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见她一脸沉默的样子,唇畔缓缓地漾出一抹极浅的笑意,这笑容落入余归晚的眼里,只觉得说不出的妖冶。
余归晚轻轻地咬了咬下唇,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这货简直就是妖孽!
车窗外,一幕幕熟悉的街景从她的眼前掠过,贴了遮光膜的车窗映着她消瘦的容颜,不经意地瞅了一眼,两腮已经瘦得几乎没有什么肉了,很自然地抬手在自己脸颊上捏了几下,想确定到底还剩下几两肉。然后,她听到身边的男人忍俊不禁的笑声,脸色腾地一片绯红,一直穿透了耳后根,温度噌地往上升,就像是火烧一样。
"你笑什么?"余归晚眉心微蹙,一双清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苏郁。
苏郁勾唇,眸中的那一抹笑意越发的浓郁起来,俊美的脸庞却依旧冷漠,"余小姐,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一些?难道我笑一声也需要你的批准吗?"
余归晚敛了敛眸光,硬是将心里的那一丝不快压了下去,嘴角挤出一抹职业化的微笑,"当然不需要。"
"那,余小姐还有什么指教?"苏郁淡淡地问道,那一张极其精致的脸庞分明是非常的柔和,可是跟他的神色搭配上,却说不出的冷峻。
余归晚嘴角抽了抽,笑容依旧,"不敢!"
于是,彼此都沉默了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狭小的车厢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彼此平缓的呼吸声,冷空气不断地循环着,紧紧地贴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一丝丝干爽的凉意。
车窗外的阳光,依旧是火辣辣的,已经是正午时分了,道路两旁的香樟树在阳光的映照下泛起一抹墨绿色的光泽,偶尔从层层叠叠的树叶间传来几声清脆的蝉鸣,却又很快被行驶在路上的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淹没了。
从苏郁见到在路边拦车的余归晚,就知道她一定是很着急,于是以最快的速度,避开那些拥挤不堪的主干道,四十分小时之后,那一辆银色的捷豹稳稳地停在市人民医院的门口。
"到了!"苏郁侧过脸,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坐在副驾驶上的余归晚似是很疲惫的样子,已经完全睡着了,微卷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道厚重的阴影,粉嫩的红唇轻轻地抿着,眉宇间有淡淡的痕印。
她在担心什么?苏郁靠着驾驶位的座椅,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却丝毫没有想要将她叫醒的念头。
余归晚一直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可是却不愿意睁开眼睛,突然整个人猛地一个激灵,就像是坠入了万丈深渊,就连背脊也一阵阵的发凉。余归晚倏然醒了过来,只觉得有一束探究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她突然想去什么,微侧过脸,下意识地蹙起眉心,脸上飞快地路过一抹尴尬,她竟然睡着了,还在一个算不上熟悉的男人的车上。
苏郁将她醒过来,一点都不惊讶,只是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然后淡淡地说道:"余小姐,你已经到医院了。"
"谢谢你!"余归晚没有任何的犹豫,打开车门立刻下了车,忽又想起什么,连忙折了回来,从自己的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的人民币,咬了咬下唇,一本正经地说道:"苏先生,我不想欠下你的人情,一百块应该够我的车费了吧!"
