀了来人——
手中长剑无声出鞘,一股冰天封地的至寒杀气迸发,小院中群花破碎,花雨纷飞,寒气凝霜成雪,一瞬间,小院从春天转入严冬,鹅毛大雪卷着漫天的花雨,伴随着梅吟雪奇绝的一剑,袭向弹琴走来的叶清玄。
“不要——”皇甫泰明倏然间的惊呼,并未能阻止梅吟雪这必杀的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