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此次祈福,随行的太医有两人,都是太医院的资深医者,入宫几十年了,从没出过什么岔子。谁料到今日正巧遇上容嫔误食寒食散,而他们却被发现醉得人事不省。
顾渊就这么站在屋外,面无表情地看着醉得姓什么都不知道的两个人瘫倒一地,桌上地上均是七倒八歪的酒坛子。
佛门之地,且不他们这样做算不算是辱了皇室尊严,但这种放浪形骸疏忽职守的行为,就足以被赐死罪。
顾渊沉默不语地站在那儿,一看不出情绪,反倒是郑安心里七上八下的,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忧心。
只是皇上不话,他亦不敢吭声,暴风雨前的平静比之暴风雨来临时更令人忐忑不安。
“来人,打水。”
皇上有令,两个太监很快拎着从后院井里打来的两桶水亦趋亦步地来到他面前,顾渊目不斜视,淡淡地吩咐道,“泼上去。”
冰寒刺骨的水好似都夹杂着冰渣子似的,就这么哗啦一下,将两个醉倒在地的人淋了个透湿。
两人俱是一惊,那股寒意彻底让他们清醒过来,而门槛外的皇上就这么冷冰冰地看着他们,眼神寒冷得比之身上的冰水更瘆人。
“皇……皇上……”谢太医先反应过来,哆哆嗦嗦地将躺在地上的姿势改为跪在地上,一面磕头一面颤声道,“微臣叩见皇上……”
另一人看了,也七魂六窍回归体内,吓得不轻,跟着谢太医一起磕头。
顾渊没话,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踏进屋内,酒气熏天的屋子里,喝完的没喝完的酒坛子滚落一地。他走到在前的谢太医身前,然后站定,低头像是看着空气一般,语气淡漠地问了句,“哪儿来的酒?”
谢太医微怔,环视屋内,蓦地发现四周摆了好些酒坛子,面色顿时一变,“皇上,微臣不知,微臣并未喝过这些酒!”
另一人也被眼前的情形吓到,忙一边磕头一边惊慌失措地喊道,“皇上明鉴,微臣也不曾喝过,求皇上明察……”
这真是可笑的一幕场景,浑身酒气的两个人一醒来就无辜至极地解释着自己并未喝过酒,那这凌乱的酒坛子和他们大醉初醒的模样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渊没急着发怒,只四处看了下,走到了桌边,拎起那只喝了一半的酒坛,凑到鼻端闻了闻,再仔细看了下桌面,然后伸出手来在上面抹了抹,最后又闻了闻。”
“皇上?”郑安试探性地问了句。
顾渊回头看了眼跪在地上模样狼狈的两人,“把事情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太医见他没有急着降罪,心知有望,深吸一口气,才,“回皇上,微臣本来在和张太医讨论些民间的疑难杂症,之后有个宫女带着皇上赏赐的热酒来了,臣等就依言对饮酌,岂料没一会儿……”他抬头看了眼皇帝,见对方面无异色,才继续,“没一会儿,微臣就失去意识了,醒来之时,皇上……皇上就已经来了。微臣敢以性命担保,这周围的酒坛子并非微臣二人所有!如有半句虚言,微臣愿受五马分尸之罪。”
宫女?他赏赐的热酒?
见谢太医信誓旦旦的模样,顾渊眼眸微眯,看了眼桌上的那一壶不同于周围酒坛的酒,“是这个?”
谢太医忙道,“是。”
“那你仔细看看,这酒里有些什么。”顾渊吩咐他,然后转过头去问张太医,“那宫女长什么模样?”
“她……”这还真把张太医问得一愣,宫女不就穿着宫装,长得普普通通,哪里描述得出长相?
就在他苦苦思索之际,谢太医忽地惊呼一声,“皇上,这酒里有曼陀罗!”