一双清亮的眼眸淡淡地瞅了一眼苏郁,她暂时没有时间去考虑他是怎么想的,只知道她一点都不想跟这个男人车上什么关系,直接将那一张人民币放在副驾驶的车座上,然后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去。
苏郁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意,一直她的背影消失在医院急诊室的门口,他才将目光收了回来,落在桌椅上那一张粉红色的钞票上,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冷锐的光,她好像急于跟他撇清关系?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这样对他。
他作为大宇集团法定上的继承人,俊美的外貌,冷峻的神色,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为之疯狂,只是他对女人一向都冷冰冰的,曾一度被姐姐苏妍质疑他的性取向有问题,那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迷茫了,或许只是一直没有遇上自己感兴趣的女人。
余归晚。
苏郁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就连眼神地变得柔和起来,只是她跟莫辰逸的关系...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紧跟着余归晚的背影朝着急诊室走去。
手术室门口的长廊很安静,杨琴焦急地等待着,坐立不安,不时朝着长廊的尽头瞅一眼,"晚晚怎么还没来啊?"杨琴抬头望着李蕴,满脸的急切,十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你担心什么啊!晚晚既然说了马上就过来,肯定就已经在路上了,说不定是堵车什么的,你现在着急也是没有用。"相比起杨琴,李蕴显然是镇定很多,但是心里却还是止不住的担忧,毕竟李沐予是他的亲生儿子。
高跟鞋踩在素白的地砖上,发出"嗒嗒嗒"的有节奏的响声,余归晚几乎是一路小跑着,生怕他们等得着急了。
"晚晚来了!晚晚来了!"杨琴连忙站了起来,仿佛余归晚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紧紧地抓住它。
李蕴微微皱了皱眉心,也站了起来,只是神色没有杨琴激动,这个孩子的性格他是最了解的,从她跟着杨琴走进他家里,他就一直当她是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自然是不会耽搁对她的家庭教育,他对余归晚倾注的亲情甚至比李沐予还要多一些。
"爸,妈,到底出什么事了?沐予怎么突然跟人打起驾来了?"余归晚急切地问道。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是他的一个朋友打电话过来的,他说沐予被人捅了一刀,让我们赶紧去医院。我们来医院之后沐予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他的朋友也没有具体说什么,因为他手臂也受了伤,现在去包扎了,一会儿应该会过来的,到时候我们再仔细问一问。"李蕴压下心里的担忧,神色凝重地说道。
"嗯,也只能这样了。"余归晚淡淡地应了一声,跟他们一起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又安慰了自己的母亲几句话。
杨琴感慨地叹了一口气,满心的自责,双手交叠在一起捂着自己的胸口,似是疼痛难当,"都是我不好,当初要是对沐予严厉一点,也许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
余归晚眉心微蹙,脸上分明写着无奈,说道:"妈,您别这样了,沐予不会有事的。"
"什么叫不会有事啊?这都进去两个小时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一直不接。余归晚,到底是你的工作重要还是你弟弟的性命重要?是不是你根本就没有把你沐予放在心上过?他可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啊!就算是你恨我这么多年没怎么管你,但是你也不能对沐予这么狠心啊!他不就是想让你在生意上帮帮他吗?你只要跟那个环亚集团的老板说一声,说一声就好,他一定会答应的..."
越是说到后面,杨琴的心情就越是激动,语气也渐渐地凌厉起来,一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直瞪着她。
"沐予的朋友说,他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才跟人吵起来的,谁知道对方手里拿着月把水果刀,这么长啊!冲上去就给了沐予一刀。你说,你要是肯帮帮你的亲弟弟,他还会被人用刀捅吗?余归晚,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么多年,你心里一直恨我呢!恨我不应该把你从你的亲生父亲那里带出来跟着我吃苦,是不是!是不是!"
余归晚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却又硬生生地被她逼了回去,双手紧紧地握着,指尖几乎嵌入了掌心的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她知道母亲疼爱沐予,也知道母亲把沐予当成是自己的生命,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同样是生她养她的母亲,竟然会对她说出这样残忍不堪的一番话来。自从沐予出生过,她就从来都没有奢望过母亲能对她施舍一个微笑...
"晚晚,别跟你妈一般见识,她是被气糊涂了才会胡言乱语的,你别放在心上。"一旁的李蕴拉不住杨琴,只能轻声安慰她。
余归晚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去在意这些,可是心口某处柔软的地方,就像是被一双大手用力地撕扯一样,漫无边际的疼痛侵袭着她身体的每一处神经末梢。
"不,我没有被气糊涂,要不是余归晚,沐予怎么可能被人捅一刀。她如今不是在环亚集团上班吗?前段日子不是还跟那个什么环亚集团的老板莫辰逸传出过绯闻吗?是不是绯闻,她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情,沐予可是她亲弟弟啊!她竟然连那么一点小忙都不肯帮。"
杨琴似是对自己的女儿一脸的失望,神色凛然地望着她,眼神里甚至还有一丝的恨意。
"小杨,你怎么能这样说晚晚!她也是你亲生的孩子啊!"
李蕴气得几乎晕倒过去,看着余归晚惨白的脸色,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到余归晚这样的神情,即使小时候因为沐予杨琴动手打她,她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现在他深深地感觉到眼前这个被他带大的孩子心里那一种浓浓的悲哀。
"爸,我没事的,您让她说吧!她今天要是不说出来的话,心里肯定会憋得慌。"余归晚淡淡地笑了笑,尽管那一字一句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扎在她的心口,即使早已经血肉模糊,她已经不能避让,硬生生地继续承受。
站在长廊拐角处的苏郁,怎么也没有自己想到竟然会看到这么一幕,一开始他以为余归晚会转身就走,可是她竟然留了下来,任由自己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狠狠地伤害她。
凤眸一眯,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异样。他只看到了她的侧面,同时也看到杨琴那一张充满了愤恨的脸庞,这不就是厚此薄彼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