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扬微微愣了一下,很快笑着说道:"说就说了,没关系的,我本来也是你的男朋友,只不过你还年轻,我不能太自私了。"
"爸,我没事的,真的,你先在这里陪着妈,我出去透透气,有什么事情打我手机就行。"余归晚微微笑了笑,她不想让继父替她担心。
李蕴叹了一口气,满是无奈,说道:"也好,你出去走走,我劝劝你妈。"
"嗯。"余归晚点头应了下来,转身,朝着长廊的尽头走去。
她心里知道,妈妈恨她,同时也恨着她的亲生父亲,她的存在仿佛就是一个耻辱,用事实告诉她,她的丈夫为了别的女人抛弃了她和他们的孩子。
杨琴也愣在了那里,呆呆地看着自己打了余归晚的那只手,再怎么说,那也是她的亲生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小杨,你这是怎么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也不能动手打归晚这孩子啊!"李蕴紧紧地皱着眉,看着自己妻子这样失态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杨琴定下神来之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她刚才打了自己女儿一个耳光。
李蕴无奈地叹叹气,只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略带着责备的语气说道:"你呀!要我说你什么好,晚晚有哪点对不起你,有哪点对不起我们这个家,她尽最大的努力地让我们过得好,为了我们上下楼方便,她把电梯房给我们住,自己却住了我们原来的房子,沐予结婚,她连房子都帮忙买好了。"
"小杨,你想一想,晚晚长这么大,她有没有主动张嘴朝你要过些什么,当初她结婚的时候,我们一分钱也没有拿,现在她离婚了,把所有的钱都留下来给我们养。如今她一个人生活,肯定会遇到一些困难,可是她从来都没有跟我们做父母的说过,她是不想让我们跟着担心啊!你倒好,不分青红皂白地就骂了她一顿,甚至还动了手。"
李蕴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杨琴能听进去多少,他也不知道只能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等,等杨琴想通了,等手术室的门打开。
外面的阳光突然将就涌进了她的眼睛里,还来不及用手遮挡,泪水就肆无忌惮地滚落下来,顺着脸颊一直往下淌。
余归晚安静地坐在树荫下的台阶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低头将满是泪痕的脸埋进了自己的怀里,额头抵着膝盖,她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只是孱弱的肩头轻轻地颤抖着。
她努力地隐忍着,不要哭,不要哭,哭泣只是弱者的选择,而她一定要坚强起来...
余归晚怎么都不明白,杨琴既然那么恨她,为什么当初还要将她一起带走?把她留在余安身边不是很好吗?
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余归晚,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离自己几步之外的树荫下站在一个男人,一个生得极美的年轻男子,从层层叠叠的树叶间过滤下来的光晕落在他的柔软的发梢,就像是跳跃着的音符一样。
忽然起了一阵风,额前柔顺的发丝飘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黑色的发映着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仿若是一滴化不开的浓墨。
苏郁安静地注视着她,心底深处莫名的涌出一丝悸动,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一直到,她哭得有些累了,他才缓步走了过去,脚步很轻,生怕会惊到了她一样。
"给你纸巾!"他的声音很轻柔,宛如一阵清风。
余归晚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甚至忘记了自己满脸的泪痕,也许连脸上的妆容都被泪水晕开了。
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丝毫不掩饰自己眼底深处的那一抹诧异,他是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后的?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察觉?余归晚轻轻地抿了抿唇角,或许是因为最初的歉意,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总是抱着一种警惕的心理。
她没有动,而他也没有动,手里的纸巾依旧放在她的眼前。
良久,余归晚才说了一声"谢谢",将他手里的纸巾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擦着自己眼角的泪痕,没有再搭理他。
"其实,我都听到了,也看到了。"苏郁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说道。
"苏先生,你跟踪我!"余归晚眉心一拧,瞪大眼睛错愕地望着在自己身边的台阶坐下来的男子,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一个大宇集团的法定继承人竟然无聊到跟踪她,是不是自己哪里听错了?还是他真的有这么无聊。
忽又想起什么,眸中一闪而逝的警惕之心。
苏郁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他是那么小家子气的男人吗?不就是被三个高中生打劫了,报了警,警察解决了一切,那件事情就已经告一段落了,可是她,分明是担心他跟踪她是为了报复。
不等余归晚继续胡思乱想,苏郁已经打断了她的思路,淡淡地说道:"余小姐,我并不是为了上次的事情跟踪你,而是负责你的安全,毕竟你在环亚大厦的门口上了我的车,我要是不弄清楚你去了哪里,万一你出了什么事,警察要找的第一个人肯定就是我。"
余归晚抿抿唇,看着他一脸坦然的神情,忽然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或许那件事情人家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而她却心心念念地想着,这样一对比,她更加地觉得是自己小心眼了。
记得小时候李蕴给她过的一个故事,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游方,途中遇见一条河,他们在河边遇上了一个少妇,那少妇请求老和尚背她过河,老和尚没有犹豫,欣然答应了下来,可是这小和尚却是满心的疑惑,师父不是教过他的吗?和尚不能近女色,这是犯戒的,但是师父怎么就同意自己背这个少妇过河呢?一直到了河对岸,老和尚将少妇放了下来,那少妇也道了谢离开,可是小和尚却一直被这个问题缠绕着,又走了一段路之后,小和尚还是忍不住说:师父,你犯戒了,刚才你背女人过河了。老和尚叹道:我早已放下,你却还放不下!
