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小溪!给我下来!”阳子兰两声冷喝,将石阶之上捂着小脸的竹小溪震了两震。她咬着唇,畏畏缩缩地下了石阶,走到阳子兰面前,谄媚讨好地笑笑:“奶奶,好巧哦。”
阳子兰冷哼一声,一挥手,后面听着的银色奔驰车门被打开,瞟了竹小溪两眼,命令道:“上车。”
“呵呵,奶奶,去哪儿?”竹小溪立在原地不动,看看一旁神色复杂的沈奕,又朝阳子兰傻笑道。
“回绿洋城。”阳子兰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对身后的大蓝小兰示意,“带小姐上车。”
“不,奶奶,我不回去,我还有事要干……我不要……奕哥哥……”竹小溪大呼小叫,使劲儿地朝沈奕抛眼神求救,但他却丝毫无动于衷,任由她被大蓝小兰架进了车里。
上了车后,她又哭又闹又叫又嚷,什么任性小姐招儿都使尽了,阳子兰始终视若无睹。到最后,也不知是谁在她胳膊上扎了一针,没几秒,眼皮沉重,黑暗袭来,昏迷了过去。
醒来之时,她已经躺在竹氏山庄的卧室里五个小时。
睁眼只见到三表姐杨小馨坐在床边,举着一管注射器,正要往她右胳膊上扎去。她一激灵,下意识就蹦了起来,惊恐地指着三表姐,大嚷:“你,你不许扎我!”
杨小馨皱眉看着她,一伸手,用力地把她拽到面前,面无表情地往她胳膊上利落下手,锋利的长针,瞬间刺破肌肤刺入血管,药液迅速地融入了她血液之中。
拔针后,杨小馨看着泪眼模糊使劲咬唇的竹小溪,皱眉一叹:“想哭就哭出来,别闷坏自己。”
她越说,竹小溪反而越犟,伸手抹掉满眼的泪水,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地跳下床,穿好鞋子,穿好衣服,跨上牛仔包,径直就走出了卧室。
杨小馨愣了几秒后,急忙跟了出去。此时是黑夜,放任她出去,可不是一件好事。
“小姐!”
“小姐!”
……竹小溪无视一众山庄雇员的拦阻,眼神辣辣大步落落地奔向山庄大门。这一次,她懒得想招儿了,直接光明正大地离开。她就不信,这群跟屁虫还能把她怎么着了!
在距离庄门只有十几米的时候,阳子兰率着一众姑姑姑父叔叔婶婶等竹氏家族的长辈们,突然出现了。他们像一面密不透风的高墙,拦住了她奔往庄门的去路。
她小脸一滞,微微咬唇,几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在了阳子兰身前,低着头,诚声恳求道:“奶奶,请您,让溪儿回楠城。”
她这一跪,让身后疾步跟来的杨小馨和一众长辈们,都惊愣了一下。
阳子兰冷着脸,低头看着脚边的孙女,克制着心中的怒气,严声问:“溪儿,我平日是否疼爱你?”
竹小溪眼中泪花打转,微微仰头,望着阳子兰:“奶奶,您比任何人都要疼爱溪儿。”
阳子兰看着孙女清亮坚定的眼神,这样的眼神,那么像,那么像她那无辜死去的翰儿!她定了定神,低头问她:“我疼你,为什么你不愿听话一点,为什么总是让我操心?你为什么要去为一个十恶不赦的女人辩护?!”
竹小溪低下头,眼中泪水垂直落下,碎在了冰冷坚硬的地上。她努力地控制声音的平静,“奶奶,她十恶不赦,也是生我的妈——”
“闭嘴!不许喊那女人妈!她不配!”阳子兰大声怒斥,心痛不已地指着竹小溪,“你知道,这个女人和竹家有多深的仇恨吗?!你知道她当年都做了什么吗?!她不仅害死了你爸,还想要狠心杀你!这样的蛇蝎女人,根本就是罪无可恕!”
阳子兰说出这些话时,苍老的身子颤抖不已,慌得身后一众儿女们纷纷上前扶住她,好言好语地劝她息怒,也不忘指责冥顽不灵的侄女。
竹小溪埋头不语,不为自己做任何辩解,任由眼泪啪嗒啪嗒地打在地上碎成花。不管竺可卿当年做了什么,她也要回楠城,不管她力量多渺小,她也要去帮她。
“溪儿,”阳子兰情绪平稳了一些,她盯着孙女的头,“我最后问一次,你是不是执意要去为那个女人辩护?”
竹小溪攥紧了包上的肩带,坚定地点点头。等楠城的事了,她一定会回来向奶奶赔罪。
“好,好,好!”阳子兰眼中泪光闪闪,凄凉地笑起来,“想不到,我精明一世,却教养出一个狼心狗肺黑白不分的不肖女!”
