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后,当余归晚再回想起这一碗牛肉拉面的时候,她这才明白过来,这个中年男人并不是被东西迷了眼睛,而是他忍不住流眼泪了,却又生怕被她发现了,所以极力地强忍着,甚至还编了一个善意的小谎言。
宽阔康庄的大道上,两排亮着白色灯光的路灯一直往前延伸,向下俯瞰,就像是一条盘旋在这个城市岿然不动的巨龙。
道路两旁高大的法国梧桐在夜风的拂动下,落地一地枯叶。风乍起,那些仍旧留在枝头的枯叶纷纷凋零,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属于这个季节的萧索的味道。
一辆黑色的路虎疾驰在昏暗的道路上,以驾驶员高超的驾驶技术,超过了一辆又一辆车。
莫辰逸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夜幕中最亮的一颗星子,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于是将车速提到了足够快。
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他离开半山豪宅之前,一幕幕流管溢彩的般的画面,如同最饱满的电影镜头一样。
"阿逸,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难道就是因为五年前我离开了你吗?可是你知道的,那一次,我别无选择。"
耳边回响起叶若宸充满了自嘲的笑声,他曾经无比信任她,可是五年的时间,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足够将他们曾经的一切磨灭,甚至连渣儿都不剩。
"若宸,对不起,我们之间早就已经结束了。"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他爱的那个女人还在等着他去接她回家。
半山豪宅。
淅淅沥沥的小雨依旧下个不停,庭院里那一簇簇如火如荼般的红枫凋落了一地,旁观的银桂也密密麻麻地落了一地,那些细小的花朵安静地躺在泥土里,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淡的桂花的香气。
掩映在葱葱郁郁的大树中的中式别墅显得格外的神秘,从玻璃窗透出来的亮光给这了无声息的夜增添了一丝生机。
叶若宸第一次体会到物是人非这个词语的残忍。
她一直都以为,不管到时候,他都不会无视她的存在,可是就在几分钟前,他竟然那样冷冷地对她说,若宸,对不起,我们之间早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吗?如果那个叫余归晚的女人没有出现,他依旧是属于她的。
她就这样神色落寞地站在原地,目光紧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他竟然没有回头多看她一眼。叶若宸紧紧地握住十指,藏在衣袖下的纤白素手骨节泛白,指尖嵌入了掌心的肉里,可是她丝毫都不觉得疼痛。
"若宸,看来你对阿逸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一个略带着嘲讽的声音冷不丁地传入她的耳中,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叶若宸冷冷地看着一脸讥诮的莫昊野,淡漠地说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莫昊野缓缓地勾起唇角,唇畔的那一抹笑意弥漫着邪邪的气息,他几步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猛然将她拉入自己结实的怀里,掌心用力地扣在她纤细的腰身,那力道几乎要将她的纤腰折断一样,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几乎烫伤她的皮肤。
隔着那么很近的距离,她几乎能看清楚眼前这个男人脸上细小的毛孔,却也看到他眼底深处浓烈的嘲讽意味儿。
"若宸,你最近的记性一点都不好,我上次才告诉过你,我们现在就是同一根绳上的蚱蜢,又或者说,我们现在坐在同一条船上,若是船真的翻了,你认为你有能力独善其身吗?"
他低头,轻轻地啃咬着她圆润的耳垂,冰冷如霜的声音就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她柔软的心脏上,痛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叶若宸紧紧地拧起眉心,一瞬不瞬地盯着近在眼前恶魔一般的男人,忽又勾唇一笑,那笑容明媚如花一般。
她一字一句地咬牙道:"莫昊野,你真的令我挺恶心的。"
"是吗?"莫昊野似笑非笑,突然将她往后推去,后背重重地撞击在冷硬的墙壁上。叶若宸顿时只觉得自己背脊的骨头像是被撞碎了一样,冷不丁闷哼了一声,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脸色却因为剧痛得呈现一片惨白色。
莫昊野唇畔的那一抹笑意越发的浓郁起来,甚至透着一丝嘲讽和讥诮,"若宸,我是不是应该很庆幸我能得到你如此高的评价?"
