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玄关去,却见他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吧台前,他甚至都没回头,就说:“外面冷吧,你先坐,我给你热一杯牛奶喝。”
他穿一件十分家常的毛线衣,柿子红色,一条灰色条绒长裤,脚上还穿着一双天鹅绒的拖鞋。暖黄的灯光下,他的背影一如往常一样高大、修长。
“我来了,”姜清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自己的口气。
“我知道。”霍仲亨忽然莞尔,微波炉叮的一声跳开,那牛奶已经热好了,他伸手进去,将那杯牛奶端了出来,转身想要递给她,却发现她手里握着一把手枪,正对着自己。
“哦,你还不是空手来的。”霍仲亨笑的极其温和,藏在无框眼镜下的那双眼眸依然波澜不惊,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一样,“上吊还得喘口气呢,想杀我容易,不过你得先把这杯热牛奶喝了。外面那么冷,你刚才还在外面布置了那么久的草坪。你的老公也真是的,怎么也不知道帮帮你。如果我是他的话,我绝舍不得叫你这样辛苦。”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走上前去,姜清人紧紧握住手枪,大喊一声:“别过来!不然我就开枪了!”
他倒是真的停住了脚步,稍微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种十分可爱的笑意来:“好,你说叫我停我就停,只是你千万要小心,那手枪很容易擦枪走火的。伤着我不要紧,我只怕伤了你。那样我会心疼。”
“呵呵,心疼?”姜清人冷笑一声,瞪着眼狠狠盯着眼前这个男人,“霍仲亨!你我之间就不要再说什么狗屁虚情假意的话了!如你我一样早就撕破了最后一层伪装的人,何必又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假惺惺的客套话!那没必要!我今天来赴约并不是因为怕了你的威胁,而是我要来结束你我之间这永不能断的纠葛!”
她一边说着一边冷冷地给手枪上了膛,将枪口对准了他:“你还有什么遗言,现在就说吧。反正你死了,我也不打算活下去。一命换一命,我会去警察局自首的,可是你,今天却非死不可!”
“我死了你也死?”霍仲亨倒像是愣住了一样,忽然有些感慨道,“我竟不知道在你的心中,我还占了那样大的分量。”
姜清人冷笑一声,正要说什么,却听见一阵悠扬的旋律从霍仲亨的口袋里传出来。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霍仲亨笑的人畜无害,伸手拿出了手机。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姜清人丝毫不敢松懈,只是用枪口对准了他。
霍仲亨轻松地耸耸肩,滑开手机:“喂,你好,我是霍仲亨。嗯,嗯,真的吗?好的,好的,请你们费心了。明天我就回去,嗯,好,好,好。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报告。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嗯,好。”
放下电话,霍仲亨抬起头来看向姜清人,微微笑笑:“我刚才知道了一个消息,我想你肯定也想知道。你哥哥他,刚刚苏醒了。”
“你,你,你说什么?”姜清人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说,刚才医院里打来电话,说是你哥哥姜堰出现了反应。也就说是,他很可能苏醒了过来,可以慢慢恢复,以后就不再是植物人了。”霍仲亨仍然笑的很云淡风轻,眼睛里带着宠溺的光,温柔至极地看向姜清人。
“啊——”姜清人惊讶到了极点,也欢喜到了极点,她甚至都忘记了呼吸,直到喘不过气来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憋着气。
“哥哥,哥哥……”她哽咽一声,只觉得手中的枪再也抓不住,这一个消息来得太突兀,恰恰在她准备要跟霍仲亨同归于尽的时刻……
“这五年以来,医生一直建议说要拔掉姜堰的管子,说他已经没救了,这样躺着也是浪费医疗能源。而且平心而论,要维持他的正常生命的花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可是我都坚持下来了。”霍仲亨温柔的声音慢慢靠了过来,一步一步地朝着姜清人的枪口走来。
姜清人的手好似坠了千斤顶一样,沉重的像是再也无法承担更重的东西。她就这样看着他走过来,手指扣在扳机上却无法再往下一分。
“你知道为什么吗?”他看向她,眸光跟嗓音一样的温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她喃喃,近似呓语一样的吐出这样的答案。
“你真的不知道么?”霍仲亨勾起唇角,牵起一个心酸的笑容,“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你真的不知道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着姜堰一条命只是为了在想你的时候有个念想,你真的不知道我找不到你的尸体心里还存着万一的希望日夜等待你回来的焦虑跟绝望吗?你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也不想听——”姜清人猛然闭上了眼,崩溃了一样的大喊起来,“我求求你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下去了不要再说了——”
“你知道!姜清人,其实你一直都知道!”霍仲亨猛然走了过去,用手握住她手里的那把枪,牢牢地顶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厉声道,“你一直都知道!只是你一直都选择逃避你这个懦夫胆小鬼!五年前你有胆量带着我的孩子跟着一个野男人逃跑,把我自己丢在那无穷无尽的地狱里自己却在巴黎享福!那个时候你就该知道了!你早就该知道我霍仲亨有多么多么的恨你,多么多么的想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叫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啊,姜清人,你把我害的那么那么的惨,你把我,把我的心摘走了,你这个妖女——”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姜清人再也无法承担更多的话语,她猛然摇头,任由清泪纷纷洒落。
“我偏要说,我偏要说——”霍仲亨紧紧握住那枪口,一步一步地朝姜清人逼近,那双总是冷然的双眸里此刻却燃烧着地狱里才会有的熊熊烈焰,“我偏要说!怎么,如果连这样轻飘飘的几句话都无法承受的话,那么你更无法承受我遭遇到的痛楚!姜清人!我恨不得你是我,也叫你活生生地尝一尝我这五年来日日夜夜遭受到的痛苦!你不是要杀了我吗?你来啊,来杀了我!动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