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未黑,芸夕没有在院内的亭子中弹琴,徐弘直接趋步去了她的房间。
“你不是每天晚上,只有听见了我的琴声,才会过来的吗?怎么现在就来了”芸夕看见徐弘,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平静地道,让人看不出她此时的心情。
徐弘这几日每天晚上都会过来听芸夕弹琴,两人的关系熟悉了不少,说话也随意了许多。
“哦,我是想把这个好消息早点告诉你”徐弘掏出那张卖身契递给芸夕。
芸夕接过,看了一眼,又重新放在了桌上,整个过程无波无澜,平静得如同深山中的一汪水潭,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表情。
“你已经自由了,难道一点也不高兴?”徐弘有点意外,他本以为,芸夕即便再心性淡然,也应该感到高兴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急急忙忙就把这件东西交给她。
“为何要高兴?只不过是从绝望的深渊,到了仇恨的地狱。被卖到这尤霓轩中,本来连我自己都以为我会放下一切,就在这里了此残生,可是后来我发现根本就做不到。
每当我一躺下,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座座血染的宫殿,遍地都是尸骨,有父王、母后的,也有弟弟妹妹的,最后还有柳川,他倒在我的怀里,血都流尽了,却依然对我笑,鼓励我好好活下去,我忘不了,我真的忘不了……”
芸夕越说越激动,双手抱住头颅,痛哭流涕。
徐弘没有说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此时感觉芸夕是多么的孤独无助,她一个弱女子能活下来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别人根本无法估量。
徐弘默默走到芸夕的身边,将她的头拥入自己的怀里,算是安慰。芸夕没有反抗,反而一把抱住了徐弘的腰,埋头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这可能是她三年来第一次放情大哭,因为有一个肩膀依靠,无所顾忌,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不用刻意隐藏内心的感受,带上一张虚伪的面具,假言欢笑,供男人娱乐。
徐弘什么都没有做,就保持这个姿势,过了良久之后,哭声才渐渐弱了下去,直至停止。芸夕抬起头来,擦干脸上的泪水,然后整理一下衣服,道:“你是一个好人,古道热肠,有侠义之心,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的想帮我,这点很像他”
徐弘明白,芸夕说的他,指的是那个为救她而死的男子,不到二十岁就可以飞行,晟夕国最年轻的护国法师柳川。
她从手腕上取下一个镯子,递给徐弘,“这是他当年送给我的一对手镯,现在送给你一只,算是留个念想吧,从此以后,便再无芸夕这个人了”
徐弘接过,拿在手中看了看,手镯似羊脂玉一般,摸在手中还有温热的感觉,他在手镯上看到了一个‘芸’字,字迹潇洒飘逸,但是很有力,徐弘猜测,应该是那个柳川刻下的吧。而另一只上,或许刻的是个‘川’字。
芸夕将刻有自己名字的那支送给徐弘,保留了刻有柳川名字的那个,用意很明确。
芸夕背对着徐弘,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不过徐弘感觉得出来,她变了,从这一刻开始,芸夕便不再是芸夕了,她不再是那个柔柔弱弱,着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一夜夜在月光下弹奏悲伤离别曲的少女,从这里走出去的,将是一个只有仇恨,没有情,没有爱,没有泪的魔女。
“真的非要如此吗?”徐弘轻声问道,这是一个让人心疼,想要握在手心,一生呵护的女子。他真的不希望芸夕变成那样,一转身,也许就只有身后事,没有前尘路,回头无岸了。
“人生如雾亦如梦,缘起缘灭缘自在,情深情浅不由人,我没有选择!”
“你有选择,为什么要选最苦、最难的这条路?”徐弘做着最后的努力,希望芸夕想清楚。
“你走吧!”
芸夕没有转身,语气依然坚定,她决定了路不会因为徐弘而改变。
徐弘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
走到竹林梅树前,仰头看见一轮满月,明亮皎洁,不禁感叹道,“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月圆夜啊,只可惜月圆人不圆,阴晴由天不由人”
“啊!”
刚走出芸夕的小院,徐弘突然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吼叫,他不禁大吃一惊,“妖妖,这是妖妖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整个后院转瞬间血光冲天,煞气盈野,将月亮都染成了妖异的血红色,徐弘来不及多想,慌忙向后院冲去,可是后院的门,像是被一层透明看不见的光罩挡住了,根本无法进去,而弥漫整个后院的滔天血光,也被一层蛋形的罡气阻隔,无法逸散出去。
徐弘登上一栋房顶,可以看出,所有的血光都来自妖妖的那个房间,而从房间隐约露出的模糊影迹,可以发现彩珠、胡魅、幸瑶三姐妹全都在妖妖的房间中,将妖妖围在中间,掌指不断变换手印,捏出一个个法诀,最后全都打入妖妖的体内。
而在妖妖的头顶,悬浮着一枚菱形水晶一样的宝物,射出血红色的光芒,乃是血光来源的中心。
在那枚血色晶体的周围,还缭绕着一条条带状的红色雾气,这些雾气在彩珠他们的引导下,正在向妖妖的身体中贯入,在这个过程中,妖妖似乎很痛苦,仰头张口,发出悲痛欲绝的吼叫。
徐弘看在眼中,松了一口气,他相信彩珠和胡魅他们不会害妖妖的,心中蓦地想起了幸瑶前番说的话,“妖妖能不能熬过今晚还不一定”。
当时没有太在意,现在看到的,恐怕就是幸瑶那番话所指的意思,如果是真的话,那么妖妖身上又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
徐弘没有妄动,不过就算他想做点什么,也无能为力,因为整个后院显然被一个极其厉害的阵法守护着,实力不够,根本就进不去。(未完待续)