她朝身后的子女一挥手,“都让开!让她走!”
竹小溪抬头,望着无阻的道路,望着敞开的庄门,望向阳子兰,哽咽着说:“奶奶,溪儿不孝,溪儿之后,会回来向您赔罪,求您,原谅溪儿这回的任性。”
说完,她低头,朝阳子兰磕了三个响头,便站起身,大步像庄门走去。
“走了,就别再回来。我竹家,从此,不再有你。”
在竹小溪踏出庄门的那一刻,阳子兰冷冽无情的声音从身后几米远响起。她心脏一颤,顿住了脚步,转过身子,泪眼模糊地看着这位把她一手养大的八旬老人,呆呆地立在原地。
许久,她缓缓地跪下,朝身子微颤的阳子兰,再一次,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扶着膝盖站起来,看了眼十几个疼爱她多年的长辈们后,转过身,踉踉跄跄地跨出了庄门。
阳子兰上前一步,看着孙女的身影越行越远,直至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
“好、好、好!真是好孙女!哈哈……”她老泪纵横,却大笑起来,身子颤抖不停。
“妈,进去休息……”
“别碰我。”她推开子女们的搀扶,抹掉眼泪,声音冷冽如冰:“你们听着,我竹家,从此和那不肖女划清界限,她,不再是我竹家的一员!无论是谁,都不许和她扯上半点关系!”
一众子女沉默了,阳子兰现在的身份,不再是一个母亲,而是竹氏家族最高掌权者。她的话,没有人敢违逆。
杨小馨刚才看那痛心的一幕,心情本已极其难受复杂,她咬咬牙,上前一步,低声劝道:“外婆,溪儿,她的心脏,您——”
“别再管她,让她死在外面!”阳子兰冷冷地瞥了杨小馨一眼,转身步子蹒跚地走向大屋。一众子女也先后跟了上去。
杨小馨呆立在原地。她见过外祖母处理集团事务的利辣,但却不知,她对自己一手教养大的宝贝孙女,竟然,也可以做到如此狠绝!人,真的是,无法琢磨透。
竹小溪走出竹氏山庄,拖着沉重如铅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沿着幽暗弯曲的沥青路,走下了轻灵山。她站在山下的路口,泪痕满面地望着这条她熟悉无比的路,心绪起伏万千。
许久,她擦干泪痕,使劲地给自己挤出一个笑容,自言自语地安慰了自己几句,便转过身,沿着不见尽头的昏黄大马路,一步一步地坚定走下去。有些路,如果一定要一个人走,她相信,她一定可以勇敢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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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城,楠艺设计建筑公司,总裁办公室。
“哥,尝尝我新出炉的咖啡。呀,你这两天没睡好吗?”
温凌轩把一杯冒着袅袅白气的热咖啡放到沈奕面前,他在照顾三凤胎的闲暇,学会了冲泡日式咖啡。今日,特来给咖啡品鉴高手表哥试试他的手艺,没想,却惊奇地发现了表哥迹象明显的熊猫眼。
沈奕瞥了温凌轩一眼,端起咖啡,一眼不看就往唇边送去,刚沾口,他就皱眉放下了,冷冷地说:“太烫。”
说罢,他也不理会温凌轩窘巴巴的表情,看了眼手机,便站起身,抓起大衣披在身上,准备出门。
“额……表哥……”温凌轩犹犹豫豫了几秒,叫住了他。
沈奕顿住脚步,转身看着他。
“额……我那小嫂子,她还好吗?”温凌轩问道。自上次银行抢劫事故后,他已经有一个多月见到竹小溪,也不知她最近过得怎样。
“她很好。”沈奕答了一句,不再停留,大步迈出了办公室。
C区高级监狱,外围大马路,竹小溪正面红耳赤地站在一辆出租车前,低声下气地向司机说着好话。
“大哥,真对不起,你在等会儿,付钱的,马上就到了。”
竹小溪从来没有感到这么窘,让司机围着楠城转了几个大圈来到监狱门口,下车时,她的好几张信用卡都刷不了,身上又没有现金可支付。结果,她被司机大哥当成了专门坐“霸王车”的花瓶,指着她脑袋,训斥了好一番。最后,还威胁她,半个小时内不付费,就把她送进监狱里。
“大哥——呀,你看,那个,我家付钱的来了!”看到沈奕的白色雷克萨斯在道路转角处出现,她顿时兴奋起来,忙激动地对一脸愤恨的司机大哥大叫。
沈奕靠边停了车,从车里出来时,司机大哥哼了一声,睨了竹小溪一眼:“你家付钱的,长得还挺人模狗样。”
竹小溪小脸一黑,觑了他一眼:“你才人模狗样。”
司机大哥怒气还未涌上,沈奕几步上前,掏出钱包,把几张钞票放进他手中,就面无表情地拉着竹小溪回了自己车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