就像她跟苏郁之间,他早已经不在意了,或者早已经忘记了,可是她竟然还一直放在心里。
"对不起!"
苏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有意无意地问道:"余小姐,你跟你母亲的关系好像并不怎么样?"
余归晚抿唇,一闪而逝的苦涩的笑意,"是啊!对她来说,我应该就是一个负担吧!扔了又觉得舍不得,不扔,放在眼前却觉得碍事儿。"
苏郁微微愣了一下,一双漆黑的眸子静静地望着,然后沉默了下来。
"小时候,我只以为是因为弟弟小,所以我妈妈才凡事护着他,凡事为他着想,而我在她的眼里永远都是被遗忘的那一个,幸运的是,我遇上了一个很善良也很正直的继父,他对我很好,能有今天这样的我全都是我继父的功劳。"
余归晚仰着头,目光望着远处一片灰蓝色的天空,云层很厚,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照射下来,深的,浅的,勾勒出一幅色彩浅淡的水墨画。
轻轻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意,接着说道:"长大之后,很多的事情变得明朗了,不是我不懂得,而是我不愿意去弄个明白,因为我知道,那样的结果一定不是我想要的,我宁愿一辈子什么都不去问,宁愿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可是刚才我妈那一巴掌彻底地把我打醒了,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只是她的负担和累赘,可是我不明白她既然将我当成是负担,为什么当初还要把我一起带走?把我留在那一个家里不是挺好的吗?"
"也许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这么糟糕,这天底下大多数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
苏郁半眯着狭长的凤眸,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抹淡淡的悲哀,他能安慰她,可是有些事情却安慰不了自己,这也许就是我们常说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真的是这样吗?"
余归晚微微侧脸,唇角缓缓地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她突然很庆幸自己跟易扬没有孩子,现在一个人她也同样过得很好,或许会更好。她不敢去想,若是他们有了孩子,她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就能为孩子找一个很好的继父。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么幸运的。
"或许。"苏郁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希望如你说的那样,不过,也没关系的,再差的情况也不过如此了。"余归晚淡淡地说道,忽又莞尔一笑,突然之间觉得自己跟身边这个男人的尴尬消除了,甚至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就像是很久之前就认识的朋友一样。
阳光轻轻地从树叶的缝隙间洒落下来,偶尔有风,吹落了枝头不知名的小花,缓缓地飘下来,落在他的柔软的发上,他的肩上,落在她一动不动望着出神的睫毛,还有唇畔那一抹小小的梨涡。
空气里没有医院里头那一种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有的只是淡淡的栀子花的清香。
苏郁抬眸,一双漆黑的眼眸专注地凝着她,似是探究,又似欣赏,有一抹光晕轻轻地落在他额前的发上。
余归晚不经意地一瞥,四目相触,紧紧只是一眼,她就飞快地移开了目光,这个男人的眼神让他有些心惊,他的眸子很冷,是那种让人觉得冷到骨子里的寒意,又像是可以洞悉人心里的一切。余归晚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低着头沉默了下来。
苏郁勾起薄唇,手里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百元人民币,递到她的眼前,似笑非笑地说道:"余小姐,这是你给我的'打车钱';,现在我还给你,因为我不是出租车司机,这样的事情要是被人举报给交警的话,那我可就得不偿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