因为剧烈的疼痛,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用一双幽深的瞳孔死死地盯着他。
是他!是这个恶魔般的男人将她推下地狱的。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已经爱上我了,爱到恨不得将我噬骨吞肉。"莫昊野淡淡地笑了笑,健硕的身躯紧紧地压着她的上身,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掠过她的脸颊,最后停留在她白皙的颈脖上,就像是抚摸一块稀世珍宝,那眼神充满了爱怜之色,只是在这样的目光之后隐藏着的却是这世间最残忍最狠毒的手段。
叶若宸缓缓地闭上眼眸,索性不去看他。
曾经,她为了能够活着回来,不得不迎合他的重口味,不管是她的身上,还是她的心理,早已经被这个恶魔烙上了怎么都磨灭不掉的印记。
她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刺眼,"昊野,我不会爱上你,余归晚也不会爱上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因为...自始至终,你连阿逸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倏尔,莫昊野眼眸一眯,绽出一抹冷锐的光芒,手指的力道突然加重。
"你想死吗?"莫昊野半眯着眸子,冷冷地问道。
叶若宸只觉得放在自己颈脖上的那一只手越收越紧,渐渐地觉得呼吸变得困难,她的双手艰难地推他,可是她的身上的力气就像是突然被抽尽了一样,整个人柔软得如同一池春水。她甚至感觉到死亡在向她招手,离得那么近,只要他再稍微用力,她白皙的颈脖就会被他硬生生地掐断。
他一直保持着那个力道,看着她苦苦地在死亡边缘做徒劳的挣扎,眼神冷若冰霜。
莫昊野低头,轻轻地啃咬着她的耳垂,这样亲密的动作却隐藏着一股凌厉的杀机,若是不知情的人,一定会看作是一对情侣在卿卿我我。
"若宸,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试图挑衅我的脾气,因为后果不是你能够承受得起的。"
他突然松开了自己的手,而她整个人顺着墙壁滑下去,瘫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颈脖,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拼命地咳嗽起来,娇软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着,她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咳嗽声,生怕声音太大会引来其他人。
一阵萧索的冷风吹过,她不由得蜷缩起身子,那模样就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突然掉在地上的鸟儿。
她一直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也遮住了她眼底深处的那一抹余恨。
――她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灭。
路边再普通不过的兰州拉面馆。
封宇一直看着那一辆黑色的路虎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淡淡地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小李,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你会认我这个亲生父亲吗?"
"封总,这个,您还不如直接去问小姐?她肯定能给您最中肯的答复。"小李敛眸,一脸严肃地说道。
封宇没好气地等了一眼小李,他身边那么多人,也就只有司机小李敢对他说这样的话,"我问她?我要是有勇气问她的话,又何必在这里犹豫,刚才在店里的时候我早就问了。"
小李跟在他身边二十多年,见证了他传奇的一生,所以最了解他,让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二十七年前遗失的那个小婴儿。
"封总,我觉得这事儿不能着急,要一步一步来,然后等时机成熟,在一个适当的机会跟小姐挑明您的身份。"
"她要是还不愿意接受呢?"
"以情动人。"
狭小的车厢里,暖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来,空气里弥漫着一丝静默的气息,他们谁都不说话,莫辰逸安静地开车,眼角的余光却不时看一眼同样安静的余归晚,她侧着脸望向车窗外,一幕幕熟悉的而又陌生的街景从她的眼前掠过,不声不响,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辰逸,你对那个封总熟不熟悉?"余归晚突然转过头,一脸认真地问道。
因为心里有些急切,她并没有注意到莫辰逸眸中飞快闪过的一丝诧异。
原本就因为她跟那个姓封待在一起心里有些闷闷不乐的,如今看她的样子似乎对他好奇的很呢!莫辰逸在心里暗自想着,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地说道:"他叫封宇,曲市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为人极其低调,曾经混迹于黑 道,后来经过十年的努力,脱胎换骨,一跃成为整个全省的纳税大户,他的集团主要涉猎于房地产开发和珠宝行业,同时还兼顾一些大型娱乐会所..."
他停顿了一下,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晚晚,你怎么突然跟他在一起的?"
余归晚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在"水云间"无意间救的人竟然有这样的身份,她也不打算隐瞒他,就直接将自己跟凌薇碰面之后遇上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又满是庆幸的笑了笑说道:"幸好有封总帮忙解围,要不然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那时候,其实她已经看出来易扬想借她攀上封宇,只不过人家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他这纯粹是热脸贴在人家的冷屁股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