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痛的晕过去了一会儿，迷迷蒙蒙中像是有人把她抱了起来。那熟悉的温度环绕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像是闻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拼命睁开眼来，却只瞧见霍仲亨那一角熟悉到极点的侧脸。
冷、硬，却偏偏那样的流畅跟好看。还有他的睫毛，密实又卷翘，好像真的能承得住一根铅笔似的。
姜清人觉得霍圆圆没说错，她其实真的很贱，不然也不会这么痛了，还能抽空去想起这个笑话来。
然后仿佛心意相通似的，他恰好也低头看向她。他不该那个时候低头的，因为就在那一刹那，姜清人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难以掩饰的焦急跟关切。
他，他心底是有我的。他心底是有我的。
她这么想着，便觉得这样的苦便再也不算是什么苦了，就像是一个人太苦了，倒是会从极苦中翻起一点点甜来。
霍仲亨就是她的那一点儿甜。
她舍不得见不着他。
所以她就算当不了他的卞子夜，也可以成为他另一种形式上的谁。那样她就有理由时时见到他，长长久久地伴着他了。
她知道自己傻，可是她舍不得。所以再苦再痛，也是她自己选的。所以霍圆圆说的真是太对了，她就是贱而已。
这次她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晕厥女神并没有一如既往的垂青她，所以她只能生生熬过去。
可是她却不以为苦，因为每天总有那么一个时刻，她可以瞧见霍仲亨。
虽然每一次他都不是单独来的——他跟在霍镇南的身后，来探望他未来的继母。
霍镇南有三个孩子，只有他跟着来了，而且态度也十分叫霍镇南满意。
他是一个老人了，晚年要再婚自然会顾忌到孩子们的意见。可是霍长廷跟霍圆圆都是章华清生的，自然不会赞成这门婚事。可是霍仲亨不一样，他本来就是孤儿院领养来的孩子，霍镇南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也只有霍镇南才能带给他想要的一切。
所以霍仲亨这段时间都表现得十分之好，好到叫姜清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他随时都可以坦然地叫她一声“妈”。
这天黄昏下了一点小雨，秋雨往往萧瑟，不过一点儿的雨，便已经有一种“已是黄昏独自愁”的愁绪。
姜清人这些天养的好了些，傍晚无意中瞥见了一窗极好的晚霞，便再也忍不住，自己勉强下了床到了阳台去看。
因为下了一点雨，所以水泥台子上倒是有一些潮润，泛起来的味道倒是有一种乡村泥土才有的清香。
姜清人坐在藤椅上，仰起脸来看向西边的天空。因为是傍晚了，所以天色倒不是那样的兰了。只有头顶的那一点天才是鸭蛋壳儿青，越往下便越清白起来。
到了西边，云彩越多，那霞光倒也渐渐的盛起来，从淡黄色到粉红色到大红色再到金红色，一堆堆，一匹匹的，像是织女打翻了笸箩，滚落了漫天的绮罗，鬼斧神工，叫人不得不折服。
她静静地看着这漫天的美景，情不自禁地陶醉于其中，连身后有人来了都不曾察觉到。
直到那个人点上香烟，她才头也不回地说：“你如今抽烟越来越多了，少抽，对身体不好。”
“呼——”霍仲亨吐出一口香烟，仰头看了看青色的烟圈儿在空中四散开了，这才将目光投注到姜清人的身上。
“上次为何不辞而别。”非常突兀的一句话，可是姜清人却知道他想问什么。
“没为什么。”她轻声道，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天边的霞光，似乎已经入了神。
“你知不知道那天我找你找得几乎要发疯？”他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逼近了她的身后。她能知道他到底有多愤怒，因为他搁在她右肩膀上的大手忽然发力，疼得她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
但也只是几乎而已。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经过这段日子的淬炼，她亦然历练了出来。一句话就叫他不得不抽回手去。
“是没有用。”霍仲亨又深吸了一口烟，而后翘起尾指，将那剩下的一截烟头一下子弹了出去。
那截香烟带着尾巴的一点儿暗红，像是一枚未发射成功的火箭一样，在绮丽的暮色中，划出一个抛物线的弧度来，最终隐没到了墙角的绿植中。
后背忽然又传来一股冷风，紧接着传来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关门声。姜清人没回头，因为她生怕眼泪忍不住。
其实回头又有什么用呢？这一生这样长，可是却已经结束了。
她一动不动地坐了好半天，终于迟疑地站起身来，蹒跚地走到墙角那盆绿植跟前，费劲的扶着墙壁蹲下来，把手伸进去，在丛吊兰的叶子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出了那剩下的一小截烟头。
那烟头上仅仅还剩下最后一点点微弱的光芒，可是她却像若获至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捧住那半截烟头，轻轻地靠近嘴边，然后微微抽了一口，闭上眼睛，任由烟草苦辣的味道在自己的眉心额际萦绕。
然后她哭了。
在寒风中，她哭的像个孩子。
十月份的时候霍镇南要回帝都述职，“顺便”捎带上了她。
他们是坐飞机去的，头等舱十分宽敞舒服，姜清人一上飞机就开始狂睡。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单独跟霍镇南相处。
这十几天来她再也没看到过霍仲亨，偏偏又不敢问。只能从霍镇南零星片语里知道他好像是去了德国考察。因为章家的倒台，所以连带着霍长廷的仕途也受到了影响。S市的格局在重新调整，霍长廷虽然还在其位，但是早已不谋其政。
他倒是想谋，只是他已经身处在无比尴尬的位置上，所以一动不如一静，趁着这个机会，他也跟关佩琳去关岛度度假，美其名曰是补足蜜月。
霍镇南正当用人之际，眼前唯有一个二儿子可以用。虽然他一直避讳人家说他任人唯亲，到底还是权杖往这边移了移。
霍仲亨这个月内连升两级，先是成为组织部部长，然后兼任财务部部长。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什么兼任只是暂时的，早晚这块兵家必争之地也还得落到霍二公子的手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