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孙世那里,长孙茉大致了解了一下府中的人员构成:
长孙世是家里的顶梁柱,官拜从五品上——太子洗马(听到这个官名的时候,长孙茉差点没笑出声来);有正妻一名长孙秦氏,现带着长子长孙苗回家省亲未归;有妾室两位,一者生次子长孙节,一生长女长孙芸。
这俩小孩一个小一个大,所以她是二小姐。
古代的家中排序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无论男女全部加入排序,一种就是分开来排,长孙家无疑是后者。也就是说,便宜老爹一家至少也有兄弟四个,姐妹还另说。
也许是自己刚才踏入家门,得到的待遇就比人好,所以有的人心里就不平衡了吧。
长孙茉一个人在偌大的府邸里独自游荡,穿过或空旷或充实的新修却古老的建筑,来到了一汪池水边。
凭栏静观游鱼之乐,倒也不失为一种消遣。又或许是太过投入,她甚至忽视了不远的湖心亭里,两双灼灼的目光。
“小弟,看到她了吗?哦,你还不知道吧!上次你丢的蛇人家根本就不怕,不仅如此她还把你的宝贝‘青叶’给杀了,刚才我听喜鹊说厨子已经准备好了让咱们今晚吃蛇羹呢!”
精致的脸蛋,险恶的用心,她就是毒蛇事件的幕后黑手——长孙芸。
对于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这个妹妹,她本意是想亲近亲近的。
可她一来不仅分走了自己的一半佣人丫鬟,还在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水云阁”住下了,而不管自己怎么跟老爹申述,换回来的却只是他的喝骂。
就连一直宠溺自己的母亲都不敢帮自己出头!
“你只不过是老爹在外面风流生下来的野种,怎么配住那里!”
满腔的妒意瞬间掩盖了所有,十四岁的长孙芸感到自己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甚至要超过夺去了自己母亲宠爱的另一个小妾,也就是在她一旁的小鼻涕虫长孙节的母亲。
平时她是不待见这个小孩的,但看在“外敌”出现的份上,该利用的资源就得利用起来,否则要是自己出面行事无端端被告上一状的话,光是想想老爹之前在大厅召集众人大发雷霆时,那张愤怒的脸,长孙芸觉得自己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八岁的长孙节,一张气鼓鼓的脸顿时涨红,不一会儿就蔓延到了脖子。
他平日有些孤僻不爱说话,从来都是以表情和行动来表达情绪,也不待自己的无良姐姐吩咐,就像个炮弹一样冲向了长孙茉,留下一脸笑意的长孙芸独自颜面弯眉。
“劈啦”、“啪啦”,才刚刚感受到一阵不同以往的风吹过,正要转过身来,长孙茉就感受到一阵不小的疼痛,定睛一看是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正在对自己的腿拳打脚踢——甚至于用脑袋来顶。
“靠,你丫谁啊?!”
长孙茉本在考虑要不要出去找顾云玩顺便散散心什么的,被这么一打,顿时就来了气,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对方推开。
没想到的是,那小孩却比之自己更加孱弱,一个没站稳连退了几步,“扑通”一声掉进了旁边水池里,惊走了群聚的游鱼,惊讶了一旁的女孩,也惊呆了亭中的长孙芸。
“来人啊,救命啊!!!”
长孙茉的反应最快,她迅速意识到这是该大声呼救的情况,于是就那么喊了出声。
而经此提醒的长孙芸也回过神来,朝着四处喊道:“快来人啊,二小姐把二少爷推下池塘了!”
而且越喊越激动,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长孙茉当时心里就我勒个去了,这他喵谁知道那个神叨叨的小屁孩就是长孙节?
得,自己才刚来就要得罪小孩的老妈了,长孙茉一想,不如自己做个牺牲跳下去看能把人捞起来不?
不过,她刚刚跳入池塘,就发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没错,自己小时候给老妈当男孩养大的是不假,游泳爬树之类的也是门清,可她忘记了现在的自身状况,她还是个五短身材啊!
不,就算她是前世那样的大人身材,恐怕也没办法应付这个惊慌过度的小屁孩的折腾。
想了想,长孙茉觉得自己不能冒险,否则两个人都要交待在这里了,于是找了根栏杆抱住,等待着救援的到来,也算是权宜之计吧。
说起来也要多亏了那个女声的高呼,要不家丁什么的也不会这么快过来了。
人家这些专业人士自然不是长孙茉这个三脚猫可以比拟的,三两下就把他们俩一起捞上了岸。
接着就是接到消息的长孙世的到来了。
“爹爹,就是她,我亲眼看见她把小弟推下水的!”
擦,不是那么巧吧?
敢情刚才喊人的就是她?
而她就是这长孙府的大小姐长孙芸?
长孙茉有些无语了,看着长孙世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自己,不知怎地,她也不想解释什么了。
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这的的确确都是事实啊。
可是,当长孙世的巨掌呼啸过来跟长孙芸的脸部亲密接触的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
在府中,长孙芸可一直都是比两个儿子更受宠的存在,平时别说打了,连重话长孙世都舍不得说她一句,今天是怎么了?
“你自己做了什么还不清楚么?一次我没有揭穿,你竟然还敢来第二次!”
长孙世摆明了就是有智商的,自己的儿女自己最清楚,早在之前他就调查得出结论是长孙芸借用长孙节的手,放了一条蛇到水桶里头,本来他还想给对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现在看来,女儿可真让自己失望!
一道闪电迅速蹿过大脑,划破了原本暖暖的空间,撕开一道变作冰冷的伤口,无数的黑暗物质从那里争先恐后地涌出,顷刻堆满心头。
九天之上降临的飓风,在这里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自记事起,父亲还从来没有打过自己,就连平日哪怕自己犯错后的说教都是心平气和。
可今天,他却为了一个外头来的野种打了自己!
一切一切的曾经,仿佛都随着这一巴掌消失在了那泡沫般五彩斑斓的温柔里,现在的长孙芸很无助,仿佛从天堂打落到了地狱。
没有人看到她的眼泪,她眼角滑落的液体只会跟热气腾腾的澡盆,跟她最熟悉最厌恶却又是最懂自己味道的被窝,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彼此倾诉,彼此容纳。
她不清楚父亲是如何慧眼如炬,问也不问就将藏在小弟身后的自己给发现的。
她更不清楚,为何那个女人明明年纪很轻,却在推人下水之后还敢于跳下去将不会游泳只会抓瞎的小弟稳住,任由他紧抓扑腾。而她自己还可以不慌不忙地抓着深入水底的栏杆,等待着救援的到来。
其后,她更是在父亲的询问之下一言不发冷眼相对一副不解释的模样,搞得自己像个巧言令色手舞足蹈的小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