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恩也在看着毕比。
毕比先看向了希恩,希恩竟朝着他隐蔽地眨了眨眼,然后毕比的目光,才转到了面店老板身上,道:“你这里的面很出名?”
“不是我夸口,这里三街六巷,没有一个不认识我的。”面店老板指了指自己,接着道,“就连再远点的街坊邻里,也没有一个不说我的面好吃的。”
说着,面店老板的脸上,已泛起了一层极为自信的红光。
你只要看到他沫星横喷、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他为自己的面感到如何的骄傲。
但毕比的脸上,却忽然变得奇怪起来,他看着面店老板,缓缓地道:“我不吃面。”
面店老板刚刚仍是眉飞色舞的神情,立马就变得僵硬起来,他吃吃地道:“你……你……”
他好像已有点说不去下,他本想当即问出口的是——“你为什么不吃面?”
可他迟疑着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你……你要吃点什么呢?”
毕比突然大步走进了铺内,抬目看向了墙上挂着的,有点残破,又已被熏黑的菜牌。
他沉吟了一会,忽地伸手一指,指着其中一个菜牌,道:“我就要这个。”
毕比指着的当然不是面,但也不是牛腩,他指着的居然是一味麻油猪肚。
做猪肚本就功夫多,要做麻油猪肚,讲究的地方就更多了。
这着实是一味很考究厨工的菜色。
那面店老板脸上一直挂着的,和和气气的笑容,似是微微有点变了,他看着毕比,道:“这位贵客,实在不好意思,新鲜的猪肚要早上才有。”
面店老板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他轻轻一叹,又道:“虽然我可以给你做,但猪内脏放得久了会变得不新鲜,做出来的东西会变了味儿。”
他说的可是大实话,放了差不多一天的猪肚,无论怎么煮,也不可能煮得出它新鲜时的那种美味。
而且,他说的话,更是站在客人的角度思考。
所以一般客人听了这些话之后,非但不会不高兴,反而会觉得这老板是个很为客人着想的人。
像面店老板这么会替人思考,这么会说话的人,他面店的生意能不好吗?
但毕比好像不相信他的话,也似不明白这个道理,他现在表现得实在有点蛮横,沉声道:“你只要跟我说,你这里有还是没有。”
面店老板脸现为难之色,他沉吟了好一阵,才道:“有是有,但是……”
毕比忽然打断他,道:“既然有,那你就做出来好了。”
开门做生意遇着这样的无理客,除了按着他的吩咐去做之外,还能再说点什么?
面店老板又叹了口气,肩头微微耸动了一下。
那只乌鸦好像明白他的意思,扑腾一下,又飞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可它溜溜闪动的锐利目光,却依旧盯在希恩身上。
希恩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毕比坐在他身边,瓦帝斯仍在门口的阴影里站着。
昏灯下,暗影里,那个孤独的客人还在喝着酒,他连看都没有看希恩他们一眼,似乎无论面店里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他没有一点相干。
面店老板此时已转入了厨房,准备按他们的要求,将东西一一弄出来。
毕比一直看着面店老板,直到面店老板的背影完全进入了厨房之后,他才看向了希恩,他正想开口,却看到希恩再次向他打了个眼色。
他现在纵有一肚子疑问,也只好暂时缝密自己的嘴巴。可他也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耽误宝贵至极的时间。
而且,这面店只是间普通的面店,那面店老板看上去,也似乎只是个寻常的普通人。
难不成那个坐在门口的客人,还是个高手?
应该不会,他刚才还仔细地打量了那客人好一阵,他完全看不出那客人有一丝高手的样子。
那客人一直坐在阴影里,毕比确实看不清他的脸,但他也感觉不出那客人身上有高手的气质。
但凡真正的高手,一举手一投足间,总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与别不同的特殊气质,只要细心观察的人,一定会觉察到某点蛛丝马迹的。
可毕比觉察不到,甚至连一丁点儿也感觉不出。
那客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酒客,他喝的酒,也只是些仅值几个铜币的劣酒。
毕比闻得出来,因为他以前也喝过这样的酒。
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何要久留?
希恩一定是看出了点什么,他知道希恩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的触觉,往往要比其他人敏锐得多。
何况,他还知道,希恩的心一定比他更着急,可希恩此刻仍沉得住气,不动一点声色。
毕比是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如果不是,他就不能一直隐藏着他的实力了。
清水很快就被端了上来。
不加任何东西的清水,自然十分容易就可以弄出来。
它本就极易获得,而又不需再行加工,只要将清水往杯里一装,就可以马上端上来。
这要求完成起来十分简单,也极为快捷,所以它根本就一点也不值钱。
任何人都能做得出来,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东西,从来都不会值钱的。
清水端上来容易,可客人却仍在门外站着。
面店老板脸上又已现出为难之色,难道要客人在门外站着喝?这不管怎么说,也不是好的待客之道。
希恩当然看到面店老板脸上的难色,他不但是个观察入微的人,他还是个特别能理解别人的人。
所以,他这时已开口道:“老板,你将清水放下就好。”
面店老板先是一怔,脸上旋又现出喜色,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放这里就行?”
希恩点了点头。
杯已放在桌上。
清水无色而透明,里面看不到一点杂质,看上去果真是一杯没有添加任何东西的清水。
面店老板放下清水后,很快又转入了厨房,他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忙。
清水静静地摆在桌上,可瓦帝斯连点喝水的意思也没有。
他看来非但不会喝这杯水,而且恐怕不会走进这间面店。
他本就不是来喝水的。
他现在仍一瞬不瞬地看着远处幢幢的暗影,那里似乎有点什么,在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咕嘟、咕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孤独的酒客又开了一瓶酒在喝。
他酒喝得不少,可人依然显得很安静。
更安静的是这条长街,这里就只摆着几张桌子和零零散散的矮木椅。
没有追兵,也没有杀手,整条长街就只有瓦帝斯和那又孤独又奇怪的酒客两个人。
轻风徐来,此时竟静得似能听到风在空气中流动的声音,还有那盏风灯随风摇摆的晃动声。
帝都内的喧嚣与动荡,竟好像与这里完全隔绝开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