曼陀罗又名风茄儿、洋金茄花、山茄子,产于西北地区,民间匪盗所用的蒙汗药里就是以其为主要成分。服食了曼陀罗粉末的人,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陷入昏睡状态,期间有任何事情发生,都浑然不觉。
因着先前那宫女是皇上御赐的酒,所以两个太医也没有地方,冷不丁便着了道。眼下既然知道酒中有什么,谢太医浑身一个激灵,自然明白那酒必然不是皇上赐下的了。
冷汗涔涔下,谢太医重重地磕了个头,“微臣罪该万死,被人愚弄尤不自知,望皇上赐臣死罪。”
他自然不可能真的盼着皇上赐他死罪,不过在职这么久,当然知道认罪认得越诚心,皇上怒火自然也就没那么大。
顾渊清楚这两个人不过是被人陷害,一切都是有人暗中谋划好了,真正要加害的……自然是如今躺在床上受煎熬的容真。
“先起来,把衣裳换了,去容嫔那儿看看。她误食了寒食散,眼下正难受着。”他沉声道,略一思索,又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宫女道,“你先去跟闲云一声,就太医马上就到了。”
如今容真衣衫不整的,自然不能就这么任由太医进去。
两个太医自然不敢耽误,匆匆忙忙地换了身行头就拎着药箱跑进了容真的院子里,见到容真那模样,也知道是食用了寒食散的症状,忙将功补过,替她开了药,又嘱咐闲云该做些什么。
顾渊负手站在院子里,没有去看那个女子难受的模样,只是静静地看着一树腊梅,神情莫测。
良久,太医出来了,谢太医官职要高些,便亲自来向他汇报容真的情况。索性容真只吃了几口糕,食用的寒食散也不算多,加上闲云处理得当,及时为她散热,眼下喝了些药,再休息几天便没事了。
顾渊转过身来,对郑安道,“把随行的宫女统统叫来,让他们俩看看是谁送的酒去。”
郑安依言行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随行的二十余名宫女都到了,在院子里一字排开,由两位太医一一指认。
只可惜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看了好几遍,谢太医和张太医对视了一眼,显然没有找到那个送酒之人。
“人都齐了么?”顾渊见状,心知没有找到人,便问管事姑姑。
那姑姑看了眼宫女们,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皇上,差了一人,前些日子从修仪那里降下来的雁楚是害了病,卧床不起,因此没有来。”
修仪?雁楚?
顾渊猛然记起那日在元熙殿掌掴容真的那名宫女,自己当时吩咐郑安严惩她,依照宫例,约莫是挨了板子之后送去了下面做一些苦差事,难怪如今也跟着出行伺候。
事情到了现在,似是有了眉目,虽然证据尚不充分,但有的结果已经渐渐浮出水面。
“把雁楚带来,朕不管她是害了多严重的病,你就是找人抬也得将她抬过来。”
那姑姑领旨,忙朝着宫女住的院子跑去,岂料不一会儿,又慌慌张张地跑回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皇上,雁楚她死了!”
死了?
在场的人都是一惊。
顾渊抬腿就朝那院子走去,“太医跟上。”
简陋的屋子里,那个清瘦的宫女面目狰狞地躺在床上,浑身湿透,手里还拿着半包粉末,有一部分掉落在地。
谢太医从她手里取出了纸包,又用手指稍微沾了少许,凑到嘴边尝了尝,才回过身来,“启禀皇上,是寒食散。”
看这样子约莫是她知道事情败露,所以将剩余的寒食散留给了自己,就这么一命呜呼。那模样是散热不得当,死得很是痛苦。
郑安又带着人将屋子搜索了一遍,从雁楚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找到了一只窄边雕花贵妃镯,只一眼,顾渊就认出了这是年前国宴之上赐给修仪的镯子。
晶莹透亮的玉镯上花纹繁复,华美精致,顾渊接了过来,却只是冷冷地看了片刻后,就重重地抛在了地上。
清脆的玉石碎裂声响起,那只珍贵的镯子顷刻间便碎成了三瓣,可怜巴巴地躺在地上,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皇帝一句话也没,只是沉着张脸往容真院子里走,郑安忙跟了上去,大气也不敢出。
事已至此,郑安自然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若雁楚因那日被容真害得挨了板子、降了职位,因此趁着祈福的机会要加害于她,这也得过去,只可惜修仪那么珍贵的镯子竟然出现在雁楚身边,这情形又大不相同。
眼下只要稍微有头脑的人都猜得出,真正嫉恨容真的人并非雁楚,而是她的前主子修仪。那日容真害她降了品级,还由此失去了皇上的宠爱,她怀恨在心,便用珍贵的玉镯收买了雁楚,要她用寒食散加害容真。
岂料此次祈福之行,顾渊竟和容真一道来了净云寺,精明如他,自然不可能被这种伎俩欺瞒过去。而容真又早有提防,提前摸清了随行宫女的底细,并让长顺日夜观察着雁楚的动静。最后,偏生闲云又见过寒食散,知道怎么处理服食了寒食散后的人,容真自然毫发无损,只是吃了苦。
心怀奸计的人千算万算,却终归棋差一招,没有料到皇上会在净云寺。若是顾渊不在,恐怕两个太医疏忽职守的罪名也就坐实了,到时候容真误了病情,一命呜呼,等到事情传到皇上耳朵里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只可惜强中自有强中手,修仪会算,难道容真就不会?
顾渊还在半路上,厢房里的容真却忽地叫来长顺,低声吩咐道,“去打听打听这几日下山采购食材的人都有哪些。”
闲云奇道,“主子为何要打听这个?”
容真笑了笑,虽然形容还很虚弱,但一双眼睛却如黑宝石般流光溢彩,藏满玄机,“荒山野岭的,又是佛门圣地,哪里来那么多酒坛子?只怕雁楚死得有些蹊跷,修仪也不过是……”话音顿住,她好似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挥挥手,不再下去。
闲云只得帮她盖好被子,又摸了摸恢复常温的额头,这才拿着被汗浸湿的衣裳出去了。
修仪虽冲动,但不至于蠢笨如斯,叫雁楚来办这事,却又把皇上亲自赏赐的镯子给了她,万一雁楚行事失败,这不是坐实了修仪的罪名么?
容真疲惫地合着眼,脑子昏昏沉沉地想着事情,只怕修仪也不过是只替罪羊,幕后主使者另有他人。
作者有话要:昨天有妹纸我被清宫剧洗脑了,管皇上叫万岁爷,然后我稍微查了一下资料,具体如下:
1.自唐朝起,中国人开始使用“万岁”表达对皇帝的祝福,后来也衍生成为皇帝的代词。
.恭祝皇上万岁是从秦始皇开始。
找了很久,没有资料表明万岁爷是清朝起才形成的皇帝称谓,只是大多数清宫剧引用了这一称呼。
所以我还是稍微给自己辩解一下吧,这篇文是架空的,过分考据的话,肯定还是会找出些不尽人意的地方。
容么么的专业与历史八竿子打不着,但是为了把宫斗文写严谨,还是虚心地学习了一些各种朝代的官职、官署、节日、风俗以及服装头饰的讲究,不过毕竟恶补的知识也有限,不排除会出现BUG,希望大家抱着轻松看个故事的心态,多多包涵,有问题的地方也欢迎大家提出自己的看法,或者指正粗心且专业知识不够的作者,不过砖头还请千万轻些,因为容么么虽然是个粗糙的汉子性格,但内在还是有颗妹纸的心_(:」∠)_。
最后,爱乃们,虽然你们昨天暴露粗了你们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午餐,让我这个为了码字居然啃X师傅的吃货眼红脖子粗,但是!秉着该作者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作风,我决定原谅你们对我的虐心虐身行为!
顺便一句,今儿早上我吃的从X巴克带回来的布朗尼╮(╯▽╰)╭
看我多高端,从来不植入广告!【泥垢,你以为没人看得出这货的牌子么==!】
晚上